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军者的军功自然第一来自于沙场战功，但是这除了能力外也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天时地利人和。大燕开国君臣保证了再没有严格明文规定的不可跨域的阶级，但数代下来贼心不死的人也钻了这些好的法律的空子创造了许多内卷。
例如，大燕开国之初，知道在实际情况下每一场战役里并不是所有有一定才华的人都可以获得同样的机会作为主要的闪光点冲锋陷阵，也为了认可军中多种不同样式的人才，把好材料都用到点子上。以孝宸高皇后为首，会在战胜战败的战报上都写出谁主要训练将士，也算是功劳的一种。
然后，数代过后，那些没本事又需要战功保住爵位的世家子弟，却偏偏热爱走后门专挑“训练将士”的活来做。说出去只是量才录用让擅长的人做擅长的事，但是在军中的将领里人人都心知肚明。
而他们日日巡逻，又怎么可能有这样“立功”的好处？
反观秦老儿的儿子秦子业，已经升到副帅兼骠骑将军了。
听了阿全的话，程景宗默然了一会儿，沉声安慰阿全：“没有背景没有出身的从军之人，谁还没有吃过暗亏被穿过小鞋？”
心中却是叹息暗忿。如果他能获得属于他如今资历和展现出的能力应有的指挥权，一定不会让大燕在这四年来对突厥的战役上如此窝囊。
这天底下最可恨的莫过于每一次他都知道秦帅和那几个酒囊饭袋的决定是多么的离谱错误，可是即使他一次次提醒警告他们，也不会被听取意见，只能眼睁睁看着同袍将士们去送死，无能为力。
每一次醉卧沙场，看见那具具本该还活着的白骨，他都恨不得提剑捅死那些人。
大燕的儿郎，一个个鲜活的生命，怀揣着梦想而来，却连句遗言都留不下，不清不楚就丢了性命。
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
慕容易摇了摇头：“天知道只凭秦老儿每次给你的那点儿人，你是怎么从一个百夫长做到中军左副将的。”
阿全没说什么，但神情显然赞同慕容易的话。
程景宗刚来的时候，一来就是百夫长，他们还以为他肯定有点儿什么背景，但是后来才渐渐发现，他的背景似乎也就当此为止了。后来的晋升，都是像他们每一个人一样，一颗颗人头换来的。
程景宗快速低头瞟了一眼，不自觉手握成铁拳。
他们都说他已经很厉害了，可是他却觉得自己无能。
如若不然……她又怎么会被迫自请和亲？
大燕可是已经好多年没有真正意义上地和亲过了。
这种情况下的所谓和亲公主和公主的随行嫁妆与赏赐，说白了，就是突厥可汗从大燕获得的战利品。
脑海中那个娇俏又高傲的身影挥之不去。
在他心里，燕灼华，就该在桃夭殿的灼灼桃花树下，笑得骄傲而明艳。
慕容易和阿全注意到了他突然的沉默。
一低头，只见一双修长的手紧紧握着一柄筚篥和一块美玉，骨节攥得突出暴起，露出玉一般的颜色。
慕容易倏然皱眉：“你怎么还在想她啊！四年多了还没死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