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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算,都轮不到他家给县老爷供饭吧。

县老爷潇洒地摆摆手:“不用不用,我不是挑食的人,就在你家凑合凑合得了。”

陈老汉听得直磨牙。

蹭他吃的蹭他喝的,合着还是凑合一顿。

可有什么办法呢,人家是县老爷,总不能真得罪。

陈老汉可不能吃亏。

把烟杆子往桌子上敲了敲,对陈小桑和几个柱子道:“大过年的,你们都给县老爷拜个年,县老爷不能亏待你们。”

孩子给长辈拜年,长辈要给压岁钱。

他一个闺女四个孙子,外加一个孙女,要的压岁钱,怎么也能把县老爷吃的一顿给补回来。

陈小桑带着三个柱子跟陈子都拜年,随即就巴巴瞅着陈子都。

匆忙出来的陈子都连钱袋子都没带出来,只能左摸摸右摸摸,半晌就摸出一块玉牌。

他想给出去吧,又舍不得,最后瞅瞅前头巴巴瞅着他的陈小桑,一咬牙,就把玉牌递给她了。

陈老汉吧嗒着烟嘀咕:“县老爷身上还带块石头呐?”

真够抠搜的,连几个铜板都不乐意给。

陈子都:“……这不是石头。”

李氏瞪陈老汉一眼,帮着陈子都说话:“就是给块石头,也是县老爷的心意,咱都领着,都领着。”

大树几兄弟也勉强挤了笑,跟着道:“石头也没啥,没啥。”

陈子都:“……”

他好想把玉牌收回来怎么办?

陈小桑看得双眼发亮:“不是石头,这是玉,很值钱的玉。”

陈老汉不懂就问:“玉是做什么的?”

“戴在身上好看的呀,比银子还值钱。”陈小桑跟陈老汉解释。

陈子都心里舒服了。

瞅瞅读书多好,能识货。

陈老汉咋舌:“怎么这么贵?”

”当然啦,玉都是很有钱的人家才有的。“陈小桑应道。

她虽然不懂玉,可也能瞅出来这块玉晶莹剔透,肯定是很值钱的,比这么大一块金子值钱。

陈老汉坐不住了,把陈小桑手里的玉拿过去,往陈子都怀里一塞。

陈子都愣了下,才拿起来又要给陈小桑,被陈老汉拦住了。

“我们农家用不着这东西,县老爷自己留着吧。”

陈子都愣了:“很值钱的,你真不要?”

陈老汉拿着旱烟杆子挥了挥:“好东西放我们这儿也是白费,村里人看着还以为是石头呐。”

要是县老爷给个几文钱的压岁钱,他能高高兴兴收下,这种东西,他可不能收。

陈子都扭头又去问陈小桑:“你真不要?”

陈小桑理所当然道:“我用不着呀。”

他又去看三个柱子。

三个柱子连连摇头,纷纷表示自己不要。

他又往几个树脸上一一看过去,发现大家都没舍不得。

若是别家,听说这么值钱,肯定高高兴兴收下来了,这家竟然不收。

陈子都便感叹:“老伯家风好啊。”

这一看,才发现几个孩子全穿上新的袄子了。

尤其是陈小桑,袄子的袖子上还有两只小小的蝴蝶绣花,看着格外精致。

陈子都便感叹:“老伯家还有人会绣花呐?”

几个树汗毛都竖起来了,一个个坐直了身子,紧张兮兮地瞅着陈子都。

倒是陈老汉这会儿镇定了:“几个儿媳自己捣鼓的。”

“农家会绣花可不多见,不知几位嫂子是从哪儿学的绣花?”陈子都客客气气地问着。

陈老汉被问愣住了,还是旁边的李氏反应快,接过话头:“咱家以前日子过得苦,正巧村里有人会绣花,就让儿媳们去学了些日子。”

陈子都沉默了片刻,又盯着陈小桑的眼睛看。

怎么看怎么像他妹妹。

头一回在街上撞见陈小桑,他就给他爹寄了封家书,问他爹是不是背着他娘养了外室。

好巧不巧,这封信被他娘瞅见了,家里那叫一个鸡飞狗跳。

陈老爷子专程写了厚厚的一封信,把他劈头盖脸一通骂。

他一想,爹怎么会有能耐在他娘眼皮子底下养外室呢,后来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连上回陈家湾的人说他和二树媳妇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他都没放在心上。

可户籍书上明明白白写了陈家湾有个陈恒,还是后来在陈家湾落脚的。

若是陈小桑是他堂妹,那……

那她爹不就是他大伯么?

陈子都看向满是褶子的陈老汉,差点泪奔了。

他大伯不是丰神俊朗的么?

陈小桑担忧地瞅着陈子都:“县老爷,你怎么了?”

陈子都眼睛湿湿地瞅向陈小桑:“我想我爹了。”

他爹看到他大伯变成这样,该哭死了。

陈子都这个伤心啊,眼睛越发红了。

陈小桑以为他是一个人在外头过年,想家了。

毕竟县令不能随意离开自己的任地。

陈小桑就安慰他:“你想你爹了,就给你爹写信嘛。”

被陈小桑一安慰,陈子都鼻子更酸了。

他爹给他写的信全是骂他的。

陈子都吸了吸鼻子,带着哭腔跟陈老汉道:“老伯,我们能借一步说话吗?”

陈老汉当然不能拒绝县老爷。

于是他带着陈子都去了自己的屋子。

厨房里的陈二树轻轻拍了四树后背一下:“快,去找兴义叔过来。”

不等陈四树起身,五树先起来了:“我去吧,四哥跑得不快。”

跑得不快的四树不用动了,乖乖坐下,五树一溜烟冲出去了。

陈三树慌得很:“不会有事吧?”

“等兴义叔来了再说。”陈大树应道。

屋子里的陈子都可不会等沈兴义。

他眼神复杂地瞅着陈老汉,半晌,才哽咽喊了一句:“大伯。”

陈老汉一个趔趄,差点摔地上。

他瞪大了眼,废了老大的劲儿才挤出一个字:“啥?!”

陈子都红着眼圈抓着陈老汉的胳膊。

陈老汉赶忙把裤袋上别着的烟斗抽出来,哆哆嗦嗦抽了好几口,嘴里一口烟都没。

他干脆也不抽烟了,只得干巴巴道:“我没你这么大的侄子呀。”

就是大富几个,也该叫他叔,怎么是大伯呢?

“你离家时我爹还没成亲,也没有我。”陈子都吸吸鼻子,应道。

陈老汉缓过神了。

细细想了想,试探地问陈子都:“你没见过你大伯?”

“没有。”

陈老汉明白了。

他这是认错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