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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朱虎和斜眼婆从地上爬起来,火已经自己熄灭,夫妻两个一看烧的只是鸡窝,一口气才缓过来。

一夜无话,第二天起来,朱獾出房间刚要去厨房,听刘叔、鲁伯的声音传来,转身站到厅堂的那张《消寒图》前。

“昨晚朱虎家的鸡窝被烧,你知道吗?”

“不知道,欢欢坐在我那里扯闲天一直到你回来。”

“奇怪得很,只烧了鸡窝,和田癞子家的鸡窝烧得一模一样。”

“有那么巧的事情?仙子在,我们过去问问她,她应该知道吧?”

刘叔和鲁伯走到朱獾身边,朱獾装作没有听见他们说话没有看到他们两个,眼睛只顾盯着《消寒图》自言自语:“这都到了清明,还有这么多‘九’字没有划,这么多‘九’格没有填,这么多‘九’梅没有画,都忙什么了呀?”

刘叔和鲁伯相视一笑,异口同声问:“仙子可知这《消寒图》的来历?”

“当然知道,肯定是书家画家所书所画。”朱獾回应,但目光还是停留在《消寒图》上。

刘叔和鲁伯又异口同声问:“朱元璋梦中没有告诉你?”

“没有,他只告诉我要小心你们两个老小孩。”朱獾从《消寒图》上收回目光。

“啊?”刘叔和鲁伯面面相觑。

朱獾手指《消寒图》问刘叔和鲁伯:“这样‘字’‘格’‘画’同图的明代《消寒图》是不是仅此一幅?”

“仙子所问何意?”刘叔和鲁伯齐齐问道。

朱獾笑着反问:“你们两个老小孩不会是孪生兄弟吧?”

“不可能,不可能。”“绝对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刘叔和鲁伯连连摇头。

朱獾笑道:“不管可不可能,解释一下这幅《消寒图》吧?有人可是从你们的眼皮子底下给偷了去呦。”

“你是说给我们听的吧?”马夜叉和蛋儿他娘走进客厅,齐齐问朱獾。

朱獾还是笑:“嘻嘻,又来一对孪生姐妹。”

“想不到你也做谜语人,说吧,是不是昨晚你把这真的一幅给偷了回来?”马夜叉问。

朱獾讥讽:“既然知道真的被偷怎么还安得下心呢?我可从来不做贼,只是看到了自己的东西顺手拿回家来而已。”

“知道你会给偷回来我还担心什么?背着对方把东西给拿走,不就是偷吗?”马夜叉反唇相讥。

“哦,这样的逻辑呀,难怪背着自己的老公去会别的男人叫偷汉子,嘻嘻。”朱獾掩嘴而笑。

“好啦,打什么嘴仗?比《消寒图》还要好的宝贝不是照样回了主屋吗?”蛋儿他娘走到《消寒图》前。

“这幅《消寒图》被人偷走过?”“我们怎么会不知晓?”刘叔和鲁伯拿出放大镜看《消寒图》。

朱獾撇嘴道:“这个还是去问问你们的得意门生吧。”

“啊?”“他?”刘叔和鲁伯手举放大镜愣在了《消寒图》前。

“你不要再这样阴阳怪气地含沙射影好不好?快向两位长辈说说到底怎么回事?”蛋儿他娘对朱獾说。

蛋儿他娘的话朱獾不敢不听,她对刘叔、鲁伯说,自己本来不能确定这幅《消寒图》是不是被王眼镜换了去?但王眼镜确实当着她的面取下过这幅《消寒图》,说挂的不对,需要重挂,她也没有在意。

昨天晚上朱獾偷听到朱虎和斜眼婆说话,无意之中获知他们还有一批宝贝藏在茅房里,就点火烧了朱虎家的鸡窝,调虎离山取回了那些宝贝,回家一看除了一些老木头疙瘩和砖块、石头之外,还有这一幅《消寒图》。

《消寒图》?朱獾一开始没有联想到这幅《消寒图》会是自己家的那一幅,以为他们是从别家所偷,可打开仔细一看,吃了一惊,因为这明明就是自己家挂在厅堂的那一幅,“字”“格”“画”同图的明代《消寒图》整个老宅乃至整个驴不到村只有朱獾她家这一幅,而且朱獾清晰地记得她小的时候马夜叉刚开始教她画的时候曾画错过,那个画错的红点现在依旧清楚地在上面。

所谓“字”“格”“画”同图的《消寒图》,就是指以文字式、圆圈式、梅花图式三种九九“消寒”形式同时呈现在一张纸上。

九九消寒图是根据数九方法绘制的图,其在民间口口相传,起源于何时,没有确切的资料,但可以确定明代为最盛行,分别有文字式、圆圈式、梅花图式三种形式。

【文字式】为一幅双钩描红书法,上书“亭前垂柳珍重待春风”九个繁体字。“亭前垂柳珍重待春风”这九个的繁体字每字九划共九九八十一划,消寒就是从冬至起九这一天开始每天按照笔画顺序划一个笔画,每过一九刚好划好一个字,到九九最后一天,一幅九九消寒图全部划完,这个时候冬去春来,寒消暖意回。划文字式的九九《消寒图》也称作“写九”,孩子们一般唱着“一九二九不出手,三九四九冰上走,五九六九沿河看柳,七九河开,八九雁来,九九加一九,黄牛遍地犁。”的《数九歌》“写九”。

