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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垂空落石显系人为,但他们却顾不得对究是何人暗算自己之事加以推测。因为落石如电,挟着慑人心魄的破空锐啸,已到当头。

元朗真人提足内家真气,在古松老干上,站稳身形,双掌向上猛推,以“隔山打牛神功”,向当头飞落的垂空巨石击去。

罡气猛冲,巨石疾坠。

“轰”然一声巨响起处,那块本身业已重达数百斤,再由数十丈高壁顶疾落的威势惊人巨石,硬被元朗真人所发罡风劲气,冲激得斜飞丈许,坠向壁下。

壁下碎石星飞,四山俱震,元朗真人与虞心影所立足古松,也因骤承重压,“咯吱吱”地乱响乱摇,若非两人均怀有绝世轻功,定将失足坠落。

但第一块巨石之灾,刚刚脱过,第二块比第一块更大更重的巨石,又自峭壁顶端飞落,宛若沉雷压顶般猛砸而来。

元朗真人的“隔山打牛神功”及虞心影的“太清罡气”,自然也复双双出手。巨石的威势再强,也敌不过他们盟兄妹二人超群绝俗的罕世功力,依然被击得斜飞碎落。但他们足下并非实地,那株古松竟承受不住接连的重压,“喀嚓”一声,忽告折断。虞心影心中一惊,索性足下用力,把那古松踢得先人而坠,自己与二哥元朗真人,则紧随在断折古松之上提气飞降。

降到离地七八丈处,虞心影向元朗真人微打招呼,两人同用“千斤坠”身法,加速坠落,追上断折古松,然后在古松之上,点足借力,双双斜纵丈许,以“七禽身法”盘旋落地。由于这种应变急智,以及所擅的罕世轻功,总算是使得虞心影与元朗真人,毫发无伤地幸脱大劫。

身形及地以后,两人遂不约而同地抬头向壁顶看去。

壁顶无人,巨石也不再落,但却传下了一片满含讽刺轻视意味的“哼哼”冷笑。虞心影忍不住暗运“传音及远神功”,向壁顶扬声叫道:“壁顶何人.可敢下壁一会?或向虞心影兄妹通个姓名吗?”

她话音方落,壁顶冷笑也收。

但立即又有一片听来令人人耳断肠的悲笳之声传下。

这片悲笳声息与适才冷笑声患的来处不同。

适才的冷笑声息,是来自元朗真人与虞心影所攀登的峭壁之上,这片悲笳声息,则是从具有“断头台”的“参天赤壁”顶端响起。

怪事跟着又来,那颗陈放在“断头台”上,血淋模糊的长发女头,忽似能够通灵变化般自行飞浮空中,向“参天赤壁”顶端,冉冉升去。

这时,斜阳早坠,夜色朦胧,人头飞在空中,长发纷垂,并顺着发丝,不断滴落鲜血。这种怪异情状,委实令人毛骨悚然,望之生怖。

人头飞上壁顶,便自一闪不见。

但悲笳之声,却越复凄恻。

终于在悲笳声中,有样东西缓缓出现于“参天壁”顶。

这是一条长约丈许,宽约三尺的厚厚铁板。

铁板是由壁顶向外展伸,慢慢伸出了约摸一丈三四以后,便自停止不动。虞心影与元朗真人知道这一切怪异情势,均是对方的示威动作,遂只好暂摄心神,见怪不怪地静观其变。

铁板停止之后,“参天壁”顶始现人迹。

星月依稀之下,见有一个黄衣人及一个红衣人,双双在“参天壁”顶出现,一先一后,走上铁板。

从下望上,距离足有七八十丈高下,加上是在夜间,哪里看得出这黄衣人及红衣人是男是女?以及容貌年龄?只仿佛看见黄衣人似乎双手反缚,是被红衣人押上那条铁板而已。黄衣人走到铁板尽头,铁板上忽然出现了一个洞穴。

这洞穴似有机括,等黄衣人身形陷落以后,又复渐渐合拢,把他齐头锁住。换句话说,如今这黄衣人是头在铁板以上,自颈项下的身躯,却凌空悬吊在铁板以下。红衣人身形微闪,从铁板上纵回“参天壁”顶,隐去踪迹。

