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奢华早餐
庄世娟的男人看起来有些老实，因为在工地上工作的原因，他看起来要比同年龄的人要老一些，他已经知道了庄世娟的事，但因为两人之间没有夫妻关系，也不方便露面处理这件事。
房间中的布置很简单，几个破旧的柜子加上一张双人床，破旧的电饭锅和煤气罐、煤气灶等物随意地放在地面的角落上。
一张用工地上的废旧模板钉起来的简易桌子算是饭桌，上面放着一些碗和盘子。
“有什么你们尽管问？我和娟之间也没什么，就搭伙过日子。”男人很老实，蹲在地上抽着烟。
“今天早晨庄世娟是在哪里吃的饭？”刘天昊看门见山地问道。
“早晨她起得早，很早就走了，不知道她在哪儿吃的饭，应该是在外面的早餐店吧，楼下就有家卖油条和豆浆的，娟就爱吃那个。”男人说到这里眼圈里含着泪，把脸暼到一边。
“我们能看看她的个人物品吗？”韩孟丹问道。
男人点点头，用粗糙的手背抹了抹眼泪，起身向其中一个房间走去。
房间比较小，地面上堆放着一些女性的衣物和被褥，还有一些是化妆品等，可能是庄世娟的个人物品。
“这些都是她的东西？”韩孟丹蹲在地上看着。
“嗯，知道她出事后，我把她的东西都收拾到这里，准备送到她的房子里去。”男人说道。
对于男人的行为也可以理解，毕竟两个人是搭伙过日子，不是真正的夫妻关系，庄世娟发生了意外，男人对此肯定也比较避讳，所以才把她的东西都弄到另外一个房间放着，如果死者家属不来，最后这些东西很可能会被扔掉或烧掉。
刘天昊和韩孟丹翻看了一阵，并没有发现有用的信息。
“庄世娟最近和什么人来往比较紧密？”刘天昊问道。
男人犹豫了一阵没说话。
“就是相对比较有钱的那种！”韩孟丹补充道。
男人嘿嘿一笑，说道：“我们接触的人哪有有钱人，都差不多是我这样的，不过你这样一说，我还真想起一件事来。”
“快说说！”
“记得前段时间，阿娟冷落过我一段时间，我开始不知道怎么回事，后来才知道，她经常去村里比较富裕的老刘家做客，又是吃又是喝的。”男人说道，说话的时候脸上带着幽怨之色，显然他对庄世娟的行为十分不满。
“老刘家？”韩孟丹问道。
“就是没动迁走的那户钉子户，半山坡的小别墅那家，老刘家。”男人哼了一声说道。
“和老刘家走的近有什么奇怪的？”刘天昊疑惑道。
人本就是这样，这一段时间和这个人关系比较近，过一段时间可能会和另外一个人关系比较近，这是很正常的事情。
男人摇了摇头，说道：“老刘家原来是村里的头号大哥，有钱有势，别说是我们这些民工，就是村干部和一些有钱的主人家都不理，可自从发生动迁的事情后，老刘家就变了，也能和我们这些人打成一片。”
“是不是老刘家和开发商对抗需要你们的支持？”韩孟丹问道。
刘天昊摇了摇头，说道：“这不太可能，开发商现在也不允许强制拆迁了，都是单对单地做工作，所以老刘家不需要任何村民的支持，更何况是庄世娟这种外来户。”
男人点点头，说道：“这位警官说得在理，是这么回事。但事情怪就怪在这儿，老刘家那么高傲的一家，怎么可能变成这么平易近人？”
“是有点怪。”刘天昊破案无数，知道人性其实是很难改变的，那些通过一两件事就改变人物性格的也只能出现在电影或者电视剧里。
老刘家这种富裕而有势力的家庭，很难想象和庄世娟这样的外来民工走到一起，还经常请她去家里吃饭。
“老刘家还和谁关系比较近？类似于庄世娟这样的人。”刘天昊问道。他突然想起了老段，按照男子所说，老段也应该归于庄世娟一类人，区别是老段是本地人，生活条件稍微优越一些。
男子摇摇头，说道：“老刘家养了好几只大狼狗，有时候还让狗到外面散着，很少有人敢从他家那边散步，反正我是从来没去过。阿娟回来后什么事也不和我说，尤其是关于老刘家的事，她特别忌讳，一提起这事儿她就急眼。”
刘天昊点点头，说道：“随后会有民警把庄世娟的物品带回局里调查，你配合一下。”
刘天昊要了男子的电话，递给他一张名片后便和韩孟丹离去。
两人上车后，刘天昊沉默了好一阵。
“昊子，我知道你的想法，想查就去查吧。”韩孟丹轻声说道。虽说她和刘天昊公事的时间很短，却对他非常了解，一旦他认定的事情，就要做到底，如果遇到了阻碍做不下去，说不定会憋出点毛病出来。
“上面的压力很大，不单是所长的，还有支队和市局领导的压力，更有来自于死者家属、建设方、开发商、待回迁的百姓们的压力，在基层干的这几个月，我深深领会到了这些，有些事绝不是单纯就破案而破案的事，在诸多的因素面前，真相反而显得并不是那么重要。”刘天昊一本正经地说着。
