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没有动机
山雨欲来风满楼。
南阳市的夏天又闷又热又潮，压得人有些喘不过气来。在别墅中忙碌的刘天昊等人汗流浃背，湿透了衣服干了又湿，湿了又干。突然一阵带着诚意的凉风吹来，原本闷热的感觉转瞬即逝。
黑压压的乌云很快遮住了太阳，给大地笼罩一层灰蒙蒙的轻纱。
别墅二楼闪了一下光，刘天昊下意识地向楼梯的方向看去。
“看到什么了？”韩孟丹停止手上的活儿，沿着刘天昊的目光向二楼望去。
二楼又有一道黄色的光芒闪过，与此同时传来的还有轻微的噼啪声。刘天昊和韩孟丹走到二楼，发现是其中一个房间的灯在闪，灯是隐藏在灯带里的一个小灯，因为年头比较长了，所以原本应该是乳白色的光芒也变成了橘黄色。
事情就是这么巧，之前众人也探查过二楼，但在大白天很难发现隐藏在灯带里面的灯泡，若不是刚才那一阵乌云，天色也不会这么黑，也就不会发现二楼居然还有电。
“别墅白天也有电吗？”刘天昊向一名正在做勘察的民警问道。
民警抬起头看了看灯带上的灯，疑惑地说道：“当初富强集团撤离时，为了防止意外，市电已经断了，可能是那台柴油发电机吧。”
之前就有人提过有驴友带来一台柴油发电机供基本的照明用电，这次富强集团驱赶众人已经给了提前量，从理论讲驴友应该把柴油发电机运走才对，就算是小型的发电机也得几千元，不可能白白扔在这里。
民警立刻看出刘天昊的疑虑，立刻补充道：“是别墅区自带的柴油发电机组，这里距离市内比较远，市电都是单独架设的路线，一旦发生停电或者是线路故障，维修时间会比较长，这里住的人非富即贵，所以就在物业办公室后身的仓库里弄了一个柴油发电机，储存了一些柴油，以备不时之需，这件事因为涉及到油料储存的问题，所以物业才把这件事报到所里备案。”
“物业都没人管理，再说这大白天的，发电机不应该启动吧？”刘天昊问道。
“这就不知道了，可能是因为今天要强迁吧，这才打开发电机，要不我带你们去看看，离这栋别墅不远。”民警说道。
刘天昊看了看不稳定的灯泡，点了点头。
物业办公室也是一栋别墅，面积比发生案件的楼王别墅小一些，装修也比较粗糙，后身有一个类似于车库一样的建筑，还没走到跟前，嗡嗡的声音便从其中传了出来。
仓库的大门时虚掩着的，锁头也是虚挂在上面。
一名物业管理员从办公室走出来，见到刘天昊后急忙满脸堆笑地打着招呼：“刘警官，来查案啊！”
“发电机什么时候打开的？”刘天昊指了指仓库问道。
管理员一愣，随后又笑着说道：“集团准备接手的时候打开了，平时都是锁着的，而且发动机组启动比较复杂，当初由于某些原因，买的机组不是一键启动的那种。”
刘天昊呵呵一笑，他明白了管理员的意思，肯定是购买机组的人贪污腐败了，拿着买一键启动机组的钱却买了普通的发电机组。
门外响起了一声汽车鸣笛声，刘天昊又问了几句，随后走出门，韩孟丹已经开着车停在门口，通过车窗看到姚文媛坐在后座上，身体软绵绵地靠在虞乘风肩上，脸色煞白，嘴唇失去应有的血色。
“走吧，先送文媛去医院，然后咱们回队里，估计验尸报告应该出来了。”韩孟丹坐在驾驶位置上没有要下来的意思。
自打她和许安然成为好朋友后，就开始喜欢赛车这项运动，得知刘天昊的车不是普通的大切诺基，而是6.4V8的STR后，只要有机会，她就会立刻坐在驾驶员位置上，体验驾驶的激情。
……
韩孟丹始终是法医鉴定中心技术最好的法医，很多其他人无法解决的问题，在她手里瞬间就有了解决方案，顺利地解决问题。
