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顶。
傅凌琛只用了几分钟就来到了月老庙。
他看着前方坐在石桌前，慢慢品着茶的贵妇人，冷眸轻轻地眯起。
“母亲看起来，心情不太好。”
他缓缓走近，在傅夫人对面的空位落座。
周围没有保镖。
所有人都被傅夫人肃清了。
估计，在直播的时候傅凌琛说今天要来月老山，傅夫人就带人先来清场了。
“养子和女儿都不听话，我心情自然好不起来。”傅夫人放下茶杯，轻微地叹了口气。
傅凌琛眼神瞬间凌厉：“母亲慎言！”
他不希望她非他亲生母亲的事情，被任何人知晓。
“我一手养大的儿子，什么心思我不知道吗？”傅夫人淡淡一笑，“你想当她的哥哥，你想让她以为，你是她亲哥哥，这样你就能一辈子在她身边——哪怕她成了谢太太，你仍然可以接近她。”
“我本来就是。”傅凌琛忽然一拳砸在石桌上，双眸冰冷嗜血地盯着面前的贵妇人，“你最好不要乱说话，逼急了我！我可是个疯子！”
他什么都不求了。
只是想看着她。
这样也不行？
如果这样都不行，那他为什么还要温文尔雅维持斯文？
他要下地狱，绝不会孤零零！
所有阻止他这最后一丝奢望的人，都该陪他一起下地狱！
傅夫人静静地看着冰冷凶狠的傅凌琛。
当初的狼少年，终究还是长大了。
还随了他那疯子父亲。
冷血，自私。
无论她怎么压制，他还是长成了她最讨厌的模样。
“你会保护她吗？”傅夫人怜悯地看着傅凌琛，“不管敌人是谁，你都会护着她，与之作对，甚至和你最恨的谢无妄联手吗？”
“会！”傅凌琛毫不犹豫地回答。
他在赌。
赌这位母亲，也不是那么不爱自己的亲生女儿。
傅夫人又看了他一会儿，重新端起茶杯，抿了一口：“那么，如你所愿。”
“傅凌琛！”
身后，传来姜念略带焦急的叫声。
傅凌琛瞬间恢复温润的眼神。
他起身，走向那个被男人直接背上来的女人。
谢无妄将姜念放下来，姜念紧张地看了傅夫人一眼。
重生以来，姜念是第一次和傅夫人见面。
而这一眼，就令她和刚刚脑海里血腥的一幕对上了。
她想起来了！
那是她和傅凌琛谈恋爱之后的一天，傅凌琛的生日宴会之前，傅夫人带保镖找到了她，勒令她和傅凌琛分手。
傅夫人甚至打了她一巴掌，说永远都不可能让她当傅家的少夫人。
傅凌琛刚进公寓，就看到傅夫人打了她一巴掌的场景，顿时上前和傅夫人大吵。
最后他被保镖死死按在了沙发上。
可随后他就疯了一样挣脱保镖，从茶几上的果篮里拿起一把匕首，狠狠刺向了离他最近的保镖。
当时，傅夫人都被吓住了。
不过好在那个保镖没伤到要害，所以并没闹出人命。
傅凌琛并不知道姜念找回了这一段记忆，目光温和地看着她，说：“别担心，我和我母亲只是聊了几句。”
“噢……”姜念看着傅凌琛，心里有些发怵。
就她刚刚想起来的那段记忆，傅凌琛当时还在和她谈恋爱呢，并不是在游艇事件之后。
所以，他本性就是这么偏执的？
逼急了，就什么都做得出来？
甚至杀人？
而游艇事件只不过是彻底搞垮了他的精神状态，让他最终自残，伤人伤己开始发疯？
不过……
就她想起来的这段记忆，傅凌琛会长成这样，那也是被他母亲逼的。
那怎么会是母子之间的相处模式呢？
谢妈妈虽然经常会怼谢无妄，但谢妈妈那么疼她宠她，归根结底不还是因为她小时候救了谢无妄一命？
可傅夫人身上，她看不到一点对傅凌琛这个儿子的爱护。
“既然都来了，坐下喝杯茶吧。”傅夫人在这时候，淡淡地开口。
谢无妄看着傅夫人，见她视线时不时落在姜念身上。
而如果仔细观察……姜念的五官虽然不像傅夫人，但耳朵形状轮廓，和傅夫人生得那简直叫做一模一样。
傅夫人似乎注意到了谢无妄的视线。
