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玉碟盛着的糕点精巧可爱，两碟糕点一白一粉，在小盘子里妥帖地摆着，像是绽开的花朵。
燕璟华看了被推到面前的米白糕点那泛着轻微油润光泽的酥皮，别开了眼，给自己倒了杯茶——储物戒能够延缓时间的流速，归墟子拿出来的时候茶壶甚至还冒着白气。
没有花什么心思修饰言辞，她只是简单地把自己的推测讲了讲。
随着归墟子的表情的轻松到逐渐严肃，她又一次肯定了自己的猜想。
“小璟华猜的没错，魔域封印早在三百年前就已经出现了松动，往后不知还能再撑上多长时间。”
归墟子将白玉茶杯拿在手中把玩，沉下脸时终于露出些久居高位的气势。
封印破碎并不是衣服破了，修修补补就能解决的事情。
至少在魔族这个共同敌人消失后，人妖两族没了外敌，分道扬镳开始搞内斗。
两族关系早已没有昔日那样密切，很难再次达成上古时那样举全族之力联手对外的奇迹，想要再做一条“衣服”也难之又难。
再则，也没人知道如今的魔族在那片天地中究竟发展成为了什么实力。
总而言之，封印破碎，带来的必然是很长一段时间内的生灵涂炭。
燕璟华揣测着今日归墟子展现出来的态度。
不算很急切，但确实展现出了些许担忧，她不禁猜测道：“还有多久，千年？”
“三千年。”
啊，那没事了，她闭了闭眼微微后仰。
如今燕璟华甚至没满千岁呢，这不还有三个燕璟华的时间可以挥霍吗？
要知道前世今生包括地府待的几天加起来，她也就一个平平无奇活了四十余载的凡人啊！
心中被调动起来的紧迫感又瘪了下去。
仿佛突然想到旁边这是个千年合体的天才苗子，归墟子看着她督促道，“好歹也算是老夫带进的门，你这娃娃修炼上得加把劲啊。”
像是提到了过去，归墟子就和每个长辈一样，打开了话匣子，就喜欢拿着小时候那点事逗弄小辈。
那点数年不见的陌生，以及辈分之间的疏离都融化在絮絮叨叨的话语中。
他眯着眼，像是狡黠的老顽童，不住地捋着胡子。
“你这姑娘小时候就是个没规矩的，老夫栽在禁地里的青丝兰草被你薅了大片，问的时候居然装作不知道，如今在云阁修身养性数年，总不能再像小时候那样皮了吧？”
燕璟华目光不避不让，直视着他，突然咧嘴，露出个顽劣的笑。
“太师祖爷爷难道是年纪大了？我拔的明明是普通的春兰，您不会连灵草和凡花都分辨不出来吧。”
这两种植物只是看起来长得像，实际上天差地别。
她在心底轻哼一声，老狐狸还是起疑心了。
不是因为最近的动作，而是因为之前对宗门现状探讨时的三言两语。
用上位者的思维来看事情的角度，与高居云巅不问世事的单纯仙子的想法是截然不同的。
就像燕璟华自觉地带入归墟子的角度来揣测事情，抱着总有刁民想害朕的想法，很快就联想到了敌人身上。
而习惯性服从长者的孩子，只会认为是太师祖对新入门的弟子懈怠不满，下意识惶恐和自省。
但是人总是会变的，两百年不见的小辈，指不定就长出了自己的锋芒了呢？
她倒也不慌，托着下巴，手肘抵在扶手上，只是拿一双澄澈的眼看着对方，直白地将探究写在脸上。
只要她先发难，归墟子就找不到挑刺的机会！
真是个不好唬弄的姑娘啊，见她这般模样，归墟子只得清咳一声开口，“咳，确实是春兰，你这孩子，还是吃不得半点亏。”
燕璟华幼时可是个活泼小姑娘。
自幼被太师祖带在身边，又有师叔师伯哄着，颇有点天不怕地不怕的小霸王模样。
也就是后来到了云阁被管着收了心，不然还真有可能纵出个见谁咬谁的恶霸猫。
“送你去云霄座下教养，确实没想到教出了个不好惹的冷美人来。”他摸着胡子调笑，完全没了宗门老祖宗高不可攀的距离感。
“老夫听说，外头评选的仙界美人榜上有若光仙子的一席之位？”
那是某些好事者折腾出来的榜单，还评了个俗气的四大美人，燕璟华偶尔上榜。
但仙界毕竟是看实力的地方，因为被誉为花瓶美人的若光仙子还经常被质疑上榜资格——那是他们不知道燕璟华是个合体期，还是千岁的天才合体期！
归墟子这番转移话题没有奏效，燕璟华语气毫无波澜，轻哼一声，“云阁不也是太师祖送我去的吗？”
云霄道君是个大冰山，幼时的学人精燕璟华去了自然跟着学成了小冰块。
哪怕藏在里面的性格还是活泼跳脱的，在外人看来也是和其师尊如出一辙的冷淡，这才有了清冷仙子的谣传。
和个炸毛的猫似的，归墟子无奈地叹了口气，“老夫不是已经给咱们璟华赔过罪了么？”
燕璟华拜师后他闭关百年，等出关的时候，小姑娘特意跑回来当着面薅光了他种的千年灵草。
“以前吃惯了太初的糕点，尝尝，还是不是幼时那个味？”
随着他的话，燕璟华的眼神落在了放在自己面前的青玉碟上。
米白糕点上缀了几抹黄，像是白梅的花蕊。
她沉默半晌，不高兴地发出声轻哼，伸长手直接将归墟子面前的那叠拿了过来，当啷一声放在自己面前，继续抱臂环于胸口前，维持着不配合的表情，也不说话，就直直盯着他。
两种糕点，一梅花一桃花。
他明明知道燕璟华更喜欢那种，却还是状似无意地摆放成了这个模样。
老头子还搁这试探她呢！
她其实对这种勾心斗角算得上适应良好。
但作为被故意怀疑的小辈，燕璟华理应不高兴。
她倒也不动，就这样朝后靠在椅背上，微扬着下巴，直视着对方，理直气壮。
“归墟道君若是不欢迎，也可以不必召我过来，毕竟若光一个云阁弟子，哪敢动不动劳烦太初宫的太师祖指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