跟着悲笳忽停,却起了两种比悲笳还要难听百倍的怪异声息。

第一种是格格不断的金铁之声。

第二种则是黄衣人所发痛苦难忍的惨哼厉吼。

随着金铁之声,随着惨哼厉吼,黄衣人悬吊在铁板以下的身躯,也自忽遽颤抖摆动,并有丝丝人血垂空飘落。

虞心影与元朗真人知道这黄衣人正在惨受着非刑屠杀,要被铁板洞穴中所设机括,慢慢把人头绞断。

武林人物,本视生死为轻,无妨笑掷头颅,怒洒热血,但如此不令人引刀一快,而要慢慢把人头绞断的狠毒手段,却使任何铜肝铁胆英雄,也难忍受。

黄衣人大概因头部绞力加强,渐渐吼不出口,哼不出声,只剩下一丝半丝的惨厉喘息。虞心影看得心中不忍,热血沸腾,正待再度传声发话,蓦然“格登”一声金铁交鸣脆响,那黄衣人的颈项已断,一具无头尸身,业已从七八十丈高空,垂天跌落。元朗真人深知若容尸体坠落,必然跌成一滩肉泥,丝毫无法辨认。

故而不避血污,觑准黄衣人尸身落处,张臂飞接。

这时,壁顶铁板回收,黄衣人的那颗人头,却好像有人能在暗处加以控制地冉冉地飞飘四五十丈,陈放在”断头台”上。

虞心影空自紧咬银牙,却丝毫无可奈何,但元朗真人却在接住黄衣人尸体后,向她失声叫道:“三妹,主持‘断头台’的人物,到底是谁?事情好像怪异得离了谱呢。”虞心影闻言,即闪身纵过,一面发话问道:“二哥怎么这样说法?莫非这位身遭惨死的黄衣人,竟是我们所熟悉的武林好友吗?”

元朗真人因恐再度遭受对方由壁上的凌空下击,遂把黄衣人尸身抱得远离“断头台”的“参天赤壁”,放在一块平石之上,向虞心影苦笑说道:“三妹,你认认看,这黄衣尸身,虽是熟人,却并非我们的同道好友。”

虞心影对那无头尸身,细看几眼,不禁“哎呀”一声,蹙眉说道:“这人头颅虽失,但从他的衣着身材看来.不就是那位与‘蛇发妖婆’百里夫人狼狈为奸的西南巨寇,‘毒剑神鹰’娄振羽吗?”

元朗真人点头叹道:“三妹对娄振羽不太熟悉,我却与他有过几度交往,故而一看便知这确是他的无头尸身。”

虞心影讶然说道:“这藏身高壁,藉‘断头台’以显怪异的武林人物,到底是什么来历?‘毒剑神鹰’娄振羽既遭杀害,也对我们抛石袭击,真令人弄不清是敌是友?”元朗真人冷笑说道:“怎会是友,自然是敌,并是我们及百里妖婆的双方之敌。”虞心影叹道:“事情弄得如此复杂,使我们虽欲剥茧抽丝,却苦无丝头可找。”话方至此,“参天赤壁”壁顶,又起了呜咽笳声。

虞心影听得心中一惨,咬牙说道:“二哥,笳声又起,莫非他们又要以残酷手段断人头吗?”

元朗真人无言可答,只有双眉紧蹙,与虞心影一同抬头,向“参天赤壁”的顶端看去。”这次,却未在壁顶伸出铁板,扮演什么断头惨剧,只在“参天赤壁”顶上,出现了一位手执弓箭的红衣之人。

就在元朗真人与虞心影抬头注见之际,那红衣人便拉满弓弦,向二人射出一箭。由高处斜射下方,箭势自然极劲。

虞心影因对方一切举措,均神秘异常,显系极有心机,遂不肯贸然接箭,只与元朗真人双双闪身避过,听凭那根箭儿,射中在崖石之上。

石崩箭碎,电光星飞,但那碎裂箭杆之上,却卷有一张绵纸。

虞心影捡起树枝,拨开绵纸看时,只见纸上写着:“明夜子正,‘青幡仙客’卫涵秋之仆及‘红叶令主’虞心影之婢,双双受刑断头,敬请‘北令南幡’,届时收尸观礼。”元朗真人“呀”了一声说道:“倘若对方所言不虚,则不仅玄儿被困此间,连那卫涵秋的老仆,也一齐失陷在这‘擎天峰’上。”

虞心影妙目闪光,扬眉说道:“我明白了,这‘擎天峰’上的隐形人物,就是乘我们与百里妖婆恶斗而在‘白骨沟’中,盗走与‘九绝真经’有关的骷髅头骨之人。”元朗真人点头说道:“只有此人,才与我们及百里妖婆等双方有仇,但却弄不懂卫涵秋之仆,为何也会失陷此处?”

