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明凤扶了一下鼻梁上的眼镜，说：“对，最近两个月，因为我新房子的装修，然后又赶上搬家，琐事比较多，就请别人帮忙去值班了。”停顿了一下，不解道：“是出什么事了吗？”
“嗯，就是想知道，最近是谁在游乐场的医务室代班。”
安雪当然不可能说具体的事情，简单地回避了她的问题。
柳明凤看着安雪他们的表情，觉得事态比较严重，便直接回答道：“是我以前的同时，宋春花。”
“宋春花？”安雪确认了这个名字，接着问道：“有她家的地址吗？”
“有。”
柳明凤立刻起身道，“三位稍微等一下，我去拿纸和笔，给你们写下来。”
“不用麻烦了，我这里就有纸和笔。”
安雪拿出了随身携带的钢笔和口供本，送到她面前。
柳明凤接过笔和本子，坐回沙发，很快就写了一个地址，说：“这是她的地址，我再看一下手机号。”
说完，拿出自己的手机，翻查了通讯录。
安雪拿回钢笔和口供本，说：“您直接报号码，我来记吧。”
“哦，好。”
柳明凤戴上了老花镜，就着手机，报出一出号码。
安雪记录之后，直接发给了杨婕，并且留言道：
——查一下这个宋春花的个人资料，看看她家里还有什么人。
——包在我身上，不过要等一会儿，才能给你回复。
安雪看了眼她发给自己的内容，发现最后还附了一张她自拍的wink的表情图，眉心不自觉地皱了起来。
不过，很快的，她就把手机放回口袋，起身跟柳明凤握了握手。
“柳医生，谢谢你配合我们的工作，我们就不再多做打扰了，告辞。”
“没事，应该的嘛。”
柳明凤跟着站起身，指了指门口的方向说：“走吧，我送你们出去。”
“不用了麻烦了。”
“不麻烦。”
柳明凤热情地送她们到门口，看着他们上车之后，才关上了房门。
安雪带着白旭和简晶晶，开车离开金太阳小区，朝着柳明凤提供的地址驶去。
简晶晶看着安雪记录的地址，表情略微有些迟疑，凑上前，靠在安雪的座椅背后，说道：“安队，你有没有觉得这个地址，有点熟悉啊？”
“不是有点熟悉，是我们之前去过的。”
“啊？”
简晶晶满是惊讶的看着安雪，问道：“是谁家呀？”
“周浩住的那个小区。”
安雪过目不忘的本事，在这个时候，反应比起电脑都快。
“哦，对，就是周浩家所在的那个小区。只是，不是一幢楼。”
“周浩是47幢，这个宋春花是36幢。”
“那靠得挺近的。”
简晶晶有了个大胆的推测，道：“这个凶手，该不会就藏身在这个小区吧？”
安雪没有回答，不过心里也是这么想的。
副驾驶座的白旭，看着安雪的表情，说道：“老婆，你是不是有怀疑对象了？”
“一切等小婕的资料送过来再说。”
安雪可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情。
“希望杨婕能快点把宋春花的个人资料发过来。”
正说着，安雪就感觉到手机震动，直接掏出手机，递给了简晶晶：“帮我看一下，是不是小婕发来的信息。”
“嗯。”
简晶晶点开了她的手机聊天框，就看到杨婕传输了一份资料过来。
她接受查看，顿时露出了震惊的表情，感觉自己的下巴都快掉地上了。
安雪透过中后视镜看到了她的表情，直接问道：“宋春花是周浩妻子牛妍丽的母亲。”
“对！”
简晶晶有点不敢相信地看向安雪，问道：“安队，你怎么知道的？”
“当柳明凤写出这个地址之后，脑中联想到的就是周浩住的那个小区，自然也就会想起那天我们在周浩家的情况。”顿了顿，看到前方的交通指示灯跳闪成左转弯，就缓缓停下车子，说：“我还记得那个老太太在厨房做饭的时候，食指第二和第三关节处，有老茧。推测她不是厨师，就是医生。但是厨师的话，手臂会比较粗壮。可是，她并没有这样的情况，那么只能是医生了。”
“原来是这样。”
“当时，真的是忽略了这点，没有注意这个细节，现在回想的时候，才意识到这点。”
安雪简单地说明了情况，见前方交通指示灯跳转直行，立刻开车过了十字路口。
“是啊，这也太戏剧性了。”
简晶晶拧着眉，问道：“可是，她的年纪也太大了吧？不可能是大丫吧？”
“她当然不是。”
安雪沉沉叹了口气，说：“但是，她的女儿就很有可能了。”
