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5章司马故人（二）
“吾父寓居新野时，机缘巧合，得以结识水镜先生司马徽，结为忘年交，往来甚密。后得水镜先生推荐卧龙、凤稚，我父三顾茅庐，终得卧龙先生相助，自此便一飞冲天，得据荆州大地。我父子为报大恩，时常拜访水镜先生，我也得以相识了他的侄孙司马望，我们两小无猜，相交莫逆。”刘禅微笑回忆着，沉浸在美好的往事中。
“对，司马望是我的族侄。”司马芝点头道。
“阿望乃司马孚之子，从小过继给无子的八达老大司马朗。他比我大两岁，自小就被送到水镜身边学本事，别的本事不知他学到多少，赚钱的本事却是大大的。我们一帮小伙伴整天跟在他屁股后面，吃香的喝辣的，那段日子真是惬意！”刘禅又在忆苦思甜。
“是的，阿望自小就对做商贾买卖有兴趣，在温县学堂上闹腾得利害，他跟一个小子，叫什么来着？”司马芝想了想道：“唔，叫崔瑜崔同春。对，就是他，西曹椽崔琰之子。阿望不思读书，整天伙同崔瑜逃学到镇上县城做买卖。气得他两爹司马朗、司马孚够呛，没少挨打，但爷爷司马望特宠他，又看在世交崔琰的面子上，只好由他们胡来。”
“这阿望哥太好玩了！”刘禅坐在椅子上，托着腮帮，兴奋道：“我好久不见他了，挺想他的。”
刘禅看了看北方的天空，双眼潮湿，伤感叹道：“可惜他在北方，我独居南国，天南地北，天各一方，兵荒马乱的，不知今生今世能见面否？”
司马芝看着可怜兮兮的刘禅，拍着胸膛，安慰道：“公子，会有机会见到他的。你什么时候抽个时间来温县一趟，一切包在我司马芝身上。”
敌我双方，如同故人久别重逢，相谈甚欢，一场生死对决变成了拉家常。
校事卫一脸不解，彻底懵圈了，手里的刀松了松。
刘循神情稍缓，不禁朝刘禅竖起了大拇指。
赵云、陈到、童飞、关平频频点头微笑。
“谢谢芝叔。”刘禅侧着胖脸，作揖道：“我真的很想去看阿望，但是到处打仗，乱得很，太危险了。您说，为何要打得你死我活的？如此百姓遭罪受苦。”
司马芝：“……”
刘禅站起身，叹道：“兴百姓苦，亡百姓苦！唉，没战争多好！”
刘禅突然转身，一双小眼睛瞪得大大的，小胖手指着校事卫怒斥道：“你，是大汉子民吗？”
校事卫一惊，机械的点了点头。
“曹操是大汉丞相吗？”
“是”
“为何他欺君罔上，敢冒天下之大不讳，挟天子以令诸侯？”
“这……这……”
“既然你大汉子民，又为何助纣为虐，为虎作伥？”
“……”
“苦海无边，回头是岸。如能幡然醒悟，还能饶你一命，重新做人。”刘禅当头棒喝道。
“这……”校事卫脸色铁青，不知所措看着司马芝。
刘禅见司马芝脸色数变，阴晴不定，胸脯起伏，不知在想什么。
“还不快快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刘禅又大喝一声。
“佛是什么东西？我不懂！”校事卫似乎疯了，哭喊道：“司马统领，我要回家！”
刘禅放低声道：“这位大哥莫要激动，你放下刀，我们就放你走。我用人格担任。”
“什么人格？我不懂，我就想回家。”校事卫情绪十分激动。
刘禅一时头大，又说道：“只要你放了刘循，我保证你活着出去。”
校事卫怒目而视，骂道：“我凭什么相信你，曹丞相、五官中朗将、卢洪、赵达两位统领说过，大耳贼最无信义，最不能信！放了我，我就放了他。”
“曹贼找死！”
“快杀了这个龟孙子！”
……
校事卫的话招来一片骂声，白毦卫又纷纷张弓搭箭，刀剑相逼，凶神恶煞面目狰狞向他逼去。
司马芝脸色铁青，目露凶光，手不自觉紧握着刀柄，青筋暴起。
“真是阳关大道你不走，暗道无门自来投。”刘禅哈哈大笑道：“既然你铁心要死，神仙也帮不了你。”
“我杀了他！”校事卫叫道。
“杀吧！杀吧！”刘禅面无表情。
