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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名字吗?

角落里的螭温不自觉攥紧了衣衫,目光望向那个眉眼和自己极其相似的少年。

少年眼眸懵懂地望过两人,而后略显失落地摇摇头。

“我……没有名字,也没有家。”

“怎会没有?我听说,这人间的人都是有自己独一无二的姓名的。”鸣珂显然不相信,忽然凑近少年,把少年吓得缩进了被窝。

“我的名字便是姐姐给我取的……唉疼疼疼!”

阿梧拧着眉,一把将鸣珂扯回来。

“唉姐姐,你干什么嘛?”鸣珂分外委屈,漂亮的眼眸中蓄满了泪水,撅着嘴看向阿梧。

阿梧看向床榻之上,神色带着羡慕与失落的少年,将鸣珂带了出去。

“不该问的事别问,身为一条局外蛇,你怎么没这个悟性?”阿梧伸手捏了捏少年软乎乎的脸颊,叹出一口气。

鸣珂脸颊贴上女子白皙的掌心,气呼呼反驳:“我是龙!”

“这不是重点。”

“好吧,那孩子明显是被人抛弃了。蛮可怜的,要不然带着他跟我们有游历山川吧?”

鸣珂眨着眼睛提议,酒窝在脸颊一侧凹陷。

他与阿梧在人间游历百川,虽然有阿梧相陪,但他也总觉得没落与孤寂,因为阿梧总是像个长辈。

阿梧摩挲着下巴点头:“那孩子体质差,倒是在修炼上有天赋,再治一治,没准还能成仙。”

鸣珂不爽地撇撇嘴:“姐姐,可不是每一个人都想成仙的,倒不如先给那孩子取个名字。”

“名字吗?让吾想想……”

螭温望向在门外谈话的两人,心跳骤然加快了几分。不知是错觉还是什么,他总觉得有什么真相呼之欲出。

关于这个美梦,关于他成为山神之前那一段模糊又不可遗失的记忆。

到底是什么?

为何他一见他们就一种致命的熟悉感?那一段被盖住的记忆,到底是谁?

螭温按住胸腔,里面空落落地,似乎被挖去了一大块血肉,那一处在剧烈地颤抖,期待着银发女子说出少年的名字。

“温,终温且惠,气若欣兰。怎么样?”

螭温呼吸猛然一顿,呼吸急促起来。脑中钝痛,迅速席卷到全身,整个美梦开始摇摇欲坠。

阿梧目光看向鸣珂。

鸣珂也沉着脸思考,摩挲着下巴:“那姓呢?总不可能让他跟你姓吧?那不如跟我姓吧,我把龙的别称赠给他。”

“也行……”

阿梧和鸣珂走进屋内,少年仰头看着他们。

银发女子笑意浅浅,伸手抚摸着他的发丝:“那以后你就跟着我和鸣珂一起生活吧,我刚刚替你想个了个新名字,不知道你是否喜欢。”

少年听此,立刻激动地抬头,病态般苍白的脸上浮现一抹薄红:“真……真的可以吗?”

“那当然,我的阿梧姐姐可是很善良的。”鸣珂抱臂,笑眯眯开口,翠绿的眼眸水光浅浅。

整个地面开始剧烈晃动,有破碎的光片,一片片坠落,景中的人仍然身似青竹,温柔地望着病弱的少年。

不要……!不要坍塌!

再让他看一眼!!

螭温眼眶发紧,察觉到眼前三人的景象如同蒙上了一层雾气般模糊,心中剧烈地慌乱起来。

耳畔的雨声阵阵,穿过潇潇竹叶,寒气自上而下浸泡进脚踝,最后一句话淹没在细雨青竹之中,但螭温还是真真切切听到了那个专属于他的字。

“就叫你螭温,如何?”

这不是幻境,更不是美梦。

是他被迫忘记的一段他埋藏最深的记忆。

原来交换的代价,竟然是这个吗?

少年山神跪倒在地,周围陷入冗长的黑暗,冰冷的液体从毫无知觉的眼中落下,晕开一圈一圈苦涩的回忆。

地面似水,倒映出少年山神绯红的眼眸。

一切的记忆都在“美梦”坍塌之际,全部回归到了他这一具空荡的身体之中。

破开的血洞被一团又一团密密麻麻的痛楚堵住,银发女子的音容笑貌,便被埋在了里面,与血管筋骨长在一起,严丝密缝。

他的遗忘就像是硬生生将那块骨头拔出来,带着淋漓鲜血。

天宴一见,一别千年。神庙之中,长跪不起。

他最重要之人的魂魄在他身边沉睡了百年,他都未曾发现。

螭温嗓中发出低声的呜咽,琥珀色的眸中涣散着水光,其中郁结的痛苦,却又那般清晰,让人呼吸发紧。

巨大黑暗之中,少年山神的哭泣那么明显。

在巨大的漆黑河流之中,回荡着,一声声,嘶哑的,无助而愤怒地嘶吼,带着遗忘了千年的不甘与无措。

为什么?为什么偏偏让他忘记,最重要的东西?

姐姐……

阿梧姐姐。

脑子无数记忆片段在泪落之时被唤醒,少年山神蜷缩在地上,死死抓着胸前衣襟,呼吸急促。

“……阿梧姐姐,小温他……”

“吾不会让他死的。”

女子青衫落拓,声音淡淡,却透着不容拒绝的坚定。

原来,他没能活着陪阿梧走遍山川。

少年短暂的生命停留在白鹿山下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那一日,他乖乖在家等着阿梧与鸣珂回家。

但是,他的身体已经油尽灯枯。

长达十几年的虐待,让他形销骨立,根基残破。纵然被爱包围,枯骨挣扎着长出了血肉,也只是回光返照,让本该结束的生命硬生生延长了几年。

阿梧不愿他死,便日日用妖力压魂。

干涉凡人生死,天道是不允许的。

每月总有几日,他就能听见雷鸣大作,雨如瓢泼。鸣珂总是在这时候,捂住他的耳朵,叫他好好睡觉。

可他总能闻到空气中的血腥味,以及阿梧遍布在脸上的红色纹路。

阿梧总是靠在床边,将他的手握住。

指尖落在在他腕间,感受着他微弱的脉搏。

这脉搏挣扎着跳动,又熄灭。阿梧又是面无表情地将一股股赤红的力量渡入他脉搏之中。

“他命数不该如此,只是因为救了吾在外的族人,落得如此下场,吾不配当这妖神。”

原来他拼死护下的兔子,是阿梧姐姐的族人吗?

瘦弱的少年在最后一刻想着,有点伤心又有些庆幸。

庆幸的是,阿梧姐姐让他感受到了最后的温暖,让他体验了家的感觉。

伤心的是,阿梧姐姐似乎很期盼他长大。

雨声终于微弱了,阳光透着窗户落进屋中,鸣声阵阵催春来,柔光落在女子的银发之上,一切犹如幻梦。

绿枝深深,探入窗棂。

但是他似乎等不到最后的春天了。

薄如纸片的少年缓慢抽出了手,眷恋的目光落在那一片散开的银发之上。

少年感觉体内属于人的热度在缓缓流失。

听说人死前会有走马灯,会回想起这一生所遇见过的人。

真好。

那他又可以见到咋咋呼呼的鸣珂,还有温柔的阿梧姐姐。

少年薄如蝉翼的呼吸,渐渐停止。

在阳光明媚的一个下午,微笑着永远停在了白鹿山下的木屋之中。

“对不起,姐姐,我长不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