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她的眼睛,陆寄洲知道,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对宝月生气。
路上还是有些滑,但宝月走得极为稳当。身旁的男人走得慢,配合着她的脚步往前走。
遇上了几个孩子,宝月跟他们打招呼,有眼熟宝月的,也大着胆子过来说话。
“宝月姐姐,这是你男朋友吗?”
宝月从口袋里给他们拿糖:“不是哦,他很快就是姐姐的新郎了。”
分完糖,宝月继续往前走,身旁的男人哪还顾得上生闷气,心里不停地冒出粉红色的小泡泡。
宝月点了点脚下的冰,起了玩心。她拉着陆寄洲的手,示意他在前面接住自己。
“我往前滑,你就站在前面接住我。”
陆寄洲看了看结的冰,往前挪了挪。宝月看了看两个人不到一臂的距离。
“……你再往前走走。”
陆寄洲又退了一步,张开手示意她往前滑:“好了,这样已经很远了。”
宝月看了眼一米开外的陆寄洲,觉得这个“滑”她是打不下去了。
说归说,宝月往后退了一步,向着陆寄洲滑了过去。
冰太薄,青石路也有些凹凸不平,宝月穿着低跟的皮鞋阻力有些大,滑起来脚下“滋嘎滋噶”作响。
两人往前走,面前地势低的地方,结了一层更厚更大的冰。宝月指了指对面,催着他去接住自己。
“再远一些,再远一些。”
陆寄洲停在几步开外的地方,心里没底,见宝月还要他往外走,登时作势要上前来拉她。
宝月喊停:“好啦好啦,你就站在那个位置就挺好。”
前世宝月看冰上嬉舞,那些舞娘腰肢灵活,身姿绰约,在冰上跳起舞来,就犹如凌燕般轻巧。
宝月心底里喜欢这种在冰面上飞翔的感觉,可惜她再喜欢,也不能破了规矩,只好看着舞女在冰面上飞。
她试探着往前滑,奈何天不时地不利,还等滑出去,鞋跟就被阻滞住了。一只脚已经滑了出去,而另一只还在跟地面摩擦。
陆寄洲上前稳稳接住她,宝月倚着他,抬起脚来,甩了甩鞋子上的冰碴子。
“果然,还是飞不起来。我们走吧。”
宝月轻轻叹了声,心里倒也不难过,说完便抛之脑后了。
她还得去拿族谱,那些阿公阿婆一定会拉着她念叨几句,一来一回,家里祖婆和哥哥还等着她回去呢。
想到这里,宝月也无心去管什么冰上嬉戏了,拉着陆寄洲赶去宗祠。
几个叔公听说秦昭和来了,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族谱上,有关秦修竹长子秦守仁的信息并不多,只有孤零零的一个名字,其后皆是空白。
秦家在秦修竹在世时,大权便交由赵兰君掌管。秦守仁又是先前的妻子所生,势力不大,纵使赵兰君处处关照,他的处境也无不尴尬。
当年正赶上海外热潮,秦家有意派遣子孙去国外发展,秦守仁正好借着这个机会去了西欧。
他年少离家,在那边成家立业,数十年不曾回来。
开始几年还有书信,慢慢地,便只是寥寥几句报平安,直到后来,成了例行公事的书面报告。
他接受了新式的思想,也不想受家族和其他势力牵制,便在海外发展了自己的事业。
开始的那几年,赵兰君跟秦守仁,就这些事,起了好几回争执。
慢慢的,赵兰君发现,秦守仁想要脱离家族的念头,索性放手不管,想着两人还能少些怨怼。
至于入族谱一事,赵兰君让人去了信,很久回信来,只有寥寥数语,大意是忙着事业上的事,这事暂且不提。
几个来回,赵兰君便不再催他了。
现在冷不丁冒出个长孙来,几位叔公面面相觑,喜忧参半。
喜的是,秦昭和此次认祖归宗,秦家的产业后继有人了。
忧的是,因着秦守仁数十年离家,定居海外,他们也不了解秦守仁一家的想法。
如今送了儿子回来,也不知道他对秦家的产业,到底是什么心思。
再有,秦守仁不在,原本应该秦恪礼接手秦氏,可谁知这位也是个不羁的主儿,跑去自己创了业。
这大权争执几番,还是落在了赵兰君手里。本打算从几家里选出人来进行培养,可谁知落下个长孙来。
这消息太突然,把老几位砸得懵了片刻。
事出突然,一点准备也没有,原先培养的几个好苗子,也成了多此一举。几个人相互看一眼,心里多少有些不乐意。
可人家到底是名正言顺,他们再不满,也不好说什么。
宝月拿了本家谱,跟陆寄洲走出宗祠。她瞧着心情不错,脸上时不时浮现出怀念的笑。
直到到了家门口,陆寄洲捏了捏她的脸,她才醒过神来。
今天的陆寄洲生的闷气,比以往都要多。偏偏那人是宝月的堂哥,他吃醋都吃得憋屈。
宝月进门,把族谱递给秦昭和,秦昭和接过,对她礼貌地点了点头。
“多谢。”
秦昭和待她并不熟络,宝月心里有些失落。可她也知道,秦昭和这个反应,再正常不过了。
他没有前世的记忆,这二十余年,也不曾跟宝月相处过,宝月自然不会怪他反应冷淡。
只是心里还是有些难受。
看着宝月悻悻的模样,陆寄洲更气了。自己的宝贝,自己疼惜得不得了,连生气都不忍心气她太久。
到了秦昭和那里,宝月只差在背后长出尾巴来摇啊摇了,换来的竟然是他不冷不淡的态度。
陆寄洲觉得自己要气炸了。
更气的是,宝月这些年心心念念,又是“哥哥”,又是哭着说想他。到了秦昭和这里,摆明了跟宝月不熟。
整件事没前没后的,陆寄洲像被装进了麻袋里,思前想后也没想出个逻辑关系来。
宝月跟着丹青忙活着收拾屋子,点什么香,挂什么纱帐,屋里摆什么小物件,宝月一一嘱咐清楚。
陆寄洲倚在门框上,环胸而站,看着宝月有模有样地安排。心里除了闷气,疑惑更甚。
宝月对秦昭和,太过上心了,也太过熟悉。
除去那杯红茶,宝月如今的安排,整个过程如行云流水,似乎不假思索便确定了秦昭和的喜好。
陆寄洲拿起案子上的香椽,凑近鼻子闻了闻。香味清新,是宝月刚让人拿来的。
手指不自觉地用力,香椽在陆寄洲手里逐渐变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