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想到打大学毕业之后，我还会像这样坐在幻灯片底下听别人讲课，甚至一会儿还有一份试卷等着我做。
拿着红外线发射器站在幕布旁边给我讲解的人叫程权，就是那个昨天把我从程老爷子房间带走的眼镜青年。
“你的时间不多，我也不为难你。”把我带到这房间以后，他立马开门见山，将我接下来几天的学习内容告诉了我。
“这五天时间内，我只会给你讲解一些对当下的你来说最紧要的内容，包括但不限于圈子里的各个势力，比如你接触过的南提会、柏陵崔家、西岭秦家等势力各自的特色以及相互之间的关系。并帮你复习一下一些初高中应该学习过的地理知识。以我想来，相应的东西你应该都忘得差不多了。”
我有些汗颜。他说的没错，当年学过的很多知识在现实生活中鲜少使用，早就有次序的还给了当年教过我的老师。零零碎碎能记起来的东西还没有办法确认正不正确，实在有些丢人。
“除此以外，还有一些你以往从没接触过的生物知识。我们将这归划为秘地生物学，当然，前两年它在我们这儿的名字还叫做墓中兽来着。”
我霎时便想起了那些红眼老鼠和曾把我下半身整个吞下的半身蛇，还有水面上满脸青绿獠牙尖利的水鬼，以及曾托着我很长一段时间的巨型娃娃鱼。
“你要学习的内容都是以保住你的小命儿为核心目的，无论是势力关系网还是秘地生物学，又或者基础地理知识，都是能够在某些时候救你一命的东西。希望你认真对待。”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语气听起来有些像例行公事。我能够理解，毕竟和这有关的是我自己的小命儿，如果我自己都不上心，别人再怎么上心也没用。
“今天的话，我先大致给你讲一讲和我们这个圈子有关的内容。”这么说着，程权对着幕布按了一下手里的红外线发射器，紧接着幻灯片的内容便换了一张。
幕布上出现了一张地图。
看起来很眼熟，仔细一看，我立马把它和记忆中的华夏地图对上了号。但和如今的华夏九州对比起来，这幅地图的范围要更广阔一些。
更准确来说，这上面的陆地范围要更大一些。
这里的陆地范围和和疆域有些关系，但让我惊讶的地方并不是疆域的增减，而是这上面的陆地面积和如今的陆地面积有很大的差别。
海岸线和记忆里的地图比起来明显要低一些。长江还是原来的长江，但出海口的地方没有如今那座岛，黄河也是那条黄河，但感觉那个几字形有些怪，出海口的位置也比记忆中的往北偏了不少。
境内的几座大湖的水域面积也比记忆里的地图大得多。显而易见的便是洞庭所在的地方，那里代表水域的颜色似乎能把尚未出现的崇明岛整个淹了……
我有些惊愕。
单从没有崇明岛这一点，就能看出这很明显是十分古早的时代的地图。可没有卫星航拍的时代，真的有能力绘制出这样一幅详尽的地图来吗？
我很怀疑。
然后紧接着，我想到了一本书。
那本据说早在几千年前成书，却记载了世界地图的《山海经》……
“别走神，”程权用力敲了几下黑板，我的注意力顿时便被拉了回来，“有什么问题可以等会儿再问，现在先专心听我讲。”
我对着他点了点头，把视线从幕布上移开，整个落在他的身上。这还是我当年学习时使用的手段，不去看幕布上的内容，只盯着讲课的人看，这样能让我的注意力更为集中。
这样的方法已经很久没有用过了，在社会生涯里习惯了一心多用的我调整了十几秒钟，才重新进入当年的状态。
虽然调出了那张地图，但程权的讲解却并没有以这张地图为中心展开。
“出于某些需要，我们这个圈子从一开始便没有具体的名称。唯一能定义是否属于这个圈子的因素，就在于对方是不是知道水中棺和长生的存在。”
“如果你不习惯的话，你也可以给这个圈子随便起个能帮助你理解的称呼。”
说是随便取个称呼，可我对这圈子又不了解，还是干脆沿用他们的说法，就称呼做圈子吧。不加任何修饰词，不至于加深固有印象，让我先入为主的对之后了解到的某些事情进行判断。
没等我做出决定给出回答，程权便又自顾自的把话题往下延伸了下去，
