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寂静无声
“我可是班长。”秦争鸣俏皮地眨了眨眼：“他来那天，老胡让我登记了他的信息，写到了班级通讯录里，那个小区就在宁园后面。”
“还真住这儿啊。”萨爽嘀咕了一句，随后一脸无畏地说：“那我也不怕，大不了和他决一死战。”
方阔听到她大无畏的发言，往前探了探身子：“以后少来往就行，也别招惹他，省得老胡再找咱们麻烦。”
“谁稀罕招惹他，躲还来不及呢！”萨爽还想再吐槽几句泄愤，服务员端着餐盘开始上菜，精致的菜品一下把她的注意力全都吸引走了。
——
客厅的灯只开了一盏，使得餐桌前的佳肴看起来有些黯淡。
祁嘉述表情木然地夹了一筷子菜放进嘴里，舌头像失去味觉一样，还没尝出什么味道，食物已经下肚。
这种食之无味的感觉已经伴随他三年，未来不知道还要伴随他多久。
其实阿姨的手艺不赖，每道菜都色香味俱全，即便只有他一个人吃饭，阿姨也还是兢兢业业地顿顿都给他做够三菜一汤。
可他一个人，吃不下这么多食物。
身体刚发生异常的那段时间，他尝试过与人接触，可最终付出的代价太惨烈了。
他已经记不清最后一次和别人一起吃饭是什么感觉，仿佛从一开始，他就一个人日复一日地坐在餐桌前，安静地，无人打扰也无人问候地进食。
现在可回忆起来的一丁点热闹，全都在初一之前。
而今升入高中，转学进入新学校，一切也还是那个样子，所有同学都把他当怪物欣赏。
他把筷子搁到桌面上，想到白天发生的事，自嘲地轻笑了一下。
居然还有人想约他一起吃饭，这些人怕是不知道这样做的后果。
……如果知道，估计也不会约他。
桌上的手机屏幕突然亮了，他把手机拿起来，摁下接听键：“喂？”
“儿子，明天是去医院体检的日子，别忘了。”
“嗯，我知道。”
对面沉默了几秒，试探着问道：“吃过晚饭了吗？”
祁嘉述看了看桌上剩了大半的饭菜：“吃过了。”
“……好，学校那边……已经给你请过假了。”
“好。”
“那没什么事的话，爸先挂了。”
“爸，”祁嘉述低头看着一旁沙发上的书包，搁在桌上的手握紧又松开，声音听起来有些疲惫，“我想退学，以后在家里自学。”
电话另一端突然换成一个细润的女声：“什么？绝对不可以，妈妈不同意你退学。”
又是这样。
他就知道，他妈一定在一旁听着，关键时刻就会把手机夺过去。
他只好耐着性子解释：“新学校我不怎么喜欢，在家自学也一样。”
他妈的态度听起来很坚决：“儿子，你听妈妈说，你现在可能觉得……”
又是那一套，最后准会扯到一个点上——不希望他错过正常的中学生活。
“好，我知道了。”祁嘉述打断他妈的话，“没什么事的话，我挂了。”
对面顿了一下：“……那好，照顾好自己，有什么事随时给爸妈打电话。”
“嗯。”
手机屏幕的光灭了，屋子再次回到寂静无声的昏暗中。
——
方阔结完账出来，把前台送的薄荷糖塞到萨爽手里，冲许知琢抬了抬下巴：“老许，你直接回学校吗？”
许知琢扶了扶书包带子：“时间还早，我先去新华书店借两本书，一会儿再回学校。”
“那行，”方阔又转头问冯登，“那你嘞？直接回家吗？”
冯登摸着肚子打了个饱嗝：“不回家也没地儿收我啊。”
方阔：“那好，我先把萨爽和班长送回去，咱们就在此道别吧。”
“且慢！”萨爽神秘兮兮地眨了眨眼，“我还有最后的惊喜安排。”
方阔故作惊讶地问：“你爸要来接你？”
“你能不能别一猜就中！”萨爽气呼呼地抬脚踢了他小腿一下，“没意思！”
“我还说你今天怎么没骑车，”方阔笑着弯腰拍了拍小腿上的灰，“那你爸能不能顺道把我们也送回去？”
“滚！不顺道！”萨爽朝天翻了个白眼。
安静站在一旁的秦争鸣一边看着俩人笑，一边看了偷偷看了许知琢一眼。
深秋的季节，许知琢依旧只穿着一件单薄的校服，领口露出一截白色薄T恤的边。
秦争鸣还记得八月底军训时，许知琢在迷彩服里也穿着这件短袖T恤，那个时候的天气还有些炎热。
现在天气转凉，也不知道他穿这么薄冷不冷。
秦争鸣犹豫了一下，还是向前走了一步，对许知琢说：“你要去新华书店借书吗？能不能……帮我也借一本？”
许知琢看着她愣了一下，瘦削的脸上没来得及做出任何表情，只有黑色瞳仁里有细小的光在忽明忽暗。
见他没立刻答话，秦争鸣有些不好意思，别开脸看着路边：“没关系，要是不方便……”
“方便。”许知琢难得抢别人的话，脸有些红：“你要借哪本书？”
秦争鸣低头看着地面：“《***的葬礼》”
许知琢：“好，明天早上给你。”
“你们这些学霸真是够了，吃完饭竟然还有心思看书，都不会食困吗？”冯登又打了个饱嗝。
萨爽还在跟方阔打闹，一辆出租车缓缓停到了宁园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