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死亡凝视
王佳佳走到门口打开门，两双妙目相对，相视一笑，韩孟丹走进房间，她穿着一身警服，显得英姿飒爽，看起来和风情万种的王佳佳不同，别有另一番味道。
刘天昊急忙站起身，冲着韩孟丹一笑。
韩孟丹把验尸报告放到桌上，说道：“死者的死亡时间是一点十分，到医院就诊的时间是下午一点半，这就意味着他在送到医院之前就死了。死亡原因是颅内出血和多脏器破裂引发的大出血，可以确定是高空坠落造成的伤情。”
“不过……”刘天昊话说到一半就停了下来，随后他把工地舍近求远的事向韩孟丹讲述一遍。
韩孟丹点点头，说道：“我同意你的观点，工地舍近求远一定有其他的原因，但他的伤太严重了，无论如何，都无法挽救死者的生命，哪怕是世界上最优秀的医生用最先进的仪器立刻抢救，也不能！”
“但在场的几个人可没有你的医学知识，他们并不知道死者当时的伤有多重。”刘天昊说道。
韩孟丹沉默后点了点头。
“这样说来，这只是一场意外！”王佳佳语气中有些失望。
刘天昊并未应声，他在派出所的半年里也管理过不少工地，知道一个人要是受了重伤，治疗费本身就是无底洞，要是再落下残疾失去劳动能力，后续的这笔费用将远远超过亡人事故造成的损失。
如果当时在场的几个人看出老段受伤很重，就算抢救过来也会落下终身残疾，很有可能会利用路途耽误救治时间，让老段死亡。
韩孟丹说道：“死者是肝癌晚期，血液中未发现抗癌药物的成分，却发现了海洛因盐酸盐的成分，显然他是为了止痛而服用非法毒品来止痛。癌细胞已经从肝脏部位扩散到其他脏器，就算没有这起事故，他的寿命也不会超过三个月。”
“工地和派出所提供的资料中并未提到死者患有肝癌，很明显，死者知道自己患了绝症，却从未公开，暗地在毒贩手中购买毒品止痛。”刘天昊分析道。
“这就意味着，他有自杀骗保的可能性。”王佳佳说道，说罢还朝着隔壁的方向看了看，隔壁的隔壁是会议室，死者家属正在和项目方商议赔偿事宜。
刘天昊和韩孟丹对视一眼。
“据我所掌握的信息，段小春的两个小儿子正在念大学，每年都需要一大笔费用，大儿子结婚彩礼、买房更是一大笔支出，所以……”王佳佳耸了耸肩。
她说的虽说比较直接，却很现实和残酷，很多这个年纪的人都面临着很大的经济负担。老段隐瞒病情，再制造出意外死亡，就可以获得一大笔赔偿，但令他想不到的是，他的家属却提出巨额赔偿，在得不到满足的情况下还报了警。
要是碰到一般的法医，对于这种事故可能会履行程序了事，但韩孟丹却不同，严谨的她不会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如果把老段的设计揭破并找到证据，那就意味着他的布局很可能会变成废棋，他的死也变得毫无价值。
刘天昊面对这些问题也不知该如何处理，到底是继续查出真相还是就此罢手，感觉心里烦闷，叹了一口气站起身，正准备走出门呼吸下新鲜空气，突然他愣了一下，因为他发现远处的山坡上突然闪了一下光，初步判断应是高倍望远镜反射的光芒。
他指着远处的山坡说道：“有人在用望远镜看这里。”
王佳佳看了一眼，随后说道：“会不会是刚才在窗外的那个人呢？”
单从项目部和山坡的距离来看，要是刚才在窗外那人跑掉之后立刻回到半山坡的家中，再用望远镜观察这里的动静，应该刚好是这个时间。
刘天昊摇了摇头：“工地有监控，但活动板房后面却是死角，不敢确定。”
