风儿轻轻吹着，身旁有人从桥上经过，多看了他们几眼。陆寄洲低下头，缓缓伸手环住宝月。
宝月靠着他，眼神迷蒙，她只觉得心下安稳。陆寄洲还没离开，她还可以再看看他，问他好不好。
宝月迷迷糊糊记得身上带了东西，她直起身，伸手在身上翻找着，冷不丁看见手里的糕。
“陆寄洲，你吃不吃红豆糕？”
陆寄洲低下头，看着宝月手心里那块莲子红豆糕，轻轻笑了。他拿过来放进兜里，低头看着宝月。
“这里有风，带你下去好不好？”
宝月顺从地点点头，由着陆寄洲拉自己走下去。
陆寄洲拉着宝月，回头看着宝月迷迷瞪瞪的眼睛，有些舍不得。舍不得放她回去，又舍不得让她在街上吹冷风。
“家在哪儿？送你回去好不好？”
宝月听到他问话，睁着一双水雾样的眼睛看他，脑子里反应这是什么意思。
“不回去。”
陆寄洲看着宝月的眼睛，手紧了紧。他拉着宝月的胳膊，脑子里回想宝月跟他描述过的小镇。
手心里的胳膊动了动，陆寄洲回过头，宝月正盯着他看。
“怎么了？”
宝月摇摇头，她眼皮有些重，身上犯了懒。面前的人走着走着，就变成了两个。宝月难受，难受到心里委屈。
陆寄洲看她满眼的水汽，心里着急：“哪里不舒服？”
“我的腿，腿不想走路……”宝月抬手捂住眼，说话时带了哭腔。
陆寄洲额上沁了汗珠，他轻轻地拿着宝月的手放下，轻声安慰道：“没关系，我背你。”
陆寄洲背过身去弯下腰，宝月靠过去趴在他背上。陆寄洲托起她，背上的人儿轻盈，温暖的呼吸尽数喷在自己的颈上，刺得他浑身战栗，心头发痒。
“陆寄洲……”背上的人轻声呢喃。
风儿吹着灯笼摇晃，街上的人渐渐回了家。陆寄洲看着前方的路，应声道：“嗯。”
许久没听见说话声，就在陆寄洲以为她睡了时，听见背上的人喃喃道：“陆寄洲，你好不好？”
陆寄洲脚步一顿，心里的那些喧嚣荡然无存。他吸了吸鼻子，看着远处绽放的烟花。
许久颤声道：“好。”也只有见了她，心里才会活过来，才觉得生活里透进了阳光。想到她念着自己，惦着自己，便是再不好也是好的。
宝月眯着眼，脚上的小鞋上挂着小毛球，随着动作一晃一晃。陆寄洲背着她，走得缓慢。
“巷子里有家药材铺子，赵阿公跟我祖婆是老相识了，所以我时常过去玩。”
“我阿婆说那几家干果铺子位置极好，正好就在我家巷子的拐弯处。”
“我喜吃甜，祖婆又管的严，领了零用钱，第一件事便跑去铺子里等着。”
“隔壁干货店里的婶婶，总喜欢和阿婆说我吃糖的事，被祖婆知道了，下次的零用钱就会扣掉一些。”
……
陆寄洲顺着记忆里宝月说过的话，走过药铺子，拐个弯，抬头看着檐上挂着红灯笼的秦家老宅。背上的宝月睡得安稳，呼吸轻柔，柔柔地绕在他的心上。
陆寄洲把人放下，宝月半睁着眼，头往前一点一点。陆寄洲转过身，扶住她，握着她的胳膊轻轻晃了晃。
“到家了，回去再睡。”
宝月头点在陆寄洲的身上，一个激灵直起身来，睁开眼。
陆寄洲扶着她，大门虚掩着，站在这儿，可以看到院子里的灯火，里面隐隐有欢笑声传来。
街上人慢慢少了，陆寄洲往镇上的旅舍走去，远处近处放着鞭炮，万家欢乐。陆寄洲进了正门，旅舍主人正围着毯子坐在火炉前，头一点一点。
陆寄洲走过窄窄的回廊，上了楼。洗漱完推开房门，屋子里一片冷清。陆寄洲擦着头发，在床边坐下。他从衣服口袋里拿出那块糕来，眼睛里流出笑意。
宝月大概不知道，这块糕于他的意义。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丹青去到楼上，推门进去，床上鼓起的小包动了动。
“大小姐，该起了。”丹青挽起帐子，看宝月翻个身，又去窗前拉起窗帘。
宝月睁开眼，看丹青走近，抬手由她拉起自己来。丹青看一眼掉落地上的披风小袄，有些奇怪。自己昨晚明明挂到衣架子上了，怎么会跑到这里呢？
宝月一边穿着衣服，一边问她：“昨晚到了几点？怎么不喊我起来守岁？”
丹青把衣服捡起来：“昨晚过了十一点，大家也都散了。本想叫你起来一同守岁来着，太太也觉得累了，送走人便上楼休息了。”
赵兰君在楼下等着，宝月收拾完下了楼，姚阿春正煮好饺子带人摆饭。
“昨晚睡得可好？”赵兰君握住宝月的手，带她往饭厅去。
“睡得很好，祖婆可睡得着了？”宝月一觉睡起来，浑身舒畅，心情也松快许多。
桌上摆了圆滚滚的饺子，几盘小菜摆在中间。远处有别家放了鞭炮，宝月跟着赵兰君坐下，几个人一起吃着饭。
周家夫人笑眯眯地看着宝月走近，听她说完祝词，伸手塞了只荷包给她。坐在沙发上的人见着宝月，往这儿多看了几眼。
周家夫人给宝月一一指着认人。门口处一阵欢闹，几个孩子由大人领着前来拜年，周家夫人一一发了压岁钱。
宝月坐了片刻，起身告辞离开。
赵兰君去了席家的宅子，席家老夫人穿着深红色的小袄，被一群小辈围坐着，见谁上前来拜年，便拿出备好的压岁钱来塞给他们。
宝月进门，走上前去。席老夫人眯眼瞧着，从门外照进一团光来，有些晃眼。
“这谁家的孩子啊？”席老夫人伸手招宝月近前，“近前些，我好好看看。”
宝月近前坐在榻边上，把手放到老太太的手心里。赵兰君在一旁笑着：“老太太，这是我家的姐儿，名唤宝月。”
“哦哦”，席老夫人握着宝月的手，细细地瞧着，“是小君的孙女呀，有你年轻的模样。看这眉眼，却比你年轻时要强着些。”
周围人笑着，席老夫人也笑，面上的褶子慈祥温和，她摸出个厚厚的红包塞到宝月手里：“拿着，有空常来玩，啊。”
宝月赶紧起身道谢，在赵兰君身旁坐下。一上午见了几家的夫人并老夫人，宝月兜里被塞得满满当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