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砚初哪里听不出来他的话外之意，放下书卷，提起苏云祈的后领就往书房走。
“不玩了，日头太毒，先练字。”
“再过会嘛，等我道个别，好歹等我，等我把鱼食喂完嘛……”
苏云祈苦着脸又坐到那张该死的圈椅上。
他左手托腮，右手拿笔，自己给自己哼歌。
以前抄作业的时候就喜欢听音乐，不听不带劲。
“丢丢，你在唱什么？”
“没什么，乱哼两声啦。”
苏云祈朝他龇了龇牙，歪着头问道，
“哥哥，我是吵到你了吗？”
裴砚初不再与他对视，故意躲过他希冀的目光，
“没有，写完就拿来给我看看。”
他说是这么说，人却已经主动走了过去。
苏云祈看他走近，小脸一红，连忙用手挡住，支支吾吾不敢给他看。
裴砚初没把他的反抗放在眼里，干脆利落地拉开椅子将他揽起，另一只手则拿起那张惨不忍睹的字迹。
“丑。”
“……”
“不认真。”
“……”
“性子浮躁，敷衍了事。”
裴砚初板着脸的时候像极了教导主任。
苏云祈的头越垂越低，但还是仗着对方肯定会惯自己，伸手扯了扯他的衣角。
“丢丢，为什么不听话？”
他语气没平时那样温柔，好像还带着一点恨铁不成钢。
苏云祈这下彻底没了玩闹的心思，他立马抬头去看人眼色，试图找到一些无奈的哄劝。
不过，他好像怎么找也找不到。
“哥哥……你别生气嘛。”
裴砚初还端着脸，他当着苏云祈的面把所有东西都收起来。
甚至最后还揉揉他的头，让他去外面玩，说随便他，以后也不用再写。
苏云祈慌了，他小心翼翼地抱住裴砚初，却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
他心里很难受，但不知道难受的原因。
明明自己应该开心的啊，怎么会如此不安呢？
裴砚初任由对方黏着自己不放手，但始终不看他的眼睛。
他怕他看了就会心软演不下去。
看透苏云祈就跟呼吸一样简单，他自然知道怎么治他。
不过他哪里舍得对他动粗，只是玩些心理手段罢了，便能让他一口一个哥哥抱。
苏云祈还以为裴砚初是真生气，急得往他身上扑，企图感化他，
“哥哥看看我，看看我嘛。”
“我知道错了，下次一定不会了。”
“哥哥最疼丢丢了，别生气嘛。”
裴砚初嘴角都有些压不下去，他心里暗爽，见真要把人吓哭了才兜在怀里哄。
“好了好了，哥哥知道了。”
苏云祈还处在后怕之中，他紧紧搂住裴砚初的脖子，抿着唇憋气。
这要是真哭出来，那他就一点面子都不剩了。
他以为自己很厉害吗？以为这样就能让他害怕服软？
现在倒是笑得开心，刚才不是很凶吗？
演他是吧？好好好，好，好，好。
生气气。
“丢丢？”
苏云祈拒绝所有内耗，他本就是个没心没肺的乐天派，起先的那点惶恐不安也只是给裴砚初点面子罢了，他才不在意。
一点！都不在意！
他利索地把人撒开，揣起桌上的东西就往主殿里的软榻处走。
“没事的，哥哥别生气，我会自己练的，不用您再操心啦~”
到手的乖崽子又长翅膀飞走，裴砚初愣了一下，脑子还没反应过来，手却已经逮住他。
“哥哥，您快放手啊，丢丢要练字呢。”
苏云祈假笑。
苏云祈哼气。
裴砚初破防。
他的丢丢好像看出点什么，不仅慢悠悠地拔出软刀子，还不忘狠狠回敬他一下。
刚刚还游刃有余的三殿下瞬间栽倒，连包袱带人重新塞回自己眼前的圈椅上。
“哥哥，您这是干嘛，从今天起我一定会好好努力，早日独立起来，不惹哥哥生气~”
裴砚初的唇都在抖，在外人眼里估计还是一副风平浪静的表情，但苏云祈觉得他现在应该快碎了。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苏大爷从不认输。
他语气贼欠，手上动作却很温柔，慢慢牵过裴砚初的手。
“哥哥不想对我说什么吗？”
钓鱼这件事呢，就要讲究天时地利人和。
“丢丢，哥哥错了，以后不这样逗你了好不好？”
鱼上钩了。
“你一点都不在意我，看我担心害怕你会很高兴是吗？”
“哥哥，你的心是石头做的吗？”
鱼垂死挣扎。
“没有，我没有，我只是希望你能认真些，最好……能再多粘着我点。”
“那你就直说呗，你说你希望我陪你待在书房，不然你看不见我会不高兴。”
“裴砚初，你是锯嘴葫芦吗？”
苏云祈自动忽略前一句，抓住他话里的漏洞不松口。
裴砚初整颗心很乱，就像是被丢进线团里，怎么理也理不清。
他又说不出话了，茫然地看着嘴里没停过的苏云祈。
“我……我。”
“你要是真在乎我，就不可能喜欢看我难过。”
脑中的弦像是被人轻轻拨弄一番，裴砚初感觉有只温热的手，带着他走向一条从未见过的绿茵小道。
他只是习惯了试探，用尽自己所学去分析所有人，并为其制定一切处事对策。
“哥哥，你学着相信我好不好？有话就跟我直说。”
“我以我的性命起誓。”
“定不会负你。”
鱼也不挣扎了，心甘情愿地落入兜网，任人宰割。
一股冲动涌上心头，裴砚初捧起苏云祈的脸，顺着本能吻了下他的眼尾。
好想吃掉丢丢。
他好乖，他说他定不会负我。
怎么办，我现在该做什么？
我能不能再亲一下？
苏云祈捂着眼尾，吓得一屁股坐到地上，接着不顾一切般两条腿使劲乱蹬，直接把自己蜷到桌下角落里躲着。
老天，他为什么要亲我？
他什么意思，他想干什么？
张飞会这样对关羽吗？
可他俩现在好像也算不上拜把子兄弟吧？
苏云祈的脸越来越烫，他像是朵自闭的蘑菇，背对着外面的一切，然后把头贴在桌壁上沉思。
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劲，但他又说不上来。
裴砚初蹲下身，抓住他的脚腕，一点一点把人拖出来。
他把走神走得找不着家的丢丢抱起，伸手拍着他腰下的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