【圆圈式】的消寒图相对较为简单,就是取九张纸,每一张纸分为九格,每格用笔帽蘸墨印上九个圆圈,从冬至起九这一天起每天填充一个圆圈,填充的方法根据当天的天气决定,规则通常为:上涂阴下涂晴,左风右雨雪当中。

【梅花图式】为九九消寒中最为雅致的一种方式,也称作“画九”。具体操作方式就是在一张白纸上绘制九枝寒梅,每枝九朵。一枝对应一九,一朵对应一天,每天根据天气实况用特定的颜色填充一朵梅花,梅花填完春来到。这样的九九寒梅图往往会写上“试看图中梅黑黑,自然窗外草青青”这样的诗句,就算是为一幅“雅图”了。

梅花图式的画九还有另外一种形式,就是在一张纸上画一枝素梅,枝上画梅花九朵,每朵梅花九个花瓣,共八十一瓣,代表“数九天”的八十一天,每朵花代表一个“九”,每瓣代表一天,每过一天就用颜色染上一瓣,染完九瓣,就过了一个“九”,九朵染完,就出了“九”,九尽春回,大地严寒消退暖气回升。

朱獾家的这幅九九《消寒图》集文字式、圆圈式、梅花图式三种样式为一体,设计精巧,光是从书法和绘画的技艺看,就是一幅绝世珍宝。

眼望面前的这一幅九九《消寒图》,刘叔和鲁伯难以置信王眼镜会干出那样的事情?尤其是鲁伯,好久才反应过来,反应过来之后一定要朱獾把当时候的情形说得详细一些。

朱獾说,当时候她刚起来,从房间里出来见王眼镜站在《消寒图》前就随口问了一句:“有好几天没有画九了吧?”

“对对对,我帮你画上去。”王眼镜正要提笔画,鲁欢过来制止他,说老宅有规矩,这九九消寒图只有老宅主屋女主才有资格画。

王眼镜只得住手,讪讪笑道:“我知晓的呢,我知晓的呢,我只是开个玩笑,开个玩笑。”

朱獾没当回事,自顾自走进厨房吃早餐,等她返回身,王眼镜正站在椅子上动那幅《消寒图》,心生怒火,但碍于他是省城来的专家,又是欢欢的男朋友,就强压住火,问怎么回事?

王眼镜解释说:“仙子,这幅《消寒图》斜了呢,我重新挂正,重新挂正它。”

“哦。”朱獾见鲁欢一直在王眼镜的身边,《消寒图》又重新挂了上去,就没有追究下去,回了自己的房间。

“这个不对呀,即使王眼镜狸猫换太子用假画换了真画出去,门口的犬儿和獾儿应该会有所反应,绝对不可能让他把真画带出去。”蛋儿他娘说话。

“师父,我当时候也是这么想,所以没有太在意。昨天晚上我取回真画之后和假画做过比较,表面看上去一模一样不说,连气味也以假乱真得一模一样,这样的话犬儿和獾儿们不仅难以识别,还以为王眼镜只是带了他带过来的那幅画出去,何况他是和欢欢一起出去。”朱獾说完望向刚进来的鲁欢。

鲁欢怒容满面,她直接走到朱獾面前,责问道:“你是不是怀疑我和他是一伙?”

“你能问出这样的话说明你还有救,你坐下,听我好好说。”朱獾笑脸相迎鲁欢。

鲁欢还是怒气难消,气呼呼地说:“有屁快放,否则我要和你当堂对质。”

“欢欢,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这个王眼镜已经不是以前的王眼镜,至于是他自己变了质还是被邪恶所侵我还需要再调查。”朱獾笑着对鲁欢说。

鲁欢反而被激怒,声嘶力竭地冲朱獾嚷嚷:“你还真以为自己成了仙子?调查?你有什么资格调查他?”

“我当然有资格调查他,因为我是老宅主屋的主人,任何和老宅有关系的人我都有权利调查。”朱獾提高嗓音回答鲁欢。

鲁欢更加地歇斯底里,不停地质问朱獾:“你凭什么?你凭什么?你凭什么?”