“不会吧你，不到半年的时间，就把你这把尖刀给磨平了？”韩孟丹问道。
“当然不会，说是要那么一说，事还是要做事的，走吧，咱们去会会老刘家，看看是何方神圣。”刘天昊发动车辆，缓缓地驶向工地附近的老刘家。
这两件意外要是放在一般的民警身上，也许就这样结案了，但刘天昊不同，从一开始，他的直觉告诉他这两件案子并不简单，而且韩孟丹的话的确刺激到他了，这几个月的派出所生活几乎磨平了他的棱角，在刑侦的那股冲进和干劲儿完全消失不见，有种有劲儿使不上的感觉。
在未完工的高楼大厦和尘土、大卡车的包围下，老刘家已经没有了往日的辉煌，三层的小楼看起来破败不堪，院子里的几棵樱桃树也蒙上了一层灰，树干上稀稀拉拉地长着几颗瘪瘪小小的樱桃。
老刘家门前的道路已经被工地的围挡封住，仅有的一条小土路还是自己开出来的，沿着山坡绕了很大一圈才通到市政道路上，一辆长城皮卡斜斜地停在大门前的斜坡上。
还未等走进，便听到几种不同的狗吠声不断传来，单从声音判断，肯定都是烈性犬种。
刘天昊的敲门声让狗们叫得更加厉害，作为女生的韩孟丹下意识地躲在刘天昊身后。
“别怕，有我呢。”刘天昊终于可以在韩孟丹面前挺起腰杆说一次话。
“谁呀？”一个岁数挺大的女人声音从院里传来，声音未落，大铁门的小套门向内打开，一个长相不善的女人从门缝向外看了看。
“我不认识你们，你们快走！”女人的三角眼中散发出一种极度不信任的光芒，伸手把门用力一关。
刘天昊手疾眼快把门推住，另一只手出示了警官证：“我们是警察，有些事情向你们了解。”
“我们没报警，也什么都不知道，没什么可了解的。”女人说完又是用力一关门。
刘天昊的手依然推着门，眼神中有了些不快，原本脸上的笑意变成了严肃。韩孟丹急忙解围：“大姐，这位是派出所的刘所长……”
“我管你什么所长，和我有关系吗？”女人语气有些不善。
刘天昊正要发作，却听见屋里一个男人的声音传来：“刘所长不是外人，让他们进来吧。”
女人哼了一声，转身进院。
刘天昊慢慢推开门，看到几条大狼狗都拴着，这才向里面走去。
……
房间装修得有些土气，但能看得出来，钱是没少花。巨大的客厅中间摆放着一个每个老板的标配——茶台。
男主人叫刘天保，大约六十多岁的模样，脸上写满了沧桑，坐在茶台旁喝着茶，见刘天昊两人进入，起身向两人迎了过去，当地口音非常浓：“刘所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呀，快来，请坐请坐！”
刘天昊也没客气，径直坐到刘天保对面，看门见山地说道：“我想问问庄世娟的事。”
刘天保没说话，涮了两个茶杯放在两人面前，慢悠悠地倒了两杯茶，才说道：“庄世娟是外来户，在工地打工，开电梯！”
刘天昊一笑，喝了一口茶水。
从“开电梯”这三个字就足以说明刘天保对工地的事情非常熟悉，只有常年从事施工工作的人才会把升降机叫做电梯。
“她死了！”刘天昊说道，说话时他一直注视着刘天保的眼睛。
刘天保本来正在沏茶，听见刘天昊的话后，手微微一抖，随即又归于平静：“啊，这事儿我知道，村里都传开了。”
“您说啊，这一个在工地开电梯的女工，一个月4500元的工资，一大清早地吃鲍鱼和海螺，再来一瓶好酒，这是什么待遇呀。”刘天昊说道。
刘天保给刘天昊倒茶，叹了一口气：“哎呀，现在的海鲜便宜，想吃就吃呗。”
“您早晨吃的也是鲍鱼吧？”刘天昊突然问道。
“啊……没有啊！”刘天保脸色一变，随即又变成一副笑脸。
韩孟丹偷偷用胳膊肘怼了怼刘天昊。
刘天昊继续说道：“我进门时看到你家的垃圾桶里可有几个鲍鱼壳和海螺壳，还有一瓶泸州老窖的瓶子。”
农村用的垃圾桶基本都是使用过的油漆桶之类，尤其是在工地附近的居民，大多都从工地淘一些塑料的涂料桶当垃圾桶用。
刘天保呵呵一笑，说道：“那是昨晚上的，家里来了客人。”
他的反应很快，几乎可以在一瞬间弥补之前的破绽，但却逃不过刘天昊的眼睛。韩孟丹在一旁也是看得暗暗惊奇，两人一问一答有攻有守，虽比不上战场上的刀枪剑戟，紧张程度却也差不多少。
“老段和你熟吗？”
刘天保倒水的手一顿。
“段小春！”刘天昊提醒着。
刘天保的脸色逐渐凝重起来，把茶壶重重地向地上一放：“刘所的话可是不善啊，有事儿直说吧，别拐弯抹角的。”
“其实也没什么事儿，就是好奇。原来村里人说您不太好客，一般人都看不上，但您可不是说的那样，连段小春和庄世娟您都能结交，怎么是不好客呢！”刘天昊话里有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