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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1章 是妈妈吗？
背上，一只染满鲜血的手，默默地垂在了一侧，那殷红的血，一滴一滴，砸在泥土漫漫的地上，犹如砸在霍熠川心里，一下一下，疼得仿佛要窒息。
脑海里，贺剑翔最后一句话一直在他耳边回响。
他说，“哥，我跟初亦走了，孩子拜托你，叫他乐乐吧，我们都希望他能快乐平安，也别让他知道我和初亦的事，他会难过的。”
长久的静默之后，霍熠川没有把贺剑翔从背上放下来，而是背着他的尸体，一步一步地，从那个坍塌的礼堂，走回了那间临时的战地医院，从日落走到第二天凌晨。
当他回到医院的时候，所有人都惊呆了，被他拜托照顾乐乐的护士看到他满身的鲜血，还以为他受伤了，死活要拉他去检查，却被他无声地拒绝了。
他从护士手里接过乐乐，让人帮忙，把贺剑翔和南初亦的尸体摆到空旷的地方，放在一起火化。
那把火，是霍熠川亲手拿着火把点燃的。
然后，他抱着乐乐站在一旁，眼睁睁地看着那两个相爱至死的人儿，在自己面前逐渐消失不见，逐渐变成，一抔白灰。
他把两人的骨灰收在了一起，同一个骨灰盒。
随后，回国。
霍熠川将贺剑翔跟南初亦合葬在了一起，没有为他们举办葬礼，只是带着乐乐，一个人在他们的墓碑前，摆了南初亦喜欢的花，洒了贺剑翔喜欢喝的酒，为他们烧了些纸钱，算是送别。
“生同衾，死同穴，你们也算是至死不渝了，就此，安息吧，乐乐，我会当亲儿子一样照顾。”
那个细雨蒙蒙的午后，霍熠川撑着黑色雨伞，许下这样的诺言，随后便抱着乐乐，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墓地。
而他心中对金钱和权势的渴望，便如同他身后那些纸钱燃烧时升起的火苗般，越来越旺，越扬越高，丝毫不受斜风细雨的影响。
那之后，霍熠川带着乐乐离开晋城，远赴海外。
一年的时间里，那个曾经在律政界有着赫赫威名的金牌律师仿佛销声匿迹了一般，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也没人知道他在做什么。
直到第二年，他的名字突然出现在华尔街华人金融富翁前500的排行榜上，让人震撼非常。
离开晋城，四年后，霍熠川带着乐乐回国，他还记得，那一天，晋城下着小雨，一如当初他离开的时候。
端木泽开车接机，送他回霍家别墅的时候，被拥挤的车流堵在了电视台附近的高架桥上。
霍熠川也因此，看到了电视台大厦墙体外，那巨大的led电子显示屏上，温渺的照片。
和四年前不同，此刻的她，穿着一条浅绿色的长裙，褪去了往日的羞涩，头发微卷，柔顺地垂在胸前，画着精致的淡妆，笑意浅浅，一眼看过去，让人有着在这寒冷的天气里如沐春风般的舒适。
屏幕下方，写着电视台新晋主持人温渺的字样，让霍熠川更加确信，这是他记忆里的姑娘无疑。
没过一会儿，屏幕滚动，又出现了新的主持人照片，但这貌似是循环的，没过多久，便又跳回了温渺的画面。
端木泽等塞车等的无聊，扭头正想跟霍熠川说说话，便注意到了他盯着电视台大厦墙上显示屏看的入神，而且他很快发现，霍熠川只有在显示屏切到温渺时，才会去看。
他忍不住开口调侃，“怎么？这个姑娘是你老相好还是你突然看上人家了？喜欢这个类型的？”
霍熠川没有回答，嘴角却溢出一丝浅浅的微笑，仿佛默认一般。
他们身后，刚从睡梦中醒来的乐乐恰好听到了端木泽那句话。
他爬起身，钻进霍熠川怀里，小手扒拉着霍熠川的肩膀，探出小脑袋，沿着霍熠川的目光，往窗外看去。
电子屏正好在这个时候重新切换到温渺，乐乐一眼望过去，看到的便是温渺那张美丽而温柔的脸，一股莫名的亲切感猛然包围了他。
歪头，他对霍熠川奶声奶气地问道：“爸爸，这是妈妈吗？”
打从乐乐知道别的小朋友都有爸爸和妈妈，也是要有爸爸妈妈两个人才能生出小宝宝之后，他对母亲的存在，就格外好奇。
只要在霍熠川身边出现，又或者是霍熠川会关注的女人，他都会问，那是不是他的妈妈。
以往，霍熠川都会否认，但这一次，看着那张温柔的笑靥，他却没有第一时间作答。
在霍熠川记忆里，温渺站在枪口下，满脸决然地向上天发誓说乐乐是她的亲生儿子以及在那个废弃仓库的机床下，她咬破手指用血来喂养乐乐的画面，依旧清晰地仿佛发生在昨日。
他想，对于乐乐来说，温渺应该算是他妈妈的，毕竟当初要是没有她，或许乐乐都没法活下来，也不可能等到贺剑翔把他托付给霍熠川照顾。
而于乐乐而言，霍熠川的久久没作回应，却仿佛是另一种形式的肯定。
扭头再看向屏幕上出现的温渺照片，他就感觉到心里有一股股暖流滑过，即便只是隔着冰凉的屏幕，也好像能够感觉到那个人给自己的亲切和温暖。
从那一刻起，小小的乐乐心里认定了，温渺就是他的妈妈。
这也是为什么，后来偶然在街上遇到温渺的时候，他会直接叫她妈妈。
终于，塞车的路段通了。
端木泽踩下油门发动车子，霍熠川也收回了停在温渺脸上的目光，乐乐却趴在挡风玻璃上，目不转睛地盯着温渺，如黑曜石一般闪耀的大眼睛里闪烁着奇异的光泽……
一直到，那块有着温渺的大屏幕，消失在他眼底。
……
听完霍熠川所说的那些，温渺心里复杂难言。
四年前的记忆仿佛潮水一般，在他打开了那扇被时光关住的阀门后，悉数向她涌来。
这天晚上，温渺久久不能入眠。
她只要一闭上眼睛，眼前浮现的，就是当初在广场上，南初亦将乐乐递给她时的决然和她倒在地上，嘴角含笑眼角噙泪的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