“我们这个圈子有两个多世纪的历史了，”这和程老爷子说的没什么出入，“早在那号称十全老人的家伙还没嗝屁的时候，圈子的雏形就已经出现了。更准确的说，是如今圈子里还健在的某个势力就已经出现了。”
我以为他会把这个健在的势力点出来，但他并没有，直接就这么忽略了过去，“那时候的圈子还很零落分散，直到又经过几十年的发展，圈子才渐渐有了规模成了气候。”
“而旧时代圈子大发展的时期并不在此，而是更往后年代的太平天国。那个时期，圈子里出了一个人物，这个人物统合了当时有着偌大声名的三宗七姓。到此时，这圈子才真正意义上的成了形，在大动乱的背景下，圈子里互通有无，三宗七姓抱团取暖……”
“然而好景不长。更大的混乱将这微薄的联系彻底冲散。等各方重新建立起联系之后，赫然发现原本鼎盛的三宗七姓只剩下大猫小猫三两只，一手铸成大好局面的人物也不知所踪……”
“在那段时间里，统共有十六座大墓被记载了下来。你之前去过的葬教之地便是在那个时间段内被探索出来的，然而当时掌控它的并非是如今的西岭秦家，而是三宗七姓七姓之中的赵家。”
“三宗七姓离奇消失之后，也还没轮到西岭秦家，而是被当时盘局秦岭的另一大势力石门会所占据，之后又几经易手，直到三十年前才落到慢慢发展起来的西岭秦家手中。”
程权很明显没有历史方面的文化素养，我甚至怀疑在我之前他其实也没有给其他人讲述过这些东西。
虽然听起来他讲得有些条理，但讲述出来的内容却破碎而不成体系。只是大体按照某种他熟悉的分类在讲述，可我甚至没办法从中间找到他所依循的线路。
不得已，我只能对他所说的内容进行一定程度的整理。
这和我的初衷有些违背，如非必要，我是不打算对我最初得到的信息动手脚的。
但他讲得太乱，正在播放的幻灯片的内容我也不可能带走，要想用我有限的记忆力记住这些东西，就只有对它们动一动手脚了。
我试着用我自己的方式对程权所说的内容进行整理。
按照我写历史小说形成的个人习惯来理解，可以圈子这两百多年的历史划出三个分水岭，据此分为四个历史时期。
一个分水岭在太平天国，往前是各据一隅分散探索的时代，往后是渐渐联合互相联系的时代。
从那个我到现在还不知道具体名号的健在势力建立的乾隆年间，到洪秀全借拜上帝教掀起农民起义反清浪潮的这几十年间，知晓水中棺和长生存在的势力如雨后春笋一般冒了出来。
在这几十年间，这些势力对彼此的存在有了一些了解。然后趁着太平天国带来的纷乱浪潮，这些势力暗地里茁壮成长。
实力膨胀，野心自然也跟着一起膨胀起来。加之已经探索出来的秘地数量有限，私底下的火拼也渐渐变得激烈起来。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和当时制霸整个圈子的三宗七姓都没有任何干系的人物出现了。
他一一拜访了三宗七姓各自的门庭。就在他将三宗七姓尽数拜访之后，原本剑拔弩张的气氛迅速缓和下来。
三宗七姓召开了一次范围囊括已有过接触的所有圈内势力的大会议。
而后随之而来的，便是如今这个圈子的第一次大探索时代。
然而就在这次联合大探索进行得如火如荼的时候，太平天国和清廷之间的大战也进入了白热化的地步。
很不巧，三宗七姓其中几个大势力的驻地恰好处在双方的兵锋之下。基于圈子外部环境的巨大压力，和对今后局势的判断，联合大探索宣布中止，各方势力退守老巢，切断联系，固本自保，相约等待局势太平之后再次进行联合。
然而一直等了好几年，各方势力也没能等到来自三宗七姓的联系。直到有几家势力再等不下去，不顾联合大探索时期定下的规矩进入三宗七姓的势力范围，才惊觉这几个圈子里顶尖的势力已经不知所踪。
而后便是长达数年的利益之争。
到最后，分散九州各地的十个势力取代原本集中于关中一带的三宗七姓，成为了圈子里新的顶峰。
程权将他们称之做九州十家。
九州十家势力格局成形之后，紧接着到来的便是我所定义的第二个历史分水岭。
这个分水岭在义和拳。
在异国入侵的大背景下，九州十家联合起来，隐身幕后为义和拳推波助澜。不少地区义和拳运动的骨干都是九州十家的人马。
当然，九州十家的目的并不单纯。他们确实为义和拳提供了不少帮助，这些帮助一部分确实是出于民族大义，但更重要的目的是借助义和拳构筑一个互通有无的渠道。
