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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婉没有回答他,百里醉又道:“多年时间,你有的是机会,为何一直没有动手?”

“你怎知我没有动手?”妩媚一笑,唐婉道:“若不是遵照主人的吩咐,一切都早已结束。但,没法子啊,我的主人喜欢慢慢玩,作为他的属下,我自然是要听他的吩咐行事。”百里醉身体虚弱,加之吹了这么一会冷风,不由捂唇咳嗽了数声,半晌后,他气息恢复平顺,才道:“你的主人到底想要做什么?”

“你问这个做甚?”唐婉反问。

百里醉垂眸默然片刻,道:“我只是随口问问。”

“主人要做的事,我从不会过问。”唐婉说着,顿了顿,接道:“你该不会想给那*报信吧?”

“我……我给他报信?”百里醉目光讥刺,道:“他若是能立刻就死,是最好不过的事。”

唐婉笑看向他:“你的心还真狠,说来,他对你是有几分情意的。”

“别在我面前再提他。”百里醉的声音虽虚弱,但语气却是相当的冷然。

“我也不想提他啊,可只要一想起他像个小丑,被我的主人玩弄多年,我就想笑。”唐婉悠然地说着,“实话告诉你,到他身边,再以他的意思潜在楚帝身边,皆是我的主人暗中布的局,这些年,我所行的每一件事,也都是按着主人的意思在办。”

百里醉的目光凝注在唐婉脸上,似是在探索什么,一眨不眨,唐婉道:“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百里醉道:“云国发生的事,全是你主人暗中操控,而你,则将这些事全扣在了他头上,对不对?”

“你指的是哪些事?”唐婉神色未变,勾唇笑道。百里醉扶着树干站起,道:“哪些事还需要我道明么?”

唐婉的目光从他身上挪开,仰起头,穿过枝叶,遥望向天边的冷月,笑得得意:“是。”

“你们到底有什么阴谋?”百里醉喘了口气,问唐婉。

“我们的阴谋?”唐婉收回视线,盯视着他道:“我不是对你说过了么,你还问?行了,我今晚说的话够多了,你多保重,指不定咱们哪天还会再见面的。不过,在我临离开前,我还是想奉劝你一句,别在自个没能力的情况下,找那*报什么仇。否则,被他擒住,可没今日这样的好运再降临到你头上了!”

百里醉哼声道:“管好你自己吧,别人的事少操些心!”说完,他一瘸一拐向树林深处走去。

“我只是好心叮嘱你一句,听不进去就算了!”望着百里醉渐行渐远的背影,唐婉脸上浮出抹嘲讽的笑,暗忖:“没用的东西,都这样了,还装什么大尾巴狼?”她没有就此离开,而是挨着身后的树木,靠坐在了地上。

“主人,你与璟王到底是什么关系?”唐婉呢喃出声,在寂府那晚,是她第一次看到煜的容颜,说不震撼那是假的,但转瞬过后,除过更为浓郁的爱慕之情,她的眼里,她的心里,再无其他。

本以为就此可以近距离跟随在煜身边,却不成想只是空欢喜一场。

回忆起那晚在杨鸣湖畔的对话,唐婉顿觉心口一阵刺痛,随之涌上的是无尽的酸楚……

“医治好伤,继续完成我交给你的任务。”离开寂府,煜带着唐婉飘至城外的杨鸣湖畔,面向湖面,语声低沉道:“该是收网的时候了!”

伤,她的伤?

站在煜身后三步外,唐婉怔忪了住,由于看到主人,心情太过激动,她竟忘记自己一只手被北堂鸣掰断,还有,还有容颜……

顷刻间,身体上所有的痛,全袭涌到她的每个神经末梢。

逃离,她想到的唯有逃离,她不能让他看到她容颜尽毁的样子,然,这个念头眨眼间、便被她心底无尽的自嘲击碎,碎的一点影儿都没剩下。

此刻如鬼魅一般的她,主人必是早已看在眼里,却没有做丝毫反应。

在他心里,没她,一直都没她!有了这个认知,唐婉的心情一下子变得糟糕透顶,她眸中水雾萦绕,注视着煜的背影,语声微颤道:“主人,你心里可有我?”答案她心中已有,可还是鬼使神差地、张嘴问出了这么句话。

月色清凉,煜的目光凝注在平静无波的湖面上,道:“我有给过你什么承诺吗?”听到他这话,唐婉先是一愣,跟着摇头道:“没有。”