“他不是你们要救的吗？”校事卫奇道。
“如今他是我的敌人。”刘禅逼视着校事卫，道：“你杀了他，整个益州就以曹操父子和校事曹为敌，你就帮了我们大忙了，哈哈哈！你就成了校事曹的罪人，就会被诛连九族！”
校事卫彻底懵圈了，转身哭着问司马芝：“统领大人，我们怎么办啊！”
刘禅意味深长看了司马芝一眼，使了个眼神。
“不要紧张，一切由我处理。”司马芝心领神会，皮笑肉不笑，用手轻轻拿开校事卫架在刘循脖子上的刀，手起刀落。
只听到“噗嗤”一声，校事卫就倒在血泊之中，他指着司马芝，双目圆睁，口吐鲜血，满脸不甘，问道：“统领大人，你这是……”说完，就断气了。
“芝叔，你怎么把他给杀了？我本来是想把他收下做谍子，前往邺城做我们卧底的。”刘禅心中暗笑，却装作目瞪口呆的样子，责问道。
司马芝把刀一扔，跪拜在地：“公子在上，司马芝愿为公子效犬马之劳！万望收留。”
刘禅赶紧扶起，抚慰道：“好说好说。芝叔快快请起，折煞我也。您乃阿望族叔，而我和阿望是好兄弟，故而你也是我的叔辈。你所说之事，容后再议。”
司马芝大喜，起身侍立一旁。
“愚兄拜谢公嗣，救命大恩没齿难忘。循对天发誓，今生今世，定唯你马头是瞻，忠心耿耿，绝无二心！”刘循如获大赦，跪拜地上，向刘禅致谢发誓。
刘禅大喜过望，扶起刘循，责怪道：“兄长，你我为大汉皇室亲兄弟，都是一家人，何需客气，你的是我的，我的也是你的，分得太清楚就见外了。如今，你率军献城有功于国，待光复成都，我就请我父上奏大汉天子，表你为益州刺史。”
刘循受宠若惊，连连拜谢道：“公嗣弟真是宽宏大量，真乃大汉之福，苍生之福！”
刘禅笑道：“不打不相识。那些事都过去了，陈芝麻烂谷子休要再提。我们要展望未来。”
“是的，展望未来，展望未来。”刘循擦了一把汗，连连点头。
“好吧，雒城之事总算完满解决，大家听着，我们各司其职，准备迎接主公进城。”赵云拍了拍手道。
刘禅拍着刘循的肩膀，嬉皮笑脸说道：“遵之兄，请准备好印信、钱粮户丁薄册，届时我们一起出城，恭迎我父大汉皇叔进城巡视。可好？”
清晨的空气格外清新，太阳穿破厚厚云层的阻隔，放出万丈光芒，给雒城披上了一件金光灿灿的黄金外衣。
雒城还是那个雒城。
数里外，在暮春暖洋洋阳光的照耀下，驻扎数月的荆州大军终于拔营前行，准备进城。
曾经力阻荆州大军数月不能寸进的雒城，终于落入自己掌中。看着远处天平线上朦胧的灰色城廓，升起的袅袅吹烟，刘备骑在雄骏的卢上缓缓前行，沐浴着温暖充满灵性的阳光，踌躇满志的心里升起了一丝丝暖意。
拿下雒城，就意味着荆州大军扫清了通往成都最后的屏障，等到诸葛亮、张飞、雷绪三路大军汇兵一处，入主成都指日可待。
捉张任据雒城，这一切都来得太过顺利，刘备差点连自己都不相信了。唯一遗憾的就是，庞统中了毒箭受伤，而他却说一切都是阿斗那小子带来的好运气，否则再攻半年也未必能拿下。三年不见，阿斗这傻小子难道真的开窍了，脱胎换骨重新变了个人不成。
刘备带着这个疑问，上了庞统的大马车。庞统脸色苍白正在躺在席子上闭目养神，感觉到有人上车，他睁开眼睛，见是刘备就要爬起来迎接。
“士元，你就好好躺着吧。我就是上来找你说说话。”刘备赶紧阻止，坐下来帮庞统掖好被子，又吩咐车夫：“师傅，你稍为慢点，尽量使马车平缓些，让军师睡得舒坦点。”
“好咧，大人。”马夫应了一声，勒停了马，下车查看马车，调整了行车速度和平衡度。
“主公，你对我太好了，折煞统也。”庞统说道，苍白的脸庞浮起了一丝红润。
“士元啊，你不辞劳苦，随我入川，百战百胜。如今又以身犯险，用计设局擒张任，降刘循，取雒城，居功至伟。无你和孔明、法正等谋臣，安有我刘备今日。”刘备拉着庞统的手，满脸愧疚，哽咽道。