不同于集中分布于关中地区的三宗七姓，各据九州天南海北的九州十家相互之间的联系很薄弱。虽然这给各自留下了足够的成长空间和缓冲余地，但在乱世之中，只有相互联合，才能带来足够的安全感。
借助义和拳构筑其联通的渠道以后，相互之间离得此较近的其中五家联合了起来，伙同一众小势力，再次开始了联合探索行动。这便是圈子的第二次大探索时代。
第二次联合探索持续时间并不长，但探索的区域和第一次探索的区域鲜少有重合之处，所取得的探索成果也不算差。
到这次联合探索宣告结束，持续了两年时间的第二次大探索一共取得了将八座大墓纳入地图的成果。
第二次大探索和义和拳结束时间相差无几。九州十家敏锐的察觉到更大的混乱即将到来，匆匆结束了这次联合探索。
然而有鉴于三宗七姓无故消失的，九州十家不敢完全断了联系。他们暗地里掌控了一些当时还有一席之地的镖局和船帮，作为互通消息的渠道。
他们忌惮着遭遇让三宗七姓消亡的东西，在蛰伏中依旧保持着极端的警惕。
然而该来的终究还是到来了。
短短半年之内，九州十家便只剩下了八家。不过和三宗七姓不同，依旧保持着联系的九州十家的人马抓到了一些端倪。
他们发现，消失的两家势力在失去联系之前都曾组织过一次不知道目的地的行动。他们汇集了大量的物资，聚集了大批的人马，然后在十六的圆月下分散成好几批，只留下几只留守的大猫小猫，便永远消失在其他人的视野之中。
根据这些端倪，剩下的九州八家相互做了布置。他们约定同时停止地下探索活动，除了联系彼此的镖局和船帮之外，再不外派任何人马。
在这种情况下，如果哪家势力突然开始汇聚物资，也便意味着对方绝对出了问题。
然后，在他们达成共识的第三个月，其中一家突然有了汇聚物资的行动。
剩下的七家势力立马警觉起来，召集人马准备赶在十六月圆之前去到那家势力的驻地，共同面对这个不知来路的敌人。
然而……最后赶到该势力驻地的，只有三家。
剩下的三家势力再不敢分散，索性就在这个已经人去楼空的驻地停留了下来，合三家之力等待下一次十六月圆。
再往后，九州十家也彻底成了历史。不过纠集成团的三大势力也不是什么都没有留下来。
事后，有野心取代九州十家的其他势力进入他们最后停留的驻地调查，在许多或显眼或隐秘的地方发现了不同的人留下来的文字信息。
那些文字信息很零碎，有的字甚至写到一半便没了下文。
‘海’。这是留下来的文字里，出现得最多的一个字。而出现频率排名第二的，是‘封’这个字眼。这应该是一个词，但封后面的那个字笔画似乎有点多，试图把这个词整个写下来的人没一个将整个字写完了的。
虽然很多人都推断这两个出现频率最高的字眼和三宗七姓九州十家所遭遇的事情有着极深的联系，但这两个字透露出来的信息太少。反而没有某个只出现了一次的词语对之后的圈子影响深。
这个词是……联合。
这两个字写得很散，各部分的笔触很不一样，很明显是由几个人联手写出来的。如果只是这样，这个词还不足以让后来者重视。
然而这个显然由好几个人联手合作才写出来的词语之前被划了一个大叉，旁边还摆着九州十家仅剩的三家各自的家主信物的时候，是个人都知道这个词所要传达的信息有多么重要了。
九州十家消失之后，圈子沉寂了一段时间。直到各方军阀割据混战的时代，才有新的势力冒出头来，填补了九州十家消失后的顶部空缺。
程权将这各自占据了境内两大水域附近秘地的探索权的两家势力并称为……江河两户。
此时华夏境内兵荒马乱，江河两户为了保证各自的安全做出了不少努力。其中在长江流域活动的张家在明面上成立了商会，私底下招兵买马。以其暗地里所拥有的实力，足以割据一城，遥控诸县。
相比起张家，活动在黄河流域的以李家为主导的宙光会处境要更加艰难一些。他们身处在更混乱的地带，三天两头的战斗让他们应接不暇，各方摊派的各种征召征纳更让他们苦不堪言。
他们没有安稳的环境，根本没办法积累起足够的底蕴。虽然赶在军阀混战最激烈的时间段到来之前摄取了黄河流域各个秘地的探索权，能与张家平起平坐。
但在军阀混战激烈起来以后，宙光会便彻底陷入了泥潭。