虞心影皱眉说道:“如今我们不急于判断对方来历,却急于设法登上这片‘参天赤壁’顶端。”

元朗真人瞿然说道:“慢说卫涵秋之仆及玄儿,与我们关系密切,就是陌不相识之人,也应该要赶紧设法加以拯救,决不容这种断头惨剧,再度上演。”

虞心影指着这片数十丈高的“参天赤壁”说道:“二哥,这片山壁,委实太高太陡,并毫无草树可资惜力攀援,却是怎样能上得去呢?”

元朗真人微作沉吟,并对这片“参天赤壁”的四外形势略一端详,向虞心影低声道:“三妹,依我看来,这片峭壁,决难由正面攀援,只有从侧面绕去看看,我们不相信在这整座山峰以上,就没有一条可以登落之路。”

虞心影点头同意,一面与元朗真人绕到“参天赤壁”侧方,一面苦笑说道:“路儿当然会有,否则对方又怎能在壁顶出现?只不过从所见南边形势判断,纵或寻出登峰之路,也必险厄无穷,难关无数。”

元朗真人叹道:“艰难困厄,自在意中,只要能找到途径,我们甘冒百险,也必一试!”虞心影目光四扫之下,忽然手指前方,面现喜色地扬眉叫道:“二哥你看,那边峰壁之上,不是一条登山路吗?”

元朗真人顺着虞心影的手指看出,果见前面峰壁藓苔藤蔓之间,有条似可盘旋登峰的行人小径。

既然寻着路径,两人自然大为欣喜,但等到了近前,却又发现蹊跷。

这条盘旋上峰的人行小径,是起自峰脚两株交枝古树之间。

这两株交枝古树,恰好纠结成了一个圆形拱门,左边树上并镌有两句话儿,写的是:“劝君莫上登山路,此路无殊万劫门。”

虞心影冷笑一声,轩眉说道:“好狂妄的口气,我偏要走走登山路,尝尝万劫门的滋味。”

语音方落,便自闪身穿人那两株古树所结成的圆形拱门,顺着山径,向峰上疾驰而去;元朗真人自然紧紧追随,几经转折以后,山径上却建有一座城门似的关口。这关口的两扇朱门,闭得死死的,门上又有两句话儿,写的是:“功君莫惹飞来祸,鬼门关外好回头。”

虞心影目闪神光.冷笑说道:“一再卖弄玄虚,可见得暗中主持之人,也未必是甚上乘货色。”

语音方落,右掌便伸,向那扇朱门,凌空拍出。

虞心影何等功力,两扇朱门,自然立被她所发的劈空劲气,击得粉碎。

但朱门一碎.门内却有百十块大小不一巨石,“轰”然涌起,顺着斜坡山径,向虞心影及元朗真人迎头滚落。

虞心影嗔念已生,一声清叱,竟一面施展出“凌空虚流”的绝顶轻功,足点滚落山石,不住借劲腾身,一面双掌凝劲,拨挡飞袭头部及上身的石块,毫不退却地仍向峰上扑去。元朗真人见她甘心冒险,遂也随后相从.并在跳跃闪窜之间,凝神目扫四外,防范其他突变。

百十块该石,自然挡不住这一男一女两位武林奇客,转眼间,石块滚完,虞心影与元朗真人也已登峰数丈。

这条登峰小径,几乎形若螺旋盘绕无数,两人才一折转,眼前竟又有第二道关门阻路。这第二道关门,色作纯白,仍是闭得紧紧。

门上照样有两句话儿,写的是:“‘北令南幡’休得意,登峰共有七重关。”虞心影看得勃然怒道:“七重关有何足奇?便算是百险千艰,大概也拦不住我‘红叶令主’虞心影。”

语音才落,忽然有阵似有似无,听来不太清晰的森森冷笑,传人耳内。

这阵冷笑,来处怪异,又似来自峰头,又似来自空中,又似来自山腹以内,总而言之,极为虚幻飘渺,不可捉摸。

元朗真人觉得在这等敌暗我明的环境之下,简直处处受敌,大为不利,遂想与虞心影略作磋商,寻思更妥当的援救“黑凤”谈玄,及“青幡仙客”卫涵秋的老仆等人之策。他刚刚叫了一声“三妹”,虞心影余怒未息,业已挥掌向那纯白关门击去。这两扇白色关门,竟非木板,虽挨了虞心影劈空一掌,却未应手碎裂。

虞心影柳眉倒剔,功力凝到十一成,又复劈出两掌。

如此一来,关门纵是精钢所铸,硬被她的凌厉掌力,震开了尺许隙缝。

“轰通”一声巨响起处,他们盟兄妹二人,不禁脸色惨变,暗自叫苦不迭。原来,占据这”擎天峰断头台”之人,心思极叵,他竟弄来数万斤砂土,堆置在两扇白色关门之后。

关门系用精钢所铸,自然承得住数万斤砂土压力,但对方却在门上加了机括,只要登峰之人,猛力震动关门,则机括立断,关门自开,数万斤砂土,也就宛若山崩一般,立向登峰人凌空压下。

虞心影与元朗真人,既不怕第一道关门以内的那些尖锐沉重滚石,却为何惧怕这第二道关门以内的大量砂土?

