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月穿上样式有些老气的长裙，转了一圈，问道：“怎么样？好看吗？”
小孩转过身看着她：“嗯。”
“嗯？”宝月拿起毛巾擦着头发，身上暖暖和和。
不知道是不是当人当得太久了，宝月现在还会感到饥饿和困乏，也会感受到明显的冷热变化。
现在自己的这个人设，真是越来越搞不懂了。宝月头发长，擦了一会儿，手臂就有些累了。
她趴在床上，伸出胳膊：“小孩，帮我捏捏胳膊吧。胳膊酸得很。”
被使唤的小孩挪过去，任劳任怨地帮她捏着胳膊。宝月趴在枕头上，为现在小孩的转变感到欣慰。
时间过得快，一晃已是冬季。
宝月睁眼，看到了窗户上开满了霜花。她把被子盖到小孩身上，穿好衣服下去。
家里的那个女人，这几天时不时地消失一段时间，听不到她满是恶毒的声音，宝月可算是舒了口气。
她拉开橱柜，拿出鸡蛋和面条来，择了些清菜，做了两碗青菜鸡蛋面。
小房间里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宝月盛出面，听见动静探出身子。
“今天吃面哦，不过煮的汤有些少，你要汤多的一碗，还是汤少的一碗？”
小孩看见她才放心下来：“少的。”
等他洗漱完出来，面前的碗里鸡蛋青菜冒了尖。
“不要挑食，多吃饭，多吃青菜”，宝月夹了片火腿放到他碗里，“好了，吃饭吧，吃完教你读书认字。”
这是这几天两个人解闷的新乐子，这两个人中，一个因为自己一个人惯了，一个是因为什么懒得动，正巧这几天天冷，索性都窝在家里不出门。
“这是一，这是人，这是大，这是……”
宝月写一个字，就握着他的手写一个。小孩别扭，写出的字也弯弯扭扭。他认字快，往往教一遍就能记住。
写了一些基础的字词，宝月刚想说歇息会儿，一旁默默练习的小孩抬头：“我想学写名字。”
“写名字？”宝月微微惊讶，一开始怎么问他都不说自己的叫什么，后来宝月便习惯叫他小孩，生气的时候就叫他怪小孩。
现在竟然要主动说名字了？
宝月拿着笔：“好，你的名字呢？比如说户口本上，或者别的证件上的？”
小孩摇头，手指又开始扣纸，宝月点了点桌面，在纸上写了个名字。
“你看，这是‘宝’，这是‘月’，连起来就是我的名字。”
宝月，宝月，小孩默念了几遍，盯着宝月写字时的笔画顺序。
到了年关的时候，宝月还是不知道他的名字。家里的那个女人从不叫他的名字，只会骂各种难听的话，每每此时，宝月便捂着他的耳朵躲在屋里。
有时会恨自己为什么没有一点“法力”，哪怕是阿飘的力量也可以。
可惜，她没有，她甚至连吓唬吓唬那个女人都做不到。
而外面的人，也压根不会叫他，连说话都不会跟他说。至于这个小孩，宝月后来再问他，他说什么也不告诉她。
真是愁人。
“真愁人，预报不是说有雪吗？”宝月披着被子坐在窗前，身旁是顶着一个怪异发型的小孩。
小孩近来被养的胖了些，脸上的肉多了，看着水灵不少。他长得好看，白嫩的皮肤，大大的眼睛，眼睫毛又翘又长。
美中不足的是，他那一头乱七八糟的头发。
宝月一直心心念念这场雪，她也说不清，怎么就这么盼着下雪。天一直阴了好几天，家里又只有他们两个。
两人乐得自在，天冷不能出去的时候，宝月便做些小物件，等天气好时兜出去卖。
都是些小香囊之类的玩意，胜在新颖，又临近年关，卖的还不错。宝月还用金色的笔，在红纸上写了不少吉祥祝福语，夹在香囊里一齐卖出去。
“这钱你拿着，以后万一用得上呢。”宝月做好一个深蓝色的荷包，把钱装进去给他。
他不接，紧咬着唇看着她的手。宝月刚做完针线活，眼睛正花着呢，她眨巴着眼，见小孩没接，又往前递了递。
“你以后是不是会离开？”他不接，背着手，抬头看宝月。
宝月愣了愣，她没想过这个问题以后的事谁也说不准，她连当下自己的事都没搞清楚，那还顾得上以后。
“我也不知道，或许吧。”
这话戳到了小孩敏感的神经，他背过身去，像跑开，又怕真的跑开后，宝月会突然离开。
他不敢。若是不曾拥有过美好，他还能忍受那些不堪，可宝月就这么横冲直撞地出现，不容他拒绝地出现在自己的生活里。
本该无望的生活里忽然亮了起来，他珍惜着这段日子，也第一次尝到被陪伴，被珍视的甜头。
小孩敏感又脆弱，宝月犯了难。她不想骗他，自己无缘无故地出现在这里，还是个未解之谜，怎么能跟他保证以后？
只是小孩生气了，以为自己要抛下他。宝月轻轻晃着他，怎么哄也不见他回身。
“好了，别生气了。我已经不知道怎么哄你了。”宝月哄到最后，有些着急。
小孩不理她，她刚想让他一个人静一静，便看见他颤抖的肩头。
宝月默了默，伸手环住他轻轻把他抱进怀里。
“对不起，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在这里，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突然离开。”
“不过你放心，只要我还能在这里，就不会离开你。”
他应该没听懂，但或许也听懂了，回身紧紧抱着宝月。
宝月觉得，小孩子的力道也是不能忽视的，那么瘦小的个孩子，力气竟然可以那么大。
时间流逝地飞快，开春时，宝月仍旧没有被神秘力量“召唤”走的迹象。
小孩微微放下心来。
过了春天，初夏到来时，宝月仍旧没走，她在灯下做着夏天穿的裙子，时不时提醒他不要被蚊子咬到。
小孩微微放下心来。
夏天过了一半，宝月那些驱赶蚊虫的香囊很受欢迎，两个人如今攒了些钱，小孩被养的有了点同龄人的样子。
宝月很欣慰，颇有种“吾家有子初长成”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