为了摆脱这泥潭，李家决定像当时威势最甚的某位军阀靠拢，并试图以水中棺和长生的秘密为筹码，换取对方的信任。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封龙一脉正式出现在了圈子的视野之中。
一个自称封龙的男人突兀的闯入了宙光会的会议现场，对当时的李家家主做出了严厉的警告。
然而李家家主并没有将他的警告放在心上，反而想要让手下把这个突然闯进来的家伙诛杀当场，然后他自己便陈尸在了会议室的地板上。
紧接着，封龙便踩着他的尸体坐到了会议主持者的位置。
我本来打算把这里也当做一个分水岭来看待。在这次会议之前，圈子里无人知道封龙的存在，而在这次会议之后很长一段时间之内，圈子里的所有活动都笼罩在封龙的规则之下。
但这和我之前的划分标准完全是两套系统，我只能将它们分开看待。
说回程权重点介绍的这次会议。
首次现身的封龙在这次会议上给当时已经有一百多年历史的圈子订下了两条铁律:第一，妄图将水中棺与长生之秘通告与政权组织者死；第二，妄图将水中棺与长生之秘通告与异族异国者，灭族。
会议结束后的第三天，恰是十六月圆之夜。宙光会的人马惊悚的看到多方出击试图让杀死家主的恶徒偿命的李家族人整齐的排列成队，从那个他们试图杀死的男人面前走过，消失在黑夜之中。
这个消息传出去之后，圈子里的人这才知道三宗七姓和九州十家到底是怎么消失的。
因为封龙的威慑，雄踞长江流域的张家自觉的减少了活动，收缩势力，从短短几年间，硬生生把自己从原本的顶尖势力削弱到了二流势力的地步。
再往后的二十年，圈子里没有任何势力敢冒出头，甚至就连对大墓的探索都少了许多。直到二十世纪二十年代，从原本的宙光会里分裂出来的某一家的人借助西医手段，从当年某个胆大包天的家伙偷偷抱回来并用冰块冰镇了二十年的李家人尸体里破解了封龙当时使用的手段，并直接向整个圈子公布。
据程权所说的内容，以现在的眼光来看，封龙之所以能够轻描淡写的将三宗七姓九州十家乃至于李家抹去，是靠的一种极为细小的，能够钻进人脑子的寄生虫。
确认封龙所使用的手段和曾在苗疆盛行的蛊虫之术差不多之后，各方势力开始积极的寻找破解之法。
具体的破解之法程权并没有详细介绍。听他的意思，当年封龙所使用的手段放在如今这个时代已经毫无用处。
各种先进的科学仪器可以轻易的将危险扼杀在萌芽之中。
不过现在虽然能够轻描淡写的应付，但放在当年，即使知道了封龙的手段，想要找出对应的解决方法，要付出的代价也让人难以接受。
但水中棺和长生的价值填平了这些人的恐惧。在封龙的高压威慑之下，整个圈子难得的团结起来，在付出了十三个势力被连根拔起的代价之后，笼罩在整个圈子头顶的乌云被驱散干净。
然后，圈子便迎来了迄今为止最为鼎盛的时期。
程权用一句话来形容这个时期:属于个人的辉煌而短暂的旧时代。
在这个时期里，出现了不少能在身体素质和近战能力上同封龙抗衡的强者。根据程权等人如今的复盘，之所以会出现这样的强者，很可能和封龙当时用来威慑整个圈子时使用的那种寄生虫有关系。
不过自被找到应对手段往后，封龙就再也没有使用过这些虫子了。但在这种情况下，依旧有能和封龙对抗的猛人出现。这让程家人的复盘显得不太靠谱。
因为有封龙的存在，还有一大批能与封龙交手的猛人搅和，在这之后的几十年里，整个圈子一直没有出现能像当初的三宗七姓九州十家江河两户一样登顶圈子的势力。
也是在这段猛人辈出的时期，圈子里的人知晓了封龙的职责，知晓了如何才能开启水中棺。
如果按照封龙这条线来看这段历史，封龙现身主持会议订立规律是第一条历史分水岭，封龙的高压威慑被打破，圈子里群雄并起便是第二条历史分水岭。
按照我原本依据的大墓，或者说秘地探索进度来看，这段历史还有一条分水岭。
这条分水岭，往前是拳脚刀剑依旧有力的旧时代，往后是热兵器盛行刀剑难撄其锋的新时代。
新时代的到来同华夏国内的技术发展是相辅相成的。
实际上在程权口中那个属于个人的辉煌而短暂的旧时代之中，便已经有势力大规模的使用火器进行探索活动了。
在更早的军阀混战时期，江河两户中的张家组建起来的人马，也基本上能做到人手一枪的火器覆盖率。
然而那个时代的枪械故障率太高，合格的子弹也少，想要训练出一手好的枪技实在太难。除了威力，枪械的实战效果压根儿比不上小型化的手弩。