砂土威力,看来虽不如滚石凌厉,但因系数万斤大量倾泻,威势遂比滚石不知要大过若千倍数。

滚石可以点足借力,砂土不能丝毫利用。

滚石是一块块地滚落,可以拨挡推进,砂石则浑然一片,无殊山岳当头,使人避无可避。不仅数万斤砂土当头猛压,并在百丈黄尘所罩之下,使人双眼难睁,根本辨不出前后左右,东西南北。

在如此情形之下,虞心影与元朗真人,无可幸免地,硬被这百丈黄尘,压得滚滚爬爬地跌下峰壁。

幸而他们才到第二重关口,攀登得不算太高,又各有一身绝世轻功,虽被压得滚落下壁,仅仅略受擦碰,尚未受到太严重的伤害。

但人落壁底,那数万斤砂土所化的百丈黄尘,也随同幕天而降,把一位名满当今“红叶令主”虞心影,一位玄门奇侠元朗真人活活埋在其下。

换了常人,或是武学稍差之辈,定然窒息而死,就此一命呜呼。

虞心影与元朗真人到底功力迥异凡俗,仍自双双从那座小土山钻出。

如今,用来形容这两位武林奇侠神情模样的最恰当词句,就是“灰头土脸,满身风尘”。灰头土脸的虞心影,一面拂拭身上发上的狼藉尘沙,一面紧咬银牙,愤怒已极地顿足叫道:“二哥,我们再闯第三关,若不能逼得对方现身,一决生死,虞心影便传语江湖,废去‘红叶令主’之号。”

满身风尘的元朗真人,闻言苦笑说道:“三妹,莫要心急,我们在天时、地利、人和等等,一齐都失利之下,如此硬闯毕竟太吃亏,不妨想想有无其他善策?好在对方处决玄儿及卫涵秋那名老仆之期,是定在明夜子正,尚有相当时刻。”

虞心影也知道要想硬闯这座“擎天峰”上七重关口,显然一重比一重更为厉害的所余五重关口,委实难于登天,遂在听了元朗真人话儿之后,玉颊飞红地苦笑几声,叹息说道:“二哥,请你快想妙策,我一来对玄儿过分悬忧,二来盛气浮动,以致有些神明不朗了呢。”

元朗真人长叹一声说道:“我如今才懂得玄儿在‘白骨沟’中留字,及我所接隐名人树枝传言,为何均要强调‘速传红叶令,赶赴断头台’之故。因为若是‘红叶七人盟’兄妹,一齐赶来,则大哥的绝世神功,四弟的飞翼绝学,五弟的登山妙技,六弟的神箭金律,及七妹的慧心巧思,岂不均是目前极为缺乏需要之物?”

虞心影满腔怒气,无处发泄,竟又落在“青幡仙客”卫涵秋的头上,目射冷芒,扬眉叫道:“二哥,我除了恨死占据主持这‘参天壁上断头台’之人以外,并恨死那卫涵秋呢!”元朗真人皱眉问道:“三妹,你怎么又恨起卫涵秋了?”

虞心影咬牙答道:“他为什么留下那‘断头台,断头台,不见伊人真怪哉’之语?假如我们相信了他的话儿,不加察探,设法营救,则玄儿岂不真要在明夜子正时分,惨受非刑,断头而死?”

元朗真人摇头说道:“三妹莫要对卫涵秋的成见太深,我认为有两点原因,可以使你对他不必过于愤恨。”

虞心影冷笑一声,目射xx精芒,看着元朗真人说道:“我愿意听听二哥是怎样为那卫涵秋曲加辩护?”

元朗真人说道:“第一点原因是卫涵秋所留那句‘不见伊人真怪哉’中的‘伊人’两字,并未指明玄儿,只是我们胡乱猜测附会而已。”

虞心影玉颊傲红,“哼”了一声说道:“先前把‘伊人’二字,猜成玄儿的,便是二哥,如今辩成并非玄儿的,还是二哥,足见二哥对于卫涵秋,确有偏心袒护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