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
淮南城山谷院落内，沈若盯着华菁手上那一缸子黑汤药，原本苍白无甚血色的脸也有些黑了。
沈若闻着空气中因着汤药出现而弥漫酸苦而腐臭的气息，声音抖了抖，充满了痛苦，“华……华菁姐姐，你确定要喝光？”
“没错，这一碗全喝光。”对于用药华菁还是十分严肃而正经的，当然她也知道这汤药多么难以下咽，说实话……她自己都喝不下她自己熬的药，所以……还好她一贯将身体调养的好，没怎么喝过药。
“说什么碗啊，你也太客气了，这明明是一缸。”沈若表情十分难受，眼睛直直盯着华菁手里像是寻常百姓家中盛饭用的大饭缸子，也不知道是窑土烧制的抑或是是瓷器滋溜了泥巴的样子。
当然沈若绝不是嫌弃这缸子脏或者不贵气什么的，她知道华菁既然用了这个绝对是因为这缸子最有利于药性的保存，她纯粹是嫌弃这缸子太大了！华菁姐姐的汤药有多难喝她是深受其害，竟然还用了这么大的缸子，能装下多少汤药啊？这是三碗……不、四五碗的分量了吧？
华菁也知道这分量实在是不少，毕竟……就拿了这么一会子她手腕儿都有些酸了，她顺势将冒着热气儿的大缸子放在沈若床前临时摆放的矮桌上。
然后开口解释，“一一，这不光是让你虚弱下来的药，其中也含了能支撑你陷入沉睡身体所需要的营养，所以才多了些。”
沈若知道的，华菁昨日便提前同她说好了，今日她会喝下一种药，这种药喝下之后她会变得极为虚弱，呼吸微弱、血液慢流、失去意识甚至连身体也会凉下来，这样的状态会持续三到四日，而华菁则会在第二日她的身体最为虚弱时引心头血解蛊。
听上去在人最虚弱的时候引心头血可不是找死么？事实上并非如此，非但不是找死反而是为了保命，人的身体在最充盈最精气神十足的时候引心头血受的反噬和伤害反而更大，在最虚弱无力连血液都慢流的时候挖心头血反而失血更少、收到的伤害也越小。
当然了，也需得被医治的人对医者有着全心全意的信任，不然这事儿还真是做不好，而恰好沈若和华菁就是这样互相信任的关系。
不过信任归信任，沈若看着这一缸子散发着酸苦腐臭气息的汤药，内心已经有点儿开始作呕了。
华菁看着她家小主子迟迟不肯下嘴，有些不好意思又十分没人性的从袖子里掏出一根绢帕捂住了鼻子，瓮声瓮气地，“小主子，你快趁热喝了吧，不然一会儿凉了不仅药效没那么好，而且更难下咽了。”
沈若伸出一根手指颤巍巍指着华菁捂住口鼻的绢帕，“你……你先把帕子拿下来我再喝。”
华菁瞧她嫌弃成这样子还记得让她也多闻闻这难闻的气味有点想笑，主子这心态倒是极为不错的，如此也有利于她的诊治。
华菁突然想起她家小主子从前在西配殿时的无忧无虑，成日祸害她的药材，一会儿差点将她的药房点着了一会儿又将自个儿弄得鼻血横流的，如今倒是十分怀念那个时候的小主子。
华菁于是也很配合地想哄小孩儿一样，将绢帕拿下来，苦着一张脸，“小主子，这会儿行了吧，能喝药了不？”
沈若认真瞅了瞅她的神色见确实有几分苦相这才满意地将大缸子端起来，屏息一股脑儿往嘴里倒，心里默念着：不苦、不苦，一口气闷完就不苦。
只是这咒虽然念得提神儿，这么大一缸子药怎么可能一口气儿就能喝完？沈若又换了两三口气儿，喝得脸都要青了才算将药全喝进了肚。
沈若喝完也知道前面儿该准备的事情都准备好了，该处理的事儿也都处理好了，眼下她只要睡就好了，而等待着她的是一睡不醒还是获得新生她自个儿也不知道，对于华菁而言不到一成的把握，或许没人知道吧……
沈若也颇为自觉，自个儿就蹬掉了鞋子，爬上床躺好将被子也盖上了。
“一一，大约一刻钟后你就会觉得开始犯迷糊，而与此同时可能会有点头晕心慌的感觉，这都是正常现象你千万别急也别害怕，然后再过半个时辰你就会彻底陷入昏睡状态，无知无觉也无感，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我吧，我、我一定会尽全力让你醒过来！”华菁原本是交待情况，说着说着竟然有点想哭了。
“嗯，”沈若窝在被子里露出一张苍白的小脸儿，声音娇娇软软，“华菁姐姐，我相信你呀，你也别急，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咱们如今也不过是尽人事而听天命了。”
华菁点点头，又将眼泪给眨巴了回去，接下来她还要打一场硬仗可不是能哭的时候，华菁坐在沈若床前，伸手摸着沈若的脉探查汤药药力发作的情况。
沈若的这一处院子从今日起被一字阁隐卫给保护得密不透风，事实上也难有人找到这一处山谷，隐卫也只是更添一重保护。
今日一早连知秋也被华菁打发去了山谷别的院子，也是怕她担心太过扰了沈若的诊治，当然知秋的衷心是毋庸置疑的，后面取心头血解蛊之后的照顾还是得她来。
过了一刻钟，果然如华菁所说沈若开始觉得有些不适，头晕乏力还有些心慌，不是情绪上的慌，而是觉得心开始跳的越来越慢，一种……躯体上空落落的慌。
不过因着华菁提前打了招呼，沈若在情绪没有半分慌乱害怕，甚至主动闭上了眼睛开始等待着那一片虚无的黑暗降临。
华菁看着沈若的状态和手下的脉象也知道这是药力发作了，她刚想出声告诉小主子不必等药力全然发作被动的昏睡过去，自个儿入睡更好。
只是尚未开口门外有人先开口了，“主子？”
华菁凝眉，这是李七的声音，一般若是无事李七是不会主动现身的，可是都到了这个时候再大的事也没有小主子身体要紧吧？
华菁低头看着沈若听着动静后已经睁开却迷糊着的眼神，冲门外道，“小主子已经喝过药睡下了，有什么事儿你自己看着处理吧！”
“这……”门外李七的声音似乎犹豫了一下，却还是继续开口了，“太子殿下在西北追击乱党受了重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