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脚碰到了什么东西。我拿手去摸，感觉上像是一根骨头，旁边还能摸到些零零碎碎的布片。看起来，我终于退到了最底层。
在黑暗中和那些尸体处在一起，我感觉有些不太自在。刚才的臆想让我对它们多了一些恐惧，总觉得这个地方连空气都阴森了很多。
“五年了啊，距离封龙上一次放开淮水这边的内层区域已经有五年的时间了。”那女人还在单方面的说话，我从她的话语里得到了不少零碎的信息。
她似乎是把我当成像她和络腮胡子一样的人了，言谈中没什么顾忌也没什么遮掩。说来有些讽刺，我从络腮胡子身上费尽心机挖掘出来的信息，就实际作用来说可能还比不上从她说的这几句话里得到的重要。
当时维持人设的努力基本上都浪费了。现实总是这么不讲理，收获和付出往往不成正比，我都豁出性命主动趟雷了，眼看着就要有所收获的时候，突如其来的变化就把一切都摧毁了……
我可是算得上拿命在拼啊……
“那一次开放，冀南昌通的人马全部都被干掉摆在了这里。”石台上的手电突然左右扫了一扫，我下意识的把往旁边移动的动作幅度再降低了一些，生怕被她听到些什么动静。
已经到了最底层，周边骨头或者布片之类的东西不少，为了避免碰到什么东西发出声响，我的动作幅度本来就已经很低了，再降低一些，恐怕我一分钟之内能移动出去的距离不会超过十五米。
但我觉得这是有必要的。
靠近山壁的这几级台阶都比较矮，无法给我提供足够的遮掩和防护，要是弄出声音被对方找准方向朝我开上一枪的话，我被打中的可能性很大。
刚才从她枪口下保护了我的回音在这种情况下发挥不了多大作用。
之前一路翻滚下来时产生的一连串动静制造出了大量混乱的回音，这对对方的听声辨位造成了很大的干扰，但现在的我无法复刻之前的操作。这里的台阶边缘是不规则的，不管不顾的全力奔跑也能制造出和翻滚下来时产生的回音类似的效果，可一旦失足摔下去，导致哪里骨折或者扭伤脚腕……
要在注意脚下的路的同时，一边避免触碰到东西发出声响，一边警惕石台上的那个女人的动静，我不得不紧绷起神经，这样一心三用实在让人心力交瘁。
但我又不愿意爬回能够遮掩住我身形的台阶之下，那一段距离手电能照亮的范围太近了，近到对方只要拿起手电筒往下走几级台阶，就能逼得我缩起身体一动不敢动。
虽然对方不大可能突然一改谨慎的风格做出这样的举动，但我不敢拿自己的小命儿去赌这个概率。相比起来，还是这一边的风险更低一些。
“不只是进入淮水的人马。那一年，昌通的人只要敢下地，就没一个能活着回去的。”听她的意思，像这类地宫的建筑可能不止一个？这些信息对和她一样的人来说可能只是寻常，想来她可能只是随便找了个话题，试图诱导这边的我说话，或者向我传达一种愿意交流的信息。
“没过多久，当时实力最雄厚的冀南昌通就崩溃了。”我搞不清楚她的意思，现在处在的位置也无法支撑我对此做出试探，“掌权的王家被封龙杀得人丁凋零，庞大的势力变成一团散沙。现在的鬼谭，意冢还有程家这些势力，都是在吞噬瓦解昌通的残余势力之后才发展起来的。”
对方似乎也只有一个人。如果还有其他队友藏在暗处的话，我恐怕没那么容易从她刚才那一枪下活下来——接连两枪都没有打中我，我不信在有同伴的情况下她会不让他们参与进来。在你死我活的事态里还会做意气之争的家伙，一般来说活不了多久……
这样的话，她会不会是真的想找一个临时队友呢？就像我和络腮胡子那样？
可这样的话，她之前那毫不留情的三枪又该怎么解释？难不成是什么约定俗成的实力考验吗？只有躲过了这几枪你才有资格成为我的队友？
开什么玩笑？连续几次差点儿被陌生人杀掉，陌生人随随便便说几句话就想让我相信她抱持着善意，立马向她献上信任？会这么做的人简直就是在拿自己的小命儿开玩笑！
“就像是一场鲸落，崩溃的势力总会滋养出新的强者……再上一次被杀崩溃的是鲁北孟尝，再往上做活祭的是津门三张……每一次内围的大门敞开，封龙都会大开杀戒。”
有浓浓的血腥味从她的话语里透露出来，我仿佛看到了更多跪在血泊中的尸体，它们在黑暗的地下静默的腐烂干瘪，每一具尸体的面前都站着封龙。
我又想起了封龙那双眸子，只觉得背后一阵一阵的发凉，就好像他正站在附近，拿一双眼睛似笑非笑的盯着我看一样。
“不仅仅是被选中的狩猎对象，其他被碰上的人有一个算一个，也都被他干掉了。”那女人的话打断了我的联想，“像你我这样落单的人，随时可能悄无声息的死在哪个角落里。”
“怎么样？要不要和我临时组个队？”听上去顺理成章的，女人提出了这个请求，我刚才躲过她三枪的事情似乎真的让她肯定了我的实力，“你我联手，就算遇上封龙也能有点儿自保之力吧。”
“我知道，只靠这几句话很难让你信任我，”她似乎也没指望我做出回应，提出请求之后就自说自话的开始透露自己的信息，“我刚才开枪攻击你也确实不怀好意。实不相瞒，我之前在的队伍被连环的机关逼进了地下河，在里面遭遇了半身蛇，我和他们因此失散，还受了不轻的伤。”
“我会对你开枪，是为了得到你手上的医疗物资。”女人这么说着，逻辑自洽，听起来很可信的样子，“之前的队伍里有专门的医护人员，我们的医疗物资都让他保管。我是个战斗人员，身上除了武器就只有一点不多的食物。”
“你身上似乎背了很多东西，但好像没有足够防身的武器，在之前的队伍里是负责后勤的吗？”
“一个缺失战斗力，一个缺失补给品，我们两个人是互补的。”
即便再三警告过自己，她的话也还是让我有些心动。但也只是心动而已，我已经过了只凭几句话就会相信别人的年龄。在没有得到可以让我保证安全的倚仗之前，冒冒失失的开口对她的话做出回应这种事情我是绝不可能做的。
但对方似乎已经没有了耐性。
“你愿意和我组队吗？”那女人问了一句，然后我看到顶上的灯光的位置高了一些。
那家伙似乎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