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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初一，就连医院都显得比平时热闹许多。
岁岁和高裕熙抱着花和水果走进病房。
这段时候都是高芸在照顾高母，她要忙的工作太多，看见花瓶里的花凋谢了便直接丢进垃圾桶，都忘了买一束新的。
岁岁把花插好，冷清的病房瞬间温馨不少，高裕熙也把水果摆在桌上。
虽然高母吃不到，但是她最爱苹果橘子的香味，这样摆放在床边，高裕熙相信她能闻到。
两人坐下来，围着高母闲聊。
她们说着这学期在学校发生的趣事，不管高母能不能听见，她们都乐此不疲。
岁岁本想给高母擦身体，但是被高裕熙拒绝。
她按住被角，“你先出去吧，我给她擦完你再进来。”
这个抗拒又略带遮掩的动作让岁岁有些发懵。
岁岁之前也给高母擦过身体，怎么……
她呆愣的站着，高裕熙也意识到自己的这个举动有些过激。
高裕熙叹气，解释道：“妈妈身上的皮肤已经开始溃烂了，我怕你看见了会害怕，还是我来吧，你先出去。”
高母常年在病床上躺着，即便每天都有护工给她擦洗身体也无法摆脱这样的结果。
高裕熙很早就知道这件事，但亲眼看见时，还是忍不住红了眼。
看着高母身上不断冒出来的褐色斑点，高裕熙想过无数办法，但还是没能阻止这些痕迹在高母身上延开。
岁岁收回悬在半空的手，认真道：“我不害怕，但阿姨肯定不希望别人看见她不好的一面，我去外面等你，好了再叫我。”
如果是以前的她，也许看到不太好的景象会心里不适，但当了这么多年医学生，如果连一个人身体自然腐败的斑点都接受不了，她以后还怎么救助患者？
岁岁知道，高裕熙只是在保留母亲最后的尊严。
她走到门口，贴心的把门关上，在门口徘徊了将近一小时才进去。
高裕熙已经给高母做了身体护理还有按摩，此时正在厕所清洗毛巾。
这些工作一般都是护工来完成，但有时候高裕熙怕护工清理不到位导致细菌滋生或是肌肉硬化萎缩，她每次给高母做按摩的时间都格外长。
岁岁站在门口，身体依靠着墙，低声问道：“糕糕，你学医，是为了高阿姨吗？”
厕所里哗啦啦的流水声戛然而止。
高裕熙拧干水分，把毛巾放进消毒柜杀毒。
她看着手上残留的水渍，说不上情绪的扯了扯嘴角，“小时候，其他同学的梦想总是天马行空，想当宇航员想当科学家，而我，从始至终都坚定的想当医生。”
医生这个职业对于小朋友们来说并不值得崇拜，因为他们都畏惧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只要见到医生，注定要打针。
高裕熙的梦想与坚持在幼儿园小朋友的眼中就像是异类。
她收紧下颚线，继续道：“这个想法，大概是从什么时候改变的呢？高中吧，当我知道妈妈再也没办法醒过来的时候，我觉得我的梦想毫无意义。”
这种感觉就像是心里的壁垒猛然坍塌。
小时候，思想单纯，觉得只要当了医生就可以让高母醒过来，所有高裕熙努力的读书，只要是关于医理方面的内容，她都会翻来覆去的看。
高裕熙坚信母亲可以苏醒过来。
随着年纪增长，她才意识到自己有多么的幼稚。
有些事，不是你当了医生就可以改变的。
比她厉害且优秀的人遍地都是，权威学者都无法解决的事，她又凭什么信心满满？
岁岁神色黯然，安抚的拍了拍她的肩膀，“可你最后还是选择了当医生。”
其实在高裕熙说了她的事以后，岁岁就已经猜到对方高考志愿会填报哪个专业了。
“确实，但我选择当医生的目的已经不是让妈妈苏醒了。”
高裕熙抿了抿嘴角，“十多年前，医疗技术不够发达，妈妈错过最佳抢救时间，她的命运，我已经坦然接受。希望我成为医生后，可以挽救更多生命，这也是妈妈期待的事。”
听完这番话，岁岁的胸腔有热流涌动。
高裕熙是个心中有大爱的人。
“我们一起努力。”岁岁抱住她，许下承诺。
高裕熙点头，脸上也轻快几分，点头道：“好，我们一起。”
快到饭点，她们打车去高芸家中吃饭。
这是岁岁第一次去别人家吃饭，多少有些拘谨，但因为见过高芸很多次，加上她们一家都非常热络，很快就融入其中。
高芸虽然忙于工作，但厨艺也是非常值得称赞的。
短短两三个小时她就做出一桌满汉全席。
岁岁闻着香味，“芸姑姑好厉害啊！一定很好吃。”
听见夸奖，高芸笑逐颜开，但还是谦虚道：“和你妈妈比起来我的手艺就不够看啦。”
整个午饭的过程中，高芸一家都在围着岁岁和高裕熙聊天。
岁岁感受到她们的热络，越发不好意思。
“哎呀，姑姑，你就别盯着她了，她的脸都快埋进碗里了！”高裕熙无奈道。
高芸笑知道岁岁腼腆，也就打住想要追问她谈没谈对象的话题，这要是问出口只怕头真的要埋进碗里了。
她看向二人忽然道：“怎么不叫上年年肖潇一起来？还有一个小朋友叫什么来着……六……六一？”
高芸见到六一的次数不多，能记住他的名字纯粹是因为这个名字顺口。
闻言，岁岁解释道：“年年去给小舅舅拜年了，他们中午在俱乐部吃饭，六一才回国，要走的亲戚多，这段时间可能都见不到他。”
高芸忽然感慨道：“说起来，你们还有一年多就要毕业了，时间过得真快。”
她原来去海城中学开家长会的时候，这群孩子还穿着校服满操场疯跑，结果转眼他们都快要大学毕业了。
高裕熙见她光顾着说话也不吃菜，给对方夹了块红烧排骨，“等毕业我就能回海城陪在妈妈和你身边啦！”
“你每天都这么和我说，也不见你真回来，”高芸戳了戳她的眉心却又不舍得下力气，最后只是亲昵的点了点她的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