话到这里，她继续对着简晶晶下达命令：“晶晶，把牛妍丽之前在口供本上的签名，拍摄成照片，发送给姜老师，让他把牛妍丽的签名，跟医务室登记签到名册上的两个签名做比对。”
“是！”
简晶晶立刻照做。
“另外，让杨婕查一下牛妍丽的个人情况。”
“明白。”
简晶晶按照安雪的吩咐，做完这一切之后，看着安雪问道：“安队，这可能吗？”
“你想问牛妍丽是周浩的妻子，怎么可能弄死自己的丈夫？”
“嗯！”
“还是那句话，对于复仇者来说，只要可以报仇，什么都可以舍弃。”
“可是，他们还有个女儿呀！这种情节，如果是事实的话，让周萌萌怎么办？”
“复仇者从来都只会从自己的角度出发，不会去考虑其他人的。如果，他们能够换位思考，设身处地的为他人着想，就不会有杀戮了。”
安雪觉得很多悲剧，都是人和人之间不懂得沟通和体谅造成的。
但凡当事人双方能够把话说开，说透彻，找到最好的处理和解决的方式，那么很多家庭伦理的悲剧，就可以避免了。
说话时，他们的车子已经进入宋春花所住的小区。
安雪把车子停在了36幢门口，就和白旭、简晶晶一起上楼了。
302室门口，安雪按了门铃。
不过许久都没人过来开门。
简晶晶看了眼时间，说：“这个时候，她很可能在牛妍丽家里吧？毕竟现在他们家，还在筹办周浩的丧事。”
“那就直接去周浩家里吧。”
安雪转身下楼，朝着47幢走去。
很快的，三人到了周浩家门口。
屋里传来了用音响播放的哀乐声。
牛妍丽跪在灵堂前，给死去的周浩，烧着箔金冥纸。
在她身边，周萌萌就坐在地上，似乎是还不太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自顾自地摆弄着手中的娃娃。
牛妍丽一看到安雪他们，立刻起身来到门口，擦了一下脸上的泪痕，问道：“安警官，你们怎么来了？是可以领回我老公的尸体了吗？”
“还不能。”
安雪看着牛妍丽的样子，看得出来她是真的挺伤心的。
“哦。”
牛妍丽失落地低下头，很快又问道：“那还要多久，才可以领回他的尸体？”
“抓到凶手之后，就可以了。”
安雪回答了她的问题，走上前，对着周浩的遗像，深深鞠了一躬。
周围坐着不少亲友，都在帮忙折纸钱。
厨房内，宋春花正在做饭，看到安雪他们来了，立刻走出来打招呼。
“安警官，没想到你们会过来拜祭周浩，太感谢了。”
“其实，我们不是特地来拜祭周浩的，而是来找你的。”
安雪说着，朝着周围看了一下，问道：“可以借一步说话吗？”
“额，可以。”宋春花点了点头，朝着身旁同年龄的老太说道：“阿姊，这饭你帮我做一下，我很快回来。”
“好，去吧。”
同在厨房的是宋春花的大姐宋春娇。
她点头，接下了妹妹的工作，让安雪他们和宋春花到卧室去说话。
因为这家正在办丧事，所以安雪让简晶晶和白旭留在客厅坐着。
一方面可以监视牛妍丽，另一方面也不至于让别人以为出了什么不好的事情，算是给这家人留了最大的体面。
宋春花带着安雪进了房间，请她坐下之后，问道：“安警官，你找我有什么事？”
安雪拿出手机，点开了医务室的登记册，问道：“这后面是你帮柳医生代班的？”
“是啊。”
宋春花愣了一下，看着安雪手机的登记册签名照片，眼神略微有一丝躲闪。
安雪一看就知道她心虚了。
很明显，后面去医务室代班的人，并不是她。
“你真的去代班了吗？还是说，你让别人去了游乐场的医务室？”
……
宋春花抿着唇，并没有立刻回答。
似乎是思考了片刻之后，才回答道：“是我去代班的，没有让别人去。”
“宋女士，我必须强调一下，给假口供是妨碍司法公正，也是可以入罪判刑的。”
“额，我知道。”
宋春花点了点头，说：“我说的是实话。”
“那好，说说你和你女儿的情况吧。”
安雪此时还没有收到杨婕的资料回复，说这话，只是想套路宋春花，看她会不会直接把母女两的关系说出来。
可是，宋春花还是很冷静的，笑了笑问道：“安警官这个问题是什么意思？我和我女儿挺好的呀。”
“你女儿牛妍丽，应该是你和丈夫在育幼堂领养的孩子吧？”
安雪不再跟她拐弯抹角，直截了当地点明了整个问题。
宋春花的表情有点尴尬，明显是停顿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是，小丽不是我和丈夫亲生的，可是我们对她视如己出，并不会比对亲生子女差。”