“是我叫你随在身边,帮我做事的吗?”煜又问。

唐婉再次摇头,道:“主人没有,一切都是我自愿。”就因为多年前的日落时分,她站在家乡那座最高的山峰上,望向外面的世界那日,一幕奇异的景观漂浮在云海之上。

令她毕生难忘。

湛蓝的大海,巍峨而庄严的殿宇,一抹颀长的紫色身影,站在那座殿宇前的高台上,他的身影朦朦胧胧,看不真实。

仙人,她是看到仙人了吗?那时,她是这么想的没错,虽然那仙人的容颜好似被面具遮掩着,但其本身的风姿,却卓然出尘。

海是蓝的,天空在那时呈现出的颜色,与那人身上穿着的紫衣一样,是瑰丽的紫色,像琉璃一般通透、清明,无一丝瑕疵。

看着看着,一圈夺目的光晕宛若明月,悬浮在天际,炫目至极。

颀长的紫色身影,缓缓升起,被那团光晕包围,慢慢的,他的身影变得更为朦胧,可透过他脸上的精致面具,一双幽蓝如海般的眸子,却被她清楚地看在了眼里。那是怎样的一双眸子啊!

哪怕不经意地看上一眼,也会牢记住那双眸子,永生难忘!

时间分秒划过,那吸引住她的那双眸子,引得她想要看穿他心中想的是什么,亦或是他正在注视着什么,然而,那双眸子却离她好远,毫无形迹可言,仿若只是万物之光与天地之风的邂逅。“你是谁?你是谁?我能找到你么?”呢喃之语,自唐婉唇中溢出,她笑了,笑容温柔而多情。

世间的一切美丽、智慧、威严、神秘全都在那双眸中汇聚、沉淀。

心跳得好快,比和蓝逸在一起时跳得还快。

唐婉越是望向那双眸子,脸颊越是滚烫得厉害,她知道,她被那双眸子深深地吸引住了,找到他,她要找到那双眸子的主人!

风儿拂面而过,额前垂下几缕碎发,遮住了唐婉的视线,她忙抬手捋向耳后,却发现那双眸子竟与他消失不见的身子一般,渐渐的变得模糊。睁大眼睛,唐婉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因为那双眸子周围的光圈正在无声地破碎,消散,化为数不清的碎屑,融于尘埃之中。

最后,落入她眼里的,仅是那幽蓝眸子消失前的惊鸿一瞥。

熟悉,好熟悉的感觉,唐婉觉得那双眸子的主人在召唤她,张了张嘴,她却发不出一丝声音。

“告诉我,你是谁,你是谁?”她在心里呼唤:“我要去找你,我一定要找到你!无论你在天涯海角,我都要找到你!我的主人!”幽蓝的眸子彻底消失不见,泪水自唐婉眼角不由得悄然滑落。

她发誓,她一定要找到他!找到那拥有幽蓝眸子的主人!

无论多久,她都要找到。

即便她知道她所看到的,是长辈们常说的海市蜃楼,她也要离开家乡,找到他!

或许,降生在这世上,找到他,就是她一生的宿命。

为他粉身碎骨,背叛亲情与爱情,她也无怨无悔!

没记错的话,那年的她,刚过及笄,如花般的年岁。

抛却一切,她离开家乡,似是冥冥中注定,她并未花费多长时间,就找到了那令她牢记在心中的蓝眸。

奈何他并不认识她,也不愿与她多说话,最后是她在他的殿宇前,长跪三天三夜,才被他收下,但他却没许下一句诺言给她,只是交代她去做事。

“既是你自愿,为何要问我些有的没的?”紫衣伴风起舞,煜的声音听起来低沉而清冷,他说着,握拳掩唇一阵猛咳,片刻后,接道:“在我心里,从来没有他人,倘若后悔追随我,你大可离去。”

咸涩的泪水流入唇中,唐婉控制住情绪,道:“我……我……”咬了咬唇,她语声坚定道:“我不会离开主人的,亦不后悔追随主人!”

煜淡淡道:“这么多年来,为了我的计划得以实施,你不惜出卖色相,真没后悔过?”唐婉的身子一震,没等她开口,煜豁然转过身,定定地看着她。

幽蓝的眸子深邃得宛若夜晚的幽潭,让人看不清其中蕴含的意义,唐婉想要别过头,不让煜面对她恶心的容颜,却听到煜再次相问:“真没后悔过?”

