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有些错愕。
他怎么也想不到，会在想来乖巧的孙子嘴里听到这句脏话。
对一个在书香世家长大，并且被保护得很好的孩子来说，这已经是一句非常恶劣的脏话了。
“为什么要在电视上做这种骗人的事呢？”
“他们以为观众也和他们一样是笨蛋吗？撒谎的次数太多，迟早是会被人发现的啊！”
“到时候他们该怎么办呢？”
“而且总是在电视上拍假的武术，那真的武术会不会反而被人当成是假的呢？”
“如果一直这样下去的话，那这个世界上还有武术吗？还有武术题材的电视剧吗？”
“他们真是世界上最笨的人！”
“又笨又坏！”
一连串情绪激动的话语让小男孩的脸上泛起一丝不正常的红色。
对于刚刚病愈还在恢复期的他来说，这算是一件颇为吃力的事情了。
老人惊讶于男孩的情绪竟然会这样得激烈，同样又有些欣慰，又有些无奈。
这道理浅显到孩子都能明白，偏偏有那么多成年人不明白。
电影电视本来是造梦的艺术，优秀的作品能造假成真，让人相信一些不存在的东西。
而总有些垃圾的却在消耗人们对存在事物的热爱和信任，摧毁美好。
说完这些，小男孩低着头沉默不语，紧皱的眉头依旧没有放松，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因为生病的缘故，男孩这几年一直没有去过学校，也没有和同龄人接触过。
父母常年在为，而为了照顾这个孩子，老人也提早结束了职业生涯全心全意照料他。
身体的脆弱，往往带来精神世界的复杂和敏感，这不奇怪，作为一手塑造了男孩世界观的老人很清楚他远超同龄人的成熟。
所以他很清楚，对方正在稚嫩的头脑里正在进行着激烈的思考。
老人静静地看着对方，他很喜欢这样的引导，给予土壤和适当的牵引，却不强行限定他的生长。
只有这样，培养出来的幼苗才能真正长成参天大树。
无论商场、政界，他们吴家的人从来都以智慧和格局取胜，眼前这个孩子更是被他寄予厚望。
不出所料，又一株吴家玉树即将拔地而起了。
良久，男孩的头重重抬起，似乎做了某种决定，眼中的光茫不但明亮，更透露着坚定。
老人心中的期待越发炙热，会说什么呢？
是破局者，扫清一切？
还是领导者，建立规则？
又或是裁判者，审判贪婪和罪恶？
“爷爷。”
“好！”
？
“嗯哼，怎么了？”
老人喝了口水，维持了这么多年的形象差点就保不住了。
没有意识到爷爷的失态，男孩继续道：
“我想学武！”
“可以？等等！你说什么？！”
“爷爷，我想学武！”
男孩又重复了一遍。
竟然是刚说出口就已经绝不动摇的态度。
看着那双格外有神地注视着自己的眼睛，老人忽然有些后悔。
这熊孩子要什么主见？
他知道什么是对什么是错吗？
他知道个锤子他知道！
等他成年以后再独立不好吗？
这他么老子养了这么多年的诸葛亮，你告诉我要变成张飞了？
想学武其实不难理解，病了这么多年不渴望健康是不可能的。
再加上或多或少看了些勇者的童话故事，还有书房里摆着的那一系列九歌写的武侠小说，似乎有这样的选择也不奇怪。
可是tm的，真的好气啊！
哈皮撮撮滴，老子今晚就把个果杂人的书全烧了！
还有那个打拳的，打就打，你打得这么好看是有什么毛病吗？
养了几十年的气，老人头一次有这种气急败坏的感觉。
骂归骂，该挽救还是得挽救。
“也好，病好了是该好好锻炼增强体魄了，身体好了，以后就不用担心看一会书就要休息了，明天爷爷就去给你请个最好的武术老师回来。”
男孩摇了摇头，望向已经没有人的平台。
“爷爷，我能跟刚刚那个哥哥学吗？我觉得他的武功和其他人的不一样。”
老人：......
......
“今天有什么安排。”
顺手接过简青柠递过来的毛巾和水，苏白问道。
“下午有一个white house的视频会议，您已经好几天没去公司了，牧远和姜成楠几位导演希望向您汇报一下工作。”
不需要多想，一项项工作便从简青柠嘴里脱口而出。
尽管这位任性的老板除了必要工作之外其余都是选择性地（不）完成，但简青柠还是一丝不苟地将所有工作记录下来，确保能在苏白需要知道的时候第一时间给予反馈。
某种程度上，在她眼里苏白有点像一个任性又挑食的孩子。
撇了撇嘴，苏白道：“导演电影是一件很私人的事，有什么好回报的，他们拍的那几部电影我看过，很不错，继续保持就好。”
放下水杯，顺势倒在沙发上。
“早上没有安排？那看来今天有时间去找王哥泡茶了。”
看着苏白懒洋洋的模样，简青柠又好气又好笑。
“早上原本是没有安排的，不过刚刚接到一个电话，华夏书画协会的副会长陶染先生，和几位美院的院长教授想来拜访您？”
“拜访？”苏白猛然坐起身，“这个阵容你确定是来拜访我，不是我去拜访他们吗？”
不用想，这些人肯定是为了《唐伯虎》里的画来的，当初选择把那些画复刻出来，苏白就预料到了这种结果。
只不过没想到这一天来的这么快。
见苏白的表情略显严肃，简青柠试探性地问道：
“需要我推掉吗？”
苏白摇了摇头：“不用，应下来吧。你和忠叔现在去一趟公司，把我存在办公司里的画都取回来吧，再让何姨准备一下糕点和茶水。”
对于那些真正有本事并且德高望重的长辈，苏白永远保持着尊敬的态度。
“好的。”
这边简青柠刚刚出门，苏白准备上楼换衣服的时候，门铃声忽然响起。
来的这么快吗？
匆匆扫了眼落地镜里还算清爽的形象，苏白快跑两步，急急向外走去。
只不过出现在门外的人却让他有些意外。
这年头总不会小孩子也能当教授吧？
看着眼前一老一少两道身影，苏白温和地笑了笑：
“请问你们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