当法医拿着一摞子检测报告放在刘天昊桌子上时，刘天昊冲着韩孟丹数起大拇指，韩孟丹那张精致的脸上居然露出一丝笑容。
四名流浪汉皆死于失血过多，四个证物袋里装着很多子弹头，正是这些子弹头要了他们的命。
提取了流浪汉的血液、尿液、胃溶物，并未发现有吸毒的迹象，这一点也符合了刘天昊在现场的推断，也未发现其他中毒的迹象，从胃溶物判断出四名流浪汉最后一顿饭就是那锅面条，经化验，面条只是普通的挂面，只是存放的时间有些长。
从目前的信息看来，流浪汉的疯狂行为和毒品等无关，一定另有原因。
经过身份查找以及对众多驴友们的询问，流浪汉的身份也确认下来，是从外省市来南阳讨生活的贫困户，在南阳市没有亲戚，六名流浪汉因为是老乡，所以便组团在市里较偏僻的地方靠碰瓷谋生，但近年来车主们的意识很强，几乎每台车都安装了行车记录仪，他们的无本买卖越来越不好做，而且早年做这种事落下的后遗症逐渐开始显现出来，有的动不动就犯癫痫，有的一到下雨阴天，原来的伤处就开始疼痛。
没有经济来源，加上几人的年纪不大，所以无法博得人们的同情，讨饭都讨不到，几人又懒又馋，听说天涯海角别墅的事后，他们知道这是一个好机会，便相约离开城市来到别墅区。
大多数的别墅都是装修过的，能住得起别墅的人非富则贵，装修起来不会太考虑钱的问题，所以动辄几百万的装修费用微微一笑就花出去了，但出了怪事后，装修又带不走，就都留了下来。处于位置最好的楼王装修自然是最好的，六人一眼相中了这栋别墅，为此事几人还打了起来，最后决定是轮流住楼王。
由于他们到别墅区比较早，因此占了先机，以主人的身份出现，驴友们也不知所以然，不愿意得罪他们，便伸出援手，给吃的喝的，有的还捐钱。
随着后来前来别墅探险体验的人越来越多，六人决定居住在一起，腾出来的别墅让给驴友们住，当然，居住并不是免费的。
虽说靠着网红景点过了一段好日子，但好事不出门恶事行千里，六名流浪汉的恶名很快在驴友团中传了开来，大伙儿不再救济六人，也不再给他们钱，六人虽说会在暗中给驴友们捣乱，却并未作恶，后来驴友们团结起来，六人便没了办法，只好老老实实地住在楼王里，但生活渐渐窘迫起来。
不过他们并未离开，反正在哪都是挨饿，在别墅区至少还有个地方住，还会有些不熟悉他们的人那些吃的给他们。
六名流浪汉出门的时间越来越少，除了有新人到了，他们才会出来讹一笔，然后继续躲在楼王里。
出事前，有好事的驴友在楼王前转了一阵，听到里面传来剧烈的争吵声，但并不知道争吵的内容是什么，同时还有身体撞墙发出的咚咚声以及玻璃瓶子碎裂的声音。人们都是临时在这里做体验，没人愿意和流浪汉接触，对此事也就不管不问地过去了，要不是有警察上门询问，怕是到现在也不会想起这件事。
刘天昊放下验尸报告，说道：“从验尸报告上可以分析出很多信息出来，首先是流浪汉的经济状况不好，他们最后一顿饭只有面条，按照这种情况，怕是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怎么可能硬生生地挨了十几枪，而且在此之前他们内部还打了一架。另外在他们的头发和其他部位的毛发里发现了虱子，这说明他们很久都没洗过澡，卫生条件也很差。他们没有吸毒、没中毒，社会关系简单，不存在为了钱被人收买而放弃生命的说法。”
“那会不会和之前的那次争吵、打架有关？”韩孟丹问道。
“从理论来讲有可能，那次争吵是形成对抗的起因，但这些人之间并没有利益瓜葛，为什么会吵起来呢？”刘天昊说道。
韩孟丹摇了摇头。