“主公，取雒城之功，也不全是我的功劳，一切都是斗儿谋划，还有诸位谋臣武将共同努力的成果。统哪敢居功。”庞统咳了几声，急道。
“士元莫急，有话慢慢说。”刘备用手摸了摸庞统的胸口，说道。
“主公，上次我跟你说过阿斗被劫那晚，天降异象，流星雨代表天罡下凡，北斗凌紫薇，主国运有变、火德重燃之像。斗儿乃北斗星入怀而孕，贵不可言！”
庞统坐起身来，激动道：“斗儿两岁时，在长板坡经过长时间激烈颠簸，脑力受损，智慧被封印，故而表现平平。如今苍天有眼，神灵护佑，以天罡下凡破解封印，故而斗儿重成一代神童。统恭喜主公喜获天之骄子，汉室火德必重现辉煌！”
刘备心中狂喜，因为他素知庞统公私分明，从不谦虚，素来争功，断无推功揽过之可能。
刘备心海掀起狂澜，脸上却是不动声色，摆手道：“乳臭未干的小子，能有什么能耐，全是拜军师所赐。见到这小子以后，我定让他拜你为师。”
庞统十分欣喜，拜道：“谢主公抬爱，那统将来可就是帝师矣，吾平生之所学后继有人了！”
“主公，雒城就快到了。”窗外传来法正的声音。
“好的。”刘备由衷笑道：“士元，看你说的，好好休养。我去做下交接。”
雒城北大门披红挂彩，锣鼓喧天，旌旗飘扬，刘禅、赵云、刘循率全城官吏士民夹道欢迎，陈到、关平等各领精兵强将分列两旁，全神警戒，严阵以待。
“主公，你看，公嗣、子龙他们在城下摆下入城仪式，等您进城呢！”刘备下车，重新上马，法正遥指雒城，笑道：“恭喜主公，贺喜主公！数喜临门。”
刘备抚须哈哈大笑道：“啊，孝正，这喜从何来啊？“
“这一喜当然是轻取雒城，扫清道往成都的障碍，从此主公踏上成就霸业的康庄大道，成都将指日可待。二喜则是招揽吴懿、吴班、张任、刘璝、邓贤、吴兰、雷铜等诸将，壮大我军实力。三喜则是招降了刘循，这刘循定有大用。四喜就是公嗣这绝世天才横空出世，主公事业后继有人，兴复汉室必将实现。”
法正正色道：“公嗣真是大才，小小年纪就出手不凡，设这局中局连环计，招降吴懿、吴班，生擒张任，活捉刘璝、邓贤，招降刘循，兵不刃血取雒城，这一系列策划堪称完美，就是卧龙、凤稚也未必有此手笔。居功至伟，真是可喜可贺！”
“孝正，这小子年方八岁，自小就愚纯不堪，智力堪忧，何德何能与你鬼才、龙凤相提并论。孝正、士元、子龙、汉升、文长等群臣诸将，才堪称居功至伟，那轮到那个臭小子用这词。”刘备闻言肌肉不自觉地抽搐了一下，双眼放光，飞快掠过一丝惊喜，摇头摆手谦虚道。却装作一副神情严肃的样子，心中实际上乐开了花。
法正目不转晴地盯着刘备，把刘备的蛛丝马迹、细微变化尽收眼中，他心中一乐，哈哈大笑道：“主公，您就别装了，表面不动声色，心里却是欣喜若狂吧。”
“知我者，孝直也。汝不愧号称鬼才，目光如炬，心细如发，简直就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备所思所想哪能瞒过你。”刘备知道装不下去了，与法正相视大笑，拍着法正的肩膀道。
“主公啊主公，正今天最高兴的并非是得什么雒城、刘循、张任，而是有了公嗣这绝世雄才、不世天才，汉室兴复、火德重燃才有实现的可能！”法正两眼望天，万分感慨，喃喃自语道。
“孝直言过其实了吧。为何如此推崇我家哪个臭小子？他何德向能？”刘备大为震惊。
法正神情严肃，正色道：“主公，兴复汉室任重道远。汉火燃烧四百余年，历经磨难，汉统差点中断，然光武横空出世，横扫王莽和赤眉绿林起义，始继汉统。然桓灵时，吏治腐败，卖官爵粥，外戚宧官相继为乱，贪官污吏贪赃枉法，横征暴敛，民不聊生。导致黄巾暴乱，狼烟四起，群雄并起，相争攻伐，死者枕籍。胡族乘虚而入，杀人放火，侵州据郡，杀人劫财，边事靡烂，山河破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