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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莲花面露三分尴尬,“姚姑娘抬爱了。”

她把那玉钗收进怀里,“给我了就是我的,可不能再要回去了。”

李莲花:“……”

这东西是证物,对外人来说的确不好办,但她如今在宣城只手遮天,分明唾手可得,这是故意为难他呢。

他抬手揉了揉太阳穴,叹一声。

“姚姑娘好好收着就是,谁又敢来问你要?”

姚朵笑眯眯的看着她,脸颊边梨涡灿灿。

“谢谢李大哥!”

这模样活脱脱一个天真无邪的小姑娘,仿佛刚才那个挥袖拂手便能搅动风云变色的女子,另有其人。

李莲花拱手,“姚姑娘放心,崔主簿以身赴死慷慨全义,今日之事,我只当从未探知。”

姚朵疑惑的眨眨眼,“什么事呀李大哥?”

李莲花心中感叹小姑娘出神入化的演技,面上只是颔首一笑,“李某今日还要赶路,不便多留,就此告辞。”

他转过身,姚朵温温柔柔的福了福身,一双眼眸瞧着他。

“李先生,江湖路远,你慢走。”

李莲花一时间听不出来,这是真的在给他送行,还是想送他上路。

他低咳一声,走到赵海身边。

赵海还在盯着他,“你怎么把证物给小姐了?”

李莲花啧了一声,满脸的责备之色。

“这案子都结了,证物也就没了作用。”

“你家小姐如今孤家寡人一个,连好友的随身饰品都不能留着?你让让她不行吗?”

赵海一时语塞,“我……”

李莲花指他,“你什么你,你没看见她拿了东西心情好多了吗?”

“东西在她那儿不在我这儿,你找她要去。”

“榆木脑袋。”

见笛飞声盯着自己,又斜他一眼,“你比他好不到哪里去。”

笛飞声:“……?”

李莲花刚受了一顿要死要活的威胁,还是带着全城人一块儿,如今烦闷,路过的狗都要挨两句。

笛飞声倒是不痛不痒,“本尊的刀可比他的剑快多了。”

风马牛不相及,李莲花又觉得好笑。

他突然想起来,先前这人跟轩辕琅划拳的时候。

轩辕琅赢下那杯酒,说黄泉汤是天下第一好酒。

当时这小子喝得半愣不愣,冷不丁接了一句,“什么天下第一,问过我的刀了吗?”

也对,笛飞声是个武痴,脑子里本该只有武道。

轩辕琅这会儿也出来了,提着剑面色冷沉,一言不发。

李莲花率先问他,“如何?”

轩辕琅叹一声。

“刑房没有第二人的痕迹,崔裴的确是服毒自尽。”

“至于瞎子……他像是凭空消失的,牢门的锁没有半点损毁,我去的时候还锁着门。”

他看不出任何问题来。

赵海皱眉,“轩辕大人,这可如何是好?”

轩辕琅不满瞪他,“什么都问我,你不会自己想吗?”

“无头鬼一案已经水落石出,嫌犯跑了不去抓,等他自己回来吗?”

“本官今日便要启程返京,宣城一案,我会如实禀明圣上。”

“且等着吧,最多一个月,新任府尹便会走马上任。”

赵海连连点头,听到他要走,有些错愕。

“这么急吗?”

轩辕琅冷笑,“怎么,自己看不住的嫌犯自己抓回来,还想本官给你当打手?”

“不敢不敢……”

赵海赶紧解释,“与大人共事这段时日,赵海受益匪浅,只是还没来得及感谢您。”

轩辕琅摆手,“不需要,好好干吧,你除了蠢点也没什么其他问题。”

说罢,潇洒一转头离去。

李莲花笛飞声对视一眼,抬脚跟上。

多新鲜,能听到轩辕琅骂别人蠢。

三人一路策马往回走,路上行人渐渐多起来,闹市打马实在不便,索性下马牵着绳子走。

依旧是抄近路,路过凛月司的时候,李莲花眸光微敛,将手里的缰绳交给轩辕琅。

“你们在这等我一会儿。”

轩辕琅接过缰绳,迷茫的问他,“干嘛去啊?”

李莲花头也没回,“去问个答案。”

他只是隐隐有些猜测,来找石斛姑娘确认一番。

迈步进去的时候,整个凛月司都比先前鲜活了不少,仿佛有什么大喜事一般,个个眉开眼笑的。

府衙办丧事,姚明权的丧事,她们自然大喜。

找到石斛的时候,她面上都是轻快的笑意,已然换下黄衫,穿上灵芝最喜欢的白衣。

看到李莲花,她的笑意僵在脸上,很快又回过神,盈盈迈步上前。

“李先生,您怎么来了。”

李莲花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石斛姑娘,方便聊几句吗。”

凛月司有一处偏僻些的山石,翠竹葱茏,此时已经覆盖了白雪。

两人相对而立,石斛面上坦然,攥紧衣袖的手却无时无刻不在诉说她的紧张。

“李先生,您……有什么事,请讲。”

李莲花格外的开门见山。

“两年前,崔烟姑娘之死,与你可有关联。”

石斛微微一愣,脸上的笑意无懈可击。

“李先生说的是谁,妾身听不懂。”

李莲花只是静静看着她,开口诈了一句。

“崔姑娘何其无辜,你为何要朝她下手?”

石斛皱眉,袖中攥紧的手缓慢松开。

她面露嘲讽,“无辜?这凛月司上上下下,哪个女子不无辜?”

“崔裴看不起我们,却忘了,我们沦落至此,也得算他一份。”

她永远记得,灵芝姐姐死的那一晚,崔裴那个眼神,那扇关上的门。

她恨张十三,同样也恨崔裴。

“我何尝不知道崔烟无辜,但我没有别的办法。”

她走近两步,眼神坚毅而决绝看着李莲花。

“那一晚,姚明权的药是我下的,崔烟也是我药倒找人换到后院的。”

“我知道她一定会死,尸身是我夜里背着一步一步爬上塔顶处理掉的。”

她的眼眶泛起了红,“李先生,我身处这样的炼狱多年,早摒弃了少女的纯善天真。”

“哪怕一丝一毫的机会,我也会不遗余力,不择手段的去做。”

“只是这些事都是我一人所为,不累及任何凛月司的姐妹。”

“要杀要剐,冲我一个人来就是。”

李莲花看了她片刻,摇了摇头。

“我孤身一人来此,不是要抓你的,只是为了给你一句忠告。”

“离开宣城吧,若此事让府衙的人知道,整座凛月司都不够给你陪葬的。”

石斛却更在意另一件事,她蹙紧眉头看着他,“李先生……”

“你,为什么会知道,当年的事……与我有关?”

李莲花语气淡淡,“石斛姑娘,这天底下的事呢,只要做了,自然就会留下线索。”

“所以才有那句话,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若非她自己显露出来的破绽,仿佛一早知道姚明权会死,他也不会想得这么深远。

石斛在姚明权身边多年,对他最为了解,是最适合布这个局的人。

“你好自为之,在下告辞。”

说罢,他转过身,踏步离开这座金玉牢笼。

石斛跟了两步,不解的叫住他。

“李先生,你为何明明得知了真相,还愿意放过我?”

李莲花顿住脚步回过头,“石斛姑娘,不是我放过你。”

“我并非官府衙门的人,我只是个过客,本不欲参与进这些事里来。”

“但我答应了一个人,要破无头鬼案,我要做的,也只有这个。”

“至于其他的。”

他笑了一声,转身踏着风雪而去,一句话与呵出口的白气一同消散的风中。

石斛却听得清清楚楚。

他说,“皆是命数,总不好一改再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