“没有……,我没有后悔过,从没有……,我只是觉得自己好脏,觉得这样脏污的我没脸见主人。”

每说出一个字,每道出一句话,唐婉的心都仿若被刀刺中一下,痛,好痛!她是没后悔过,她是厌恶一日比一日肮脏的自己,她是觉得脏污的自己没脸见眼前之人,可这些感情,不是作为属下对主人忠诚的诠释,而是一个女人觉得如此不堪的自己,无法被爱慕之人接受,更惶恐自己会被爱慕之人如敝履一般抛弃。

错了,她错了,且错得离谱!

错了,她错了,错得尤为自以为是!

她与他,打一开始,就是她一厢情愿,对他抱了不切实际的想法。

煜幽幽叹息。

长长的叹息之声在这静寂的夜里有微凉之感,就像风中凋零的花朵,“坐下,我运功帮你疗伤。”唐婉紧紧咬住嘴唇,齿间淡淡的腥咸传来,过了半晌,她道:“主人,我身上的伤无碍,自行运功就可以。“他刚咳得那么难受,多半是不舒服,不可以,她不可以让他耗费功力,帮她疗伤。

“坐下。”

煜落座到脚下的大石上,没再说话。

“是。”感受到煜的不悦,唐婉只好背对煜坐了下来。

约莫过去半刻钟,煜缓缓起身,道:“夜妖有可能就是楚帝的曦贵妃,你想法子再确认下,一经落实,第一时间传消息给我。”

“是。”

唐婉点头应声。

“对我的样貌,以及和璟王之间的关系,好奇吗?”静默了一会,煜唇角轻启,似是问唐婉,又似是没有。

“主人若方便说,一早就会告知于我。”唐婉答道。

煜轻嘲道:“没什么方不方便的,我不说,你迟早会知道的,因为这么些年我们做的一切,都与璟王有着一定的关系。”唐婉没有吭声,只是静静地听着。

步下大石,煜腾空而起,幽幽的声音飘至唐婉耳里,“小心行事。”

“是。”唐婉点头,急忙起身,往身后看,哪还有煜的身影。

骤时,她泪如雨下:他还是关心她的,不管那抹关心是出于何意,她只知在他心里,有她那么一丁点的位置就足够!

“主人,我一定会尽快完成你交给我的任务!”敛回思绪,唐婉低喃了句。然后,透过面纱,轻抚在伤痕累累的脸上,眸中恨意尽显:她要报仇,要找那毁了她容颜的怪物报仇。可她不知那怪物在何处,主人也没与她提起过。

能出现在寂府,能救走那样貌平庸的女子,想来与朝国夜相脱不了干系。

夜妖,你到底是男是女?那被我下了蛊毒,样貌平庸的女子,是你么?

疑问,这一个个疑问,我很快就会揭开。

唐婉如是想到。

“北堂鸣,你这会是不是正在大发雷霆啊?”望向皇宫所在的方向,唐婉站起,脸上呈现出一抹妖娆的笑:“信么?很快,你不仅会国破家亡,就是你自己,也会命丧百里醉手上,死无全尸!”语落,她脚尖轻点,飘出了树林。

自从将百里醉关在密室,北堂鸣就很少再在自己的寝宫、chong幸妃嫔和男chong。

缘由么,他不知,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就此禁*欲。

对于皇宫中的地形,唐婉尤为了解,夜幕落下,她潜入宫中,虽一只手残了,却不影响她施蛊杀人。

“皇上,你好威武!快些,再快些!”

和chong妃正热烈缠*绵之际,北堂鸣忽然感到一阵心烦意乱,急忙抽出身子,穿上衣袍,朝自己的寝宫疾步赶回。能牵动他情绪,令他心生恐慌的,除过百里醉,后宫之中,没有第二个人。

推开殿门,他当即傻眼,紧接着,就奔向密室。

“醉……,醉,你在哪里?你出来!”密室中没有,殿中亦没有,北堂鸣的目中既有痛色,又有怒色。

是谁,是谁救走了他?

待俯身检查了一具宫婢的尸身时,怒火立时涌上心头:“唐婉!”他几乎是咬牙吐出“唐婉”二字。接着,他催动真气,只听“砰”一声响,就见不远处的一张桌子碎的四分五裂。

“护驾!护驾!”

巡逻的御林军,刚好从他寝宫外经过,听到殿内的声响,手持长枪,冲进了殿门。

“滚,给朕滚出去!”

瞪着那些冲进殿中的御林军侍卫,北堂鸣怒吼出声。

“是!”

齐应一声,众御林军侍卫退后数步,转身走向殿门口。

“搜,给朕搜,宫里宫外都给朕好好搜,有可疑之人,立马带到朕面前!”

气呼呼地坐到椅上,北堂鸣命令道。

“是!”