“就凭我拥有老宅的地契,老宅所有房屋的地契。”朱獾比鲁欢的嗓音还要响亮。

静默,静默,还是静默,老宅主屋足足静默了半个小时,整个老宅同样静默了半个小时。

鲁欢和朱獾吵闹,立马引来留守老宅的所有人,包括斜眼婆,当然朱虎没有出现,朱扇子没有出现,蓝玉柳更没有出现。

当朱獾对鲁欢说凭她拥有老宅的地契,老宅所有房屋的地契,站在前院听闹猛的所有老宅人全低下了头,尤其是田癞子,原本火着好看的神情立马转变为沮丧和满满的失落。

马夜叉在静默中率先开口,她一字一句说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一切凭地契说话。”

“我娘说的对,一切凭地契说话。老宅即使拆迁,现在居住在老宅的各家各户能补偿多少也得由我说了算,上面只会按照地契进行补偿,补偿给拥有地契的人。”朱獾说的掷地有声。

老宅主屋外当即议论纷纷,交头接耳一阵后朱胖子第一个朝主屋里面喊:“仙子,我有数,我有数的呢。今天你家还要办大席吗?我免费烧,以后全是免费,免费的呢。”

“以后我家不会轻易再办大席,老宅各家各户也不要轻易再办大席,大家省下钱去镇上或者县里买房子吧。”朱獾在屋里回话。

黄花菜不等朱胖子再说话,急急朝主屋喊:“仙子,大席不办我怎么办?大席不办我怎么办?”

“花菜姐,老宅列为‘国保’的庆贺大席肯定得办,琼浆玉液肯定让你照喝,龙肝凤髓肯定让你照吃,只要你看好那王眼镜,不要让他偷懒,不要让他总是去摸柳树精的玉手和你家葵妖怪的金手。”朱獾回话。

黄花菜转忧为喜,大声回应:“仙子,我有数啦,我这就去看住那个王眼镜。”

“仙子,我也有数着呢。”“我也有数着呢,仙子。”独臂罗和跷脚佬急不可耐冲主屋喊,老宅的其他户主争先恐后朝主屋喊“有数着呢”。

田小癞见田癞子还站在照壁前低头思量,过去拉了拉他的衣角轻声说:“爹,你快表个态,否则一分钱的补偿款都拿不到呢。”

“对对对,爹,你快表个态,那可是钱,谁跟钱有仇?”“爹,这可决定我们家以后是镇上的人还是县城的人呢,你快表个态呀。”田二癞和田大癞过来拉扯田癞子的衣角。

田癞子一瞪眼一跺脚,低声斥责道:“你们懂什么?拆不拆迁还不一定呢,这么急做什么?獾八仙的那一套你们又不是不明白,大不了老子我不搬,就死赖在老宅,看她怎么办?看上头怎么办?”

“这肯定不行,爹,我可不想再在这破破烂烂的老宅里住。”“对对对,爹,这穷得叮当响的山窝窝哪有镇上或者县城好?”“要是有可能,我恨不得搬去省城住。爹,省城那大街上的美女一个个全都比柳姐还要漂亮。”田大癞、田二癞和田小癞一听田癞子说要死赖在老宅,急得不行。

田癞子挠了挠癞子头说:“嗯,那我先表个态,到时候如果情况不对可以赖个一干二净。”

“爹,这就对了嘛。”“这才是我们的爹嘛。”“爹,还是你老谋深算。”田大癞、田二癞和田小癞向田癞子竖起大拇指。

田癞子挺直身子拨开众人走到老宅主屋檐下高喊:“仙子,你田伯心里有数着呢,以前只是演戏,演戏而已,希望你多担待多担待,以后田伯唯你马首是瞻,我家大癞、二癞和小癞你如果有用得着的地方,保证随叫随到。”

“保证随叫随到!”田大癞、田二癞和田小癞扯开嗓门齐齐朝老宅主屋喊。

朱獾回应:“收到,你们好自为之。”

“嘿嘿,仙子叫我们好自为之呢。”“我们必须好自为之。”“这好自为之应该就是只要我们对她好她就会对我们过去的不好不了了之。”田大癞、田二癞和田小癞不是一般的兴奋。

“大家都散了吧,今天是清明,去山上好好看看你们的亲人,晚上烧一桌好菜迎接他们回老宅好好看看。”朱獾打开老宅主屋大门走出主屋。

众人见朱獾今天穿一身青色的衣裤,青色的对襟盘扣粗布小褂,青色的粗布裹腿长裤,看上去精明干练,和今天是清明节很应景。

朱獾出来扛起一把锄头往老宅后门方向走,身后跟着马夜叉、蛋儿他娘和蛋儿,分别手提畚箕和祭品。

“大家记住,上山禁止用火,谁用火谁家以后补偿款扣一半。”朱獾走到老宅后门回头对紧跟在她身后的众乡邻说。

独臂罗和跷脚佬跟在最前面,点头如捣蒜,嘴上连声说:“上山禁止用火,上山禁止用火。”“记着,记着呢。”

“记着就好,还跟着我做什么?”朱獾加快脚步。

独臂罗大步向前,大声说:“仙子,要没有你爷爷奶奶,我早死翘翘,我得先去看望你爷爷奶奶。”“对对对,还有我,还有我,我也一样,我也一样。”跷脚佬摇摆其后。

朱獾没有回应,自顾自往西山走。

跷脚佬摇摆到朱獾身边低声说:“仙子,我有重要情况报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