更别提假想敌还是封龙这样身体素质非人的家伙。
直到上世纪八九十年代，华夏军工体系有了一定基础之后，圈子里的一众势力慢慢接触到了各种精密器械，程权口中的新时代才真正意义上的到来了。
而我在恒古祭坛上从那个女人口中所听说的冀南昌通，恰是头一个抓住这波机遇，迅速膨胀起来，从而占据了圈子里空缺数十年的龙头老大位置的势力。
然后在几年之前，封龙对冀南昌通下了狠手，用葬教之地，北境冰河，东屿明湖三处秘地埋葬了这个积年的龙头老大。
而后，鬼谭、意冢和成立不久的程家顺势瓜分了冀南昌通遗留下来的东西，升格成为了圈子里新的顶端。
大致梳理了一下时间线，我在心里罗列了一下这两百年历史里圈子里的各届龙头老大:三宗七姓，九州十家，江河两户，冀南昌通，以及如今三足鼎立的意冢鬼谭程家。
不算现在的这三家，以往的圈内顶点，除了自己把自己降格成为二流势力的张家之外，几乎没一个有好下场的……
想到这里，我的脸色不由得有些古怪。
“你在葬教之地的经历，我找申屠了解过你和南提会的人接触过，还被当做柏陵崔家的人追杀。”程权的话把我从逐渐飘远的联想中唤醒了过来。我敲了敲太阳穴，把分析整理出来的东西沉淀下去，继续听程权说话。
“给你个忠告，下次无论和这两家哪一方的人撞到一起，都不要让对方将你和另一方的人联系起来，上次有申屠他们在附近，恰好救了你一命，下一次你就不会有这么幸运了。”
“像这两家一样有世仇的实力并不少，比如西岭秦家和我们家，鬼谭和意冢，我把这些都整理在这份资料里了，内容不多，就几个箭头几个分辨因素，再多的话，我估计你记不住。”
一边说着带着些嘲讽意味的话，程权一边把一个只有几张纸的小册子丢给了我。
我看了一眼面前这个小册子，又抬头去看正在收拾讲桌的程权，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一句，“我要在这里把它背下来之后才能离开吗？”
“你要在这里待到明天？”程权嘲讽了一下的我的记忆力。回想起我交上去的那两张不及格试卷，我只能默默地接下他的嘲讽，将这临时装订出来的小册子收了起来。
被他一路送回房间，洗过澡之后不过两分钟，护士便敲响了门扉，为我背上的伤口换了药。
又过了一个小时，护士送来了晚餐。
我坐在床沿，看着灯光照耀下闪着诡异光芒的鱼眼，莫名其妙的感觉到了一阵恶意。
程权那对于我记忆力的嘲讽和这条鱼搅和在了一起，让我的食欲直线下降。
最后我还是把这些食物吃了个干净。我已经有很久没有经历过这么高强度的学习了，我需要为我的大脑提供充足的营养，才能度过接下来的四天时间。
我不希望因为脑袋昏沉错过能够救我性命的知识，我不希望在裁决生死的判官发问的时候发出这题我不会的无能咆哮。
我要活下去。
我花了三个小时的时间把那个小册子整个背了下来，然后打开床头柜的抽屉，将我整理出来的这个圈子的历史脉络誊抄在所剩不多的空白纸张上。
进行誊抄之前，我先确认了一下我离开房间之前所留下的标记。果不其然，这些纸张被人动过。
即使动它的人努力的进行了复原，但这个人显然没能记住我刻意拔下来的这根眉毛原来是掉在哪张纸上的……
我不由得有些感谢那个在昨天半夜里把我惊醒的奇怪的梦。
虽然现在这份难以压抑的困倦感也是拜它所赐就是了……
勉强支撑着把和这个圈子有关的历史誊抄下来，再把衍生出来的一些猜想写在另外的纸张上，最后撑着把背过的小册子再看了一遍，我才把自己扔进被褥里，沉沉睡了过去。
然而没过多久，我又在一片漆黑中被迫睁开了眼睛。
我再次陷入了那个奇怪的梦境。贯彻首尾的漆黑将我整个包裹在其中，我感觉自己的意识在这片漆黑里浮浮沉沉，似乎永远也触碰不到边际。
我已经不像是最开始做这个梦时那么慌张，我甚至有余裕在这个清醒的梦境里思考白日里得到的那些信息。
然而没等我思考多久，这个梦境便向昨夜一样突兀的结束了。
和昨夜不一样的是，我并没能随着梦的结束清醒过来，而是被更深的疲惫挟裹着，陷入了更深层次的沉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