众御林军侍卫高应一声,脚步声瞬间走远。

云首村,俩小在毛球大人离开后,曾想过无数个法子出谷,却都被红玉很快发觉,给捉了回来,他们等啊盼啊,就是等不到毛球大人回来。“旭,这都过去一个多月了,毛球怎么还不回来?你说娘会不会真得出事了啊?”阳坐在chuang上,扯了扯旭的衣袖,担心地问道。

旭看着他,道:“咱们做的梦是一样的,娘肯定是出事了,可红姨说娘不会有事,而且,他还说娘若真遇到个什么危险,也会化险为夷。至于毛球,哼,我就没指望它!坏家伙,都离开这么久了,也不给咱们带消息回来!”说着,旭拿起前不久给毛球做的小窝,就要往地上摔。

“旭,别,你别摔这个,这可是咱们好不容易给毛球做好的。”从旭手里夺过毛球的小窝,阳劝说道:“它是有灵性的,这么久没回来,自是有什么缘由,咱们再等两天,若是还等不到它,就缠着红姨带咱们出谷去京城寻娘。”

旭紧绷着小脸,道:“红姨根本就不听咱们的,她把娘的话当圣旨,说不让出谷就是不让出谷,除非咱们先想出个法子将她困住,这样她就拿咱们没辙了!”

“这倒是个好主意。”阳赞成道:“那咱们快些想,我真得很担心娘呢,而且我也想娘得紧。”

“我也想娘得紧。”

接住阳的话,旭附和了句。

“吱吱……”

“旭,我好像听到毛球的声音了!”阳看向漆黑的窗外,高兴地与旭说了句,然后倏地跳下chuang,爬到竹椅上,将窗户打开,“吱吱……,吱吱……”小主子,小主子,我回来了,曦曦没事,曦曦好着呢!可是……可是主人……,毛球大人跃到阳的手里,眨着乌亮的眼睛,叫个不停。

关上窗,阳高兴地抱着毛球回到chuang上,笑看向旭,道:“旭,真得是毛球,它回来了,它回来了!”

旭瞅着毛球脖子上挂着的竹筒,紧绷在一起的小脸逐渐放松,道:“快些把它脖子上的竹筒解下来,看是娘,还是冰块脸写给咱们的信件。”

“哦。”阳点点头,将毛球放在chuang上,边解那系着竹筒的绳子,边嘀嘀咕咕道:“旭,爹爹就是爹爹,你怎么能叫他冰块脸?”

“在今个之前,你不是也叫他冰块脸么?”旭白了阳一一眼,撇嘴道。

阳装傻:“我有吗?”说着,他将解下的竹筒递到旭手中,旭道:“算你知趣。”阳其实很想亲手从竹筒中掏出信件的,可感受到旭望向他的鄙夷眼神,肩膀微微一颤,还是怪怪地将竹筒递到自家老大手中,道:“你说的那是什么话?长幼有序,我是很想先看到信是谁写的,也想看到信中的内容,但你终究比我年长……”掏出信件,旭抬手道:“打住打住,还长幼有序呢?你几时唤过我大哥了?”

嘿嘿一笑,阳凑到旭身旁,瞅向信纸,道:“娘说咱们出生时只差一点点时间。”

“差一秒,我也是你大哥。”

旭嘟哝了句,将信纸慢慢展开。

“对,你说的对,可你不觉得我唤你一声大哥,以咱俩的关系,不觉得俗气吗?”阳哥俩好的揽住旭的肩膀,“你唤我名字,我唤你名字,听起来要多亲切就有多亲切,你没感觉到吗?”

“别贫嘴了,信是娘写的。”旭看着信上的字迹,道:“原来咱们做的梦是真的,娘是遇到了危险,不过有个叫云澜的叔叔救了她,现在爹爹病了,她要陪着爹爹,还要面临一件大事,所以短时间内,还是不能回来。”

阳拿过旭手中的信,仔仔细细地又看了遍,叹气道:“云澜叔叔,怎么没听娘提起过?还有,爹爹好端端的怎就生病了?”

“日后见到爹爹和娘,咱们再问他们,顺便好好感谢那位云澜叔叔。”旭表情严肃道。

“感谢云澜叔叔是应该的。”阳把信折叠好,放到chuang上,看向旭道:“爹爹病了,我有些担心他,还有娘说要面临一件大事,我怎就觉得有点心慌呢?旭,你有吗?”

旭点头:“我和你感觉一样。”

“都这么晚了,你们怎么还没睡?”

推开门,红玉从外面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