就在她回应这个问题的时候，安雪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她点开查看，收到的是杨婕的信息：
——牛妍丽今年30岁，但是周岁是28岁，确实是宋春花夫妻领养的孩子。领养时间是2001年的年底。跟我们在育幼堂看到的领养资料吻合。另外，牛妍丽的工作是“小猫小狗宠物医院”的美容师。
看完这个之后，安雪把手机放回口袋，对着宋春花说：“所以，去游乐场医务室代班的，其实是牛妍丽吧？”
“不是，去代班的是我。”
宋春花强调了这点。
安雪看得出来，她试图为牛妍丽隐瞒。
“宋女士，你最好为自己的外孙女考虑一下。”
安雪特意提点道：“她还需要家人的照顾。”
……
宋春花的脸色微沉，显然是听懂了话里的意思。
可是面上依然装作不明白地笑道：“安警官这话，我就听不懂了。”
“既如此，我也只能麻烦你和牛妍丽跟我回警局协助调查了。”安雪起身，走到客厅，对着牛妍丽道：“周太太，现在怀疑你……”
安雪的话还没有说出口，就听到身后传来宋春花的自白：“安警官，人是我杀的，麻醉药也是我下单的，把我抓起来吧。”
“妈，你在胡说什么呢！”牛妍丽一脸疑惑地看着宋春花，满是不解地问道：“什么杀人下单？”
“小丽，照顾好萌萌！妈犯的罪，妈一个人承担。”
宋春花走到安雪面前，伸出双手，让她把自己铐走。
牛妍丽的表情非常惊讶。
在场的亲朋也是一脸茫然。
厨房内的宋春娇听着自己妹妹的话，立刻来到客厅，质问道：“春花，你刚说什么？你杀人了，杀了谁？”
“阿姊，别问了，之后你会知道的。帮我照顾好小丽和萌萌。”
说着，看向安雪说：“安警官，我认罪了，你就不要再为难其他人了。”
“妈！”
牛妍丽上前握着她的手，质问道，“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对不起，妈害你没了丈夫。”宋春花拍着她的手，安抚道：“不过妈不后悔，因为他不是好人！照顾好自己。”
说完，就往门口走去。
安雪拧着眉，朝着牛妍丽看了一眼，也不好多说什么，快步跟了出去。
她给宋春花铐上了手铐，把人带到楼下。
“安队，她怎么……”
简晶晶正想提问，就被安雪制止了。
她压低了声音，说：“你留在这里监视牛妍丽，我带宋春花回警局录口供。一旦姜老师和石队那里的证据得到核实，立刻抓人。”
“是！”
简晶晶答应之后，就后退一步，让安雪他们上车。
20分钟后，安雪开车回到警局。
她把宋春花安排到了1号侦讯室。
接着就和白旭一起回到了专案组办公室。
“师姐，这是怎么回事？”杨婕不解地问道：“不是应该是牛妍丽吗？”
安雪无奈地叹了口气，道：“宋春花说人是她杀的，麻醉药是她订购的。所以，我只能先把她带回来了。”
“她是打算为牛妍丽顶罪？”
“这个意图不言而喻了。”安雪耸了耸肩，走到茶水间，倒了杯水，喝了两口。
“那现在要给她做侦讯笔录吗？”
“不着急。”
安雪朝着周围看了一下，问道：“石队呢？不在这里？”
杨婕停下手上的动作，看着她解释道：“我把几个麻醉药销售点的地址发给他之后，他就出去了，应该是去找线索了。”
“原来是这样。”安雪点头，看向白旭，就听他道：
“老婆，宋春花知道麻醉药的事情，我觉得她对牛妍丽的所作所为，是知道的，甚至比其他人更加清楚。”
“嗯，我也是这么认为的，”安雪同意白旭的观点，说，“因为我全程都没有提到麻醉药的事情，她却自己说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她到底知道多少呢？”
“这个问题，等会儿侦讯的时候，就知道了。”
安雪看了眼时间，发现已经是下午3点多了。可是，他们都还没有吃过东西呢，便对着白旭道：“白白，我们先去餐厅吃点东西，然后我再送你回家。”
“我……”
白旭刚一开口，就被安雪严肃地打断道：“不许说不回家！”
“好嘛，不用你送，我自己可以打车回家的。”
白旭看安雪的表情认真，也不敢继续任性，只好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