刘天昊拿起装子弹头的证物袋放在手上掂了掂，紧皱眉头说道：“他们的行为无异于自杀，对于流浪汉而言，这几乎是不可能的，可问题究竟出在哪里呢？”
两个人各自寻思着事情，房间内安静下来。
“其实这件事可以不用深究的，虽说是刑事案件，但已经结束了。”法医在一旁说道。
“结束……劫数……”刘天昊突然间想起人群中那个戴着墨镜的神秘中年人来，中年人和物业人员争吵的话他还记得，三张两短，福地变极凶之地，显然他是有意而来的。
“不是结束，我的直觉告诉我，眼下这个事件仅仅是个开端，孟丹，你再对尸体进行详细的勘验，我出去一趟。”刘天昊说完便向外走去。
……
人生都是在无数次选择中度过的，每一次选择都会对人生造成影响，有些甚至可能是决定性的影响，但很少有人会做出主动选择，人可以很被动地承受被动选择带来的巨大痛苦，却无法承受主动选择带来的一点小伤害。
夏乔是一名肯于吃苦的女子，在三十五岁时，她已经拥有两家公司，南阳市中心三套房产，一辆宝马X5车，七位数的存款。
人不可能事事如意，有得有失，在金钱和事业方面多得了一些，家庭和爱情就会相应少一些。中国讲究男主外女主内，一旦位置发生变化，家庭不和就是早晚的事儿了。
夏乔的丈夫也是一名商人，本来应该有很好的前途，但由于好面子，加上花钱大手大脚，所以公司账目总是入不敷出，每次银行催款时，他只得厚着脸皮到妻子夏乔处求助。
夏乔刀子嘴豆腐心，每次数落完丈夫两人都会争吵得不可开交，但她的心软，最终还是选择拿钱给他，帮他堵上窟窿。吵架这东西比较奇怪，有时候吵多了，到最后都不知道为什么要吵，而且吵架还有一定的惯性，吵习惯了，一点火气就会引发一场莫名其妙的争吵。
夏乔的父母一直帮着她带孩子，因此他们一直住在一起。最初时还好，那时夏乔的事业只是刚刚起步，她是怀着一颗感恩的心对待父母的。
随着她事业腾飞以及和丈夫感情的崩裂，她把一肚子的怨气撒在父母身上。父母是世界上最伟大的人，他们心里明白夏乔的苦，知道她需要一个宣泄渠道，于是他们便成了夏乔发泄的唯一渠道，因为只有父母才能任由她耍性子。
感情这东西是无法用数字量化的，有些情侣吵架可以促进感情，越吵越浓厚。有些情侣吵架却能把感情吵得很淡，直到最后分手。
夏乔和丈夫疏忽第二种。吵到最后两人已经没力气再吵，还能维系在一起的原因就是他们还有一个儿子。
很多夫妻因为心疼孩子，担心孩子无法健康成长，只得勉强生活在一起，但破镜不能重圆，感情破裂了就是破裂了，而且现代人受到的诱惑太多，想法也多，已经不是孩子能够守得住婚姻的了。
在离婚前夜，夏乔做了最后的努力，她单独约了他在最初相识的地方，餐厅还是那个餐厅，桌子还是那张桌子，人也还是两个人，可心不在一起了，无论怎么挽救也都是徒劳。
原本一肚子的话，最后一句话也没说出来，两人默默地喝光了杯中的红酒后，分别转身离去，甚至都没回头看对方一眼，此时，他们心如死灰，已经发觉再无复合的可能性。
两人平静地离了婚，因为他们已经没了力气，没有在一起生活的力气，没有吵架的力气，甚至连看对方一眼的力气也没有。
直到离婚当天，丈夫爱面子、倔强的特性也没能改掉，但也算真正给男人挣回了一份面子，他坚持净身出户，把属于自己的那部分留给儿子。
夏乔松了一口气，专心地做自己的事业，专心地去养育儿子，专心地伺候父母，然而当初的她已经回不来了，她的心变得坚硬起来，变得难以接近。
事业越做越大，物质生活越来越丰富，但一家人的心却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