“山坡那儿是一户人家，户主姓刘，五十多岁，和老伴一起住在那个二层小楼，是村里的老户了，因为动迁问题和开发商没谈妥，死活不愿意走，和开发商发生不愉快后，他儿子住了进来给父亲撑腰。无奈之下，开发商只得改了规划，把他家给圈在了规划之外，还架起了很高的围挡，把进出的路全部封死了，水电也掐了，双方矛盾闹得很大，电视台的记者也报道过，最终还是没解决。”王佳佳指着闪光的地方说道。
“后来呢？”韩孟丹问道。
“老刘家也是硬气，自己找来铲车从山坡开了一条道，又从其他地方接了电，打了一口机井，看样子是准备长期对抗开发商，派出所出面调节过，但无法解决根本性问题，目前情况还算稳定。哦，孟丹，你怎么来这儿了？”刘天昊说道。
“我去派出所找你，他们说你跟着出现场了。”韩孟丹很冷淡地说着，显然话里有话。
刘天昊立刻会意，看向王佳佳。
王佳佳聪明透顶，连忙说道：“对了，我还有个同事在外面采访工地的工人，我去看看他有没有收获。”说完还冲刘天昊挤了挤眼睛，这才离去。
刘天昊松了一口气。
“齐队出差抓人去了，虞乘风也跟了去，队里就剩下我一个人。”韩孟丹说道。
“我听说了。”
“齐队让我转告你，像工地这种案子，你最好别参与太深，政府方面有安监局和应急办，还有建委的相关部门，另外，这种事情还涉及到死亡赔偿的问题，一个处理不善，就会造成一系列严重的后果。”韩孟丹说道。
“齐维知道这件事？不会这么神吧！”
韩孟丹摇摇头，说道：“他不知道，是他临走时告诉我的，让我转达给你，说你管辖的这片正在搞开发，死亡事故发生率很高。你不要所有的事情都阴谋化，有时候事情的真相并不是最重要的。”
“可这件意外有很多疑点。”刘天昊说道。
“他说你一定会这样说！”韩孟丹接着说道。
话音未落，就听见隔壁的办公室传来悉悉率率的声音。工地这种板房隔音效果比较差，临近的两间房说话声会听得很清楚，两人所谈的事情事关机密，要是被别有用心的人听去了，弄不好会造成不良后果。
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向外走。房门开了，陈经理走了进来，带着满脸的笑意，显然是与死者家属的赔偿协商中得到了满意的结果。
陈经理瞥了瞥桌子上的厚厚的信封，说道：“刘所，事情基本都解决了，死者家属也很满意，现在就等着事故定性，这方面还得您多关照。”
“陈经理，你让两名目击者一会儿到所里找我，我有事情要问。”刘天昊说完就和韩孟丹离去。
陈经理送到大门口，看着两人开车离去，回到房间后，他满脸的笑意去了七七八八，取而代之的是满脸的煞气，拿着桌子上的大信封使劲一攥，信封破裂露出花花绿绿的钞票。
……
大切诺基是专为越野而生，尤其是在未铺装道路上，几乎把越野性能发挥到了极限。
“继续说吧，你的……观点。”韩孟丹说道。
刘天昊一笑，说道：“咱们俩之间只能谈案情吗？”
“哎你这人！”韩孟丹白了他一眼，脸瞥向车窗外，看着沿路蔫头耷脑的植物们。
刘天昊调整了空调的温度，一股凉风从空调吹了出来，凉爽令人精神一震，昏头涨脑的感觉去了大半。
“你就不能关心关心我这个前队友吗？”刘天昊笑着问道。
“你是来派出所当副所长，又不是让你来站岗的，安慰什么？”韩孟丹并没放过刘天昊。
“闷啊！整天也没个案子，上个月那起音乐礼堂杀人案齐维破得好啊，最主要的是他只用了三天，三天啊！”刘天昊长叹一声，显然他心里有些不服气，也许他可以用更短的时间破案。
韩孟丹一笑，空调的强风把她的头发吹得掠了起来，从侧面看起来绝对比化妆过的明星们要强。
刘天昊看得一愣，随后缓过神来，说道：“孟丹，最近咱们南阳市的才子作家开了一个粉丝见面会，粉丝都是铁杆，据说签名会为了抢着合影和签名，差点形成踩踏事件，这事儿你知道不？”刚缓过神的他说的话有些不着边际。
