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送回了原来的房间。
戴眼镜的男人掩上门离开之后，偌大的房间里便又只剩下我一个人。
发泄似地吐了一口气，我仰躺在大床上，出神的望着染上夏日阳光辉色的天花板。
我失去了这一次难得的机会，未来也不知道还有没有可能再得到这样的机会。我还有很多的问题想问，还有很多疑问想要得到解答。
和道门淮阴一脉有关的，和接下来我要去的地方有关的，和那个有可能给我答案但更有可能要了我性命的人有关的，和历史上各个封建王朝与长生有关的，和盗墓贼有关的，和我自己有关的……
我想知道道门淮阴一脉和淮南王刘安之间到底有什么联系，我想知道我接下来要去的地方有些什么危险，我想知道我必将有所接触的那个人的来历和基本状况，我想知道为什么我没有在秘地里看到类似于古代军队的遗留痕迹，我想知道盗墓贼同这个圈子之间有没有什么干系……
我心里的疑问太多，能得到解答的太少。
更何况，单已经得到解答的这部分所透露出来的信息量，就已经让我有些应接不暇了……
等等……我得把这些东西记下来。
我后知后觉的想起这件事儿，连忙从床上爬了起来。
我在房间里翻箱倒柜，可除了床头柜上和厕所里放着的抽纸以外，再找不到任何能和纸扯得上关系的东西。至于笔，恐怕只有咬破了的手指头才能够胜任。
到这个时候，我才发现这个房间干净得厉害，除了一些必要的生活用品之外，什么都没有。整个房间能和现代感扯得上干系的除了装潢以外，就只剩下一个抽水马桶和两个电灯开关，连个插座接口都看不到。
床头柜的抽屉空空荡荡，好像从造出来到现在，就没有装过什么东西……
这显然并不是一间正常的病房。
住在这间病房里的我恐怕也得不到正常的对待。
我坐在床沿一筹莫展。
我对自己的记忆力并不自信，实际上我也没有自信的资本。藏教之地发生的那些事情许多都已在记忆里淡化，需要努力思考才能回忆起来，甚至有不少细节处已经出现了模糊……
怎么办？
这是我好不容易得来的东西，我绝对不想眼睁睁的放它白白流失掉。我得想办法，想办法把这些东西记录下来，趁我记忆还清晰的时候……
可我要怎么做才能拿到纸笔？难不成主动问他们要吗？都把我关进这样的地方了，摆明了在提防我，怎么可能要得……到？
等等。
我是不是自己钻进了牛角尖里？是不是被某种过头的戒备所影响了？
我从床上站了起来，踌躇着走到里房门背后。
要不……试一试？试一试程家能容许做哪种程度的事情？
我搭上了门把手，稍微使了点儿力。
门并没有被锁死，稍微一拧，便有了要被打开的迹象。主动打开这扇门让我有些紧张。我咬了咬牙，把涌上来得紧张压下去，一口气把门整个拉开。
不出所料的，门外守着一个人，此时正用询问的目光看着站在大开的门里的我。
“我想要一些纸张，还有一支笔。”我对他如此说道。
……
笃笃笃。
房门被轻轻叩响，而后慢慢打开，露出了程度那张有些苍白的脸，“阿爷，您唤我？”
“嗯。”程蒙收回望向窗外的视线，看向小心的关上房门，慢慢走到床边的程度，“你的伤势如何了？”
“只是些皮外伤，大体已经不碍事了。只是腰上那一下挨得狠了，伤到了内脏，还需要将养几天。”程度老实的给出了回答。不敢夸大，也不敢隐瞒。
“阿锦怎么说？”程蒙沉吟了一下，又问了一句。
“那丫头什么也没说。”程度的脸上浮起了苦笑。
程蒙怔了一怔，而后哑然失笑，“是了，我倒是忘了她自己的情绪……没少给你们脸色看吧？”
“现在还好，有申屠动手，让她能安分的睡一会儿。不过等她醒了，我们几个恐怕都逃不过一顿数落。”程度摇了摇头，自己寻着房间里的那张凳子坐了下来。
“是该数落数落，特别是你，得着重的数落。”程蒙伸出骨节分明的手指，点指了一下程度，“你们这次太乱来了。要不是中途生了些变故，你觉得你们能回来几个？”
“至少申屠能够回来，阿锦也不会被他落下。”程度有些心虚的转开了脑袋，把视线落到了病床对面那张只零星装点着几幅画作的雪白墙壁上。
“那你和程序呢？”老人的声音传递过来，语调很平静，听不出来丝毫愤怒的味道，“你们就打算这么把自己给丢了？”
“你没忘记我指定的程家继承人是谁吧？”
程度沉默着，只直愣愣的盯着那堵墙看，就好像那堵墙突然开出了花儿来，引得他怎么也移不开眼睛。
程蒙叹了口气。
“我说过吧，我对自己这条命看得并不重。这么多年过来了，风风雨雨经历过这么多，功名利禄如玉美人我都看淡了，什么长生久视，说实话我不稀罕。”
“我之所以还活着，只是因为我还活着罢了。”老人停顿了一下，调整了一下呼吸，这句身体到底已经老了，纵使看上去精神烁只，但一下子说这么多话，还是会有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我想正常的活着，然后正常的死去。”程蒙的语气很无奈。这些话他不止说过一次，然而从没有收到过他想要的效果，不论是程度，还是其他人，纵使在听到这番话时表现在外面的态度如何，内心里真正保持着的态度都是一样的。
这让他很受用，很欣慰，但同样也很头疼。“当然，那毕竟是我追寻了那么多年的秘密。如果能在活着的时候窥见塔的真面目也能称得上是得偿所愿，可如果代价是你们的性命……”
“阿爷，”程度打断了他的话，言语里少了恭敬，带着一种莫名的倔强和强硬，“您叫我来，是有什么事想要吩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