她淡淡抬手，将耳边的卷发，放了下来。
谢无妄瞬间收回视线。
相当敏锐的一个女人。
“不用了。”姜念神色有些冷地看着傅夫人，“当年您那一巴掌，我可是记得清清楚楚。”
她不会和一个打了她耳光的人坐在一起喝茶。
就算这人在年龄上算是她长辈，也不行。
傅凌琛脸色微微一变，蓦地盯着姜念看。
她想起来了？
当年……
她有点害怕来着。
过了好几天，她看着他的眼神，都带着闪躲。
所以从那之后，他再也没在她面前对任何人动过手。
他不想她怕他。
“她打过你？”谢无妄周身气息立刻就冷了，他轻轻握住姜念的小手，修眉蹙得死紧。
“嗯，她让我离开傅凌琛，说永远也不会让我当傅家的少夫人。”姜念想起来就觉得无语。
她那会儿才多大啊？
怎么可能那么快结婚？
谢无妄既心疼，又郁闷。
如果是别人打了她，他有一千种一万种方法替她出气。
但傅夫人打了她……
他再心疼也只能是白心疼。
就在这时候，傅夫人轻笑了一声：“我不让你当傅家的少夫人，是因为你本来就是傅……”
“妈！”
傅凌琛一声大喝，打断了傅夫人的话。
念念她还在录节目。
如果这时候告诉她真相，她一定会大受冲击。
不论如何都要等录完节目再说。
姜念但凡把傅夫人的话听完，她都能猜到端倪。
但傅凌琛那一声大喝，盖过了傅夫人后面的几个字。
所以姜念只听到‘是因为你’这里。
她略微困惑地看着傅夫人和傅凌琛——他们在搞什么？
谢无妄却是明白傅凌琛为何阻止傅夫人说下去。
于是他没再看傅夫人一眼，直接搂住姜念，对傅凌琛说道：“你不是说要去摘同心结吗？走吧。”
傅凌琛没吭声，直接转身朝月老庙左边走去。
那棵缠满红线的树，就在月老庙的左前方。
和傅夫人刚好是相反的方向。
……
“少爷，该补偿的苦主资料，都已经在这儿了。”
厉聿的亲信助手，将一叠厚厚的资料恭敬放在厉聿面前的书桌上。
这厚度，让书房里的男人，有片刻的失神。
原来……他做了这么多，造成小鱼受到伤害的孽吗？
“嗯，下去吧，我慢慢看。”
厉聿定了定神，并不打算颓废下去。
小鱼不会喜欢颓废的男人。
他希望，除开他在感情上对不起她的缺点之外，她爱过的厉聿，一如她记忆里那么优秀。
他会努力，做像谢无妄那样的人。
然后用一辈子，去做所有能让她开心的事。
如果她和韩驰在一起了，他就帮韩驰恢复韩家人的身份。
让她不至于被诟病说，前男友是厉家大少爷，现男友却是韩家的私生子。
但现在他必须要做的，是为自己以前所犯的错，赎罪。
厉聿翻开他经手过的官司资料，看了整整一天。
直到夜幕降临，他才轻吁了一口气。
书房门被推开，厉母端着晚饭走了进来。
“吃点东西吧。”如今能在厉聿面前说得上话的，只有厉母了。
而厉母心里明白，这还是她沾了小鱼的光。
儿子说，很感谢她那么多年，一直维护小鱼，宠着小鱼。
让小鱼至少不会憎恨厉家每一个人。
“妈。”厉聿抬眸，眸底血丝带着水润泪光，“我现在唯一的庆幸，就是我手上没出过人命。”
他造成了很多不公平。
但他没害死过人。
否则，他就真的只能拿命去抵了。
而小鱼现在对他还有残留的感情，在她彻底忘了他之前，他不能死。
不然，她一定会很伤心。
又恨，又伤心。
厉母心里一痛：“阿聿……”
就在这时候，厉聿的私人手机疯狂地响了起来。
厉聿一看来电号码是海外，充血的冷眸闪了闪，也没避讳厉母，接了：“什么事？”
“少爷！厉佳诺被一群身份不明的人给救了！”
“什么？”
厉聿瞬间起身，动作幅度大到桌上的资料和晚饭，一起被带翻在地。
待那边详细地将事情经过叙述了一遍之后，男人整个人都透出一股阴鸷噬骨的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