“我觉得这种事你应该和王佳佳聊，她的消息应该比较灵通，而且也会关注这个话题吧。我一天打交道的都是尸体，哪知道什么才子作家、签名合影的。”韩孟丹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才子新写了一本书，那连载在网络平台上的，一天一章，我打印出来了，一会儿到所里我请你吃饭，你看看，肯定不会后悔。”刘天昊说道。
“我才不看。”韩孟丹继续冷着脸。
“派出所附近有一家小龙虾比较有名，出了名的麻辣。”刘天昊知道她最喜欢吃麻辣，虽说她不列入吃货行列，但没有人会拒绝美食。
“我又不差你一顿小龙虾。”韩孟丹自言自语道。
“这本书和这桩意外案子有关。”刘天昊见韩孟丹没反应又说道。
“你直接说不就好了，干嘛大费周章非得让我看书。”韩孟丹脸色恢复了些正常，转过脸来看着刘天昊。
“你等我一会儿，我去把打印稿拿来，咱们边吃边聊，保证你不吃亏。”刘天昊把车挺稳，熄火下车，朝着派出所办公小楼跑去。
小杨儿从一间办公室的窗户向外喊着：“刘所，目击证人王贵来了，还有开升降机的庄世娟。”
刘天昊边跑边道：“能不能等我回来再说？”
“安监局那边让他们录完口供过去，要不您先问呗，不然时间协调不开。”小杨为难地说道。
调查案件并非是派出所一个部门的事，这种意外亡人事故都是多个部门联合调查，派出所只负责其中的一个环节。
刘天昊停住脚步，回过头看向车里的韩孟丹。
韩孟丹早已习惯了这种事，耸了耸肩，从车上下来，走向刘天昊，说道：“我去你办公室坐坐，小龙虾就送外卖过来吧，来一份大的，超辣，我边看书边吃。”
刘天昊立刻抢先两步走到门前打开门，学着绅士做了请的姿势，惹得韩孟丹一笑，同时白了他一眼。
……
王贵是个地道的老实人，话很少，几乎是问一句说一句，但很明显能看得出来，他绝不是一个能撒谎的人。
但他提供的信息也不多，和从工地拿来的资料差不多，有一条引起了刘天昊的注意，就是他所说的鬼瞳。
刘天昊作为无神论者自然不相信鬼神之说，可看王贵的模样却好像他真的看到了那双眼睛。
但他的叙述中也有破绽，就是他如何分辨鬼瞳到底是在看段小春还是看他的问题。
王贵眼珠转了半天，最终被刘天昊的问题问倒：“刘警官，我也说不清这件事，反正挺邪乎的，村里人都信这个。”
三人成虎，刘天昊明白这个道理，对于大字不识一筐的普通村民而言，谣言传多了就变成真理了。
“是鬼瞳看谁谁就死？还是人看到鬼瞳就会死？”刘天昊问道
“看谁谁死！”王贵斩钉截铁地回答着。
刘天昊微微点头，他心里已经有了数，像这种迷信传说他听得多了，无非就是鬼神诅咒之类的，而且他先听了王佳佳的故事后，对鬼瞳的传说大约心里有了谱。
其实在王贵的话中有很明显的逻辑漏洞，就是鬼瞳看谁的问题，鬼瞳看到哪个人是如何分辨的？是被看到的人自己还是其他人。
“那之前还有谁死于鬼瞳的死亡凝视？”刘天昊问道，他觉得死亡凝视这个词很适合鬼瞳，就好像游戏《英雄无敌3》中的蛮牛一样，靠死亡凝视可以杀死比它强大很多的敌人。
王贵嗯了半天最终也没说出个结果。
“那你知道鬼瞳的来历吗？”刘天昊又问道。他想验证一下王佳佳的故事是否真的来自于这个村子，要是故事是真的，会不会是女孩儿还有后人生活在这个村子里，也许……
王贵肯定地摇了摇头：“我不知道，老爷们都不关注这个，也许……也许那个小娟会知道，女人唠嗑常唠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开升降机的大姐？”
“对，庄世娟，她就信这些玩意，知道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