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彭庙寄的后手
世界上没有完美的犯罪，更没有完美的人。
有个着名的侦探说过，犯罪的手段很容易，难的是在犯罪之后如何脱罪。小王脱罪的手段很多，保持身份神秘、对有可能暴露他身份的人灭口、对无用的棋子无情抛弃、规避绝大多数的摄像头或者选择在无摄像头地区作案等，再加上现场从不留下任何指纹等痕迹，这些手段的应用让他变成了影子，这个影子不但是警方的影子，也是小王同伙们心中的影子。
影子的模糊的，无法概念化和物质化的，抓不到摸不着。
对于刘天昊等人的突然出现，彭妙计有些措手不及，在他心里，这些警察应该还在房间里睡大觉，最多也就是在审讯刚刚抓到的张洪涛和庄昌盛。
彭妙计知道凭借张洪涛和庄昌盛的人设，肯定顶不住压力招供，只是坚持时间的长短问题，所以他在两人身上埋下了一些伏笔，一旦两人招供，警方就会沿着两人所供述的线索去查找他提前设定好的虚假目标，而那时他早已经在开往四川的火车上了。
但彭妙计没想到的是，刘天昊等人压根就没审问张洪涛和庄昌盛，反而一直蹲守在火电厂家属楼的四个进出口。
刘天昊认为这步棋就是彭妙计的一个幌子，目的就是为了在警方的重重包围中突围。最后一起爷俩被害的案子彭妙计本可以不用做，但为了抛出张洪涛和庄昌盛两个诱饵，他便酝酿了这起抢劫杀人案，目的不是为了抢钱，而是为了甩掉两个累赘，同时误导警方，让他有逃出去的机会。
他的钱赚足了，也真的累了，想收手回归正常人的生活，他要抛弃一切能抛弃的，以最初的、曾经的身份好好享受生活。
“我的破绽在哪儿？”彭妙计冷冷一笑，环顾了一下周围，发现自己根本没有任何逃走的可能，先别说按住他的这三名警察，还有封闭的公交车，更重要的是他面前虎视眈眈的刘天昊。
公交车上除了哒哒直响的危险警示灯声音之外很安静，车外不远处有一些围观的民众和负责警戒的特警，显然警方是有备而来。
思念一个人并不是件轻松的事儿，恋人之间的思念令人伤心，对逝去亲人的思念令人惆怅。
让一名甚至数名警察整天思念的人可能不是亲朋好友，反而可能是彭妙计这样的人。
彭妙计让人恨之入骨、牙根痒痒，却让人摸得不到影子，这些天来，刘天昊几乎做梦都在梦到抓彭妙计，现在终于见到他了，一个真实的他。
如果是初次见面，没人会把割蛋魔和剪刀手这两个恶魔与他挂上钩，他和普通人没有任何区别，长相没有任何特点，扔进人群里绝对不会显眼的那种，一身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夹克和牛仔裤，以前连睡觉都要带着的墨镜已经不知去向，脸上若有若无的笑意仿佛人畜无害。但随着观察时间的推移，他的一双眼睛里透射出一丝凶狠和极度的冷静，好比一只冷血的毒蛇准备捕捉猎物前的眼神一般，让人看了之后会不寒而栗。
他的一双手干枯而有力，好像一把坚硬的凶器一般，随时可能插入对手的胸膛，掏出对方的心脏。他的裤子两个口袋有些鼓鼓的，一个应该是手机，另外一个看起来可能是手枪。
刘天昊的眼神却比彭妙计的更加冷静，几乎见不到任何情绪上的波动。但两人对视了好一阵，也不见彭妙计有丝毫退缩。
到了这时，一直抓着彭妙计的三名警察这才知道这名其貌不扬的人有多厉害，光是眼神和浑身散发出来的杀气已经足够令人胆寒，要不是职业精神，怕是三人早就落荒而逃。
彭妙计虽达不到喜行不于色的境界，却也不输一二！
用头撞彭妙计的年轻警察立刻搜了彭妙计的全身，果然在他的裤兜里搜出一把手枪，仔细看下，发现手枪并非军用手枪，也不是警用，而是自制的土手枪，但无论从做工还是技术含量，一点不逊于目前流行最广的军用手枪。
三名警察不由得冒了一身冷汗，刚才的行动的确有些冒险，要是彭妙计看出他们的破绽，估计现在躺在地上的就是三具尸体！
“你的窝点里有很多酒瓶和易拉罐，上面都是张洪涛和庄昌盛的指纹，唯独没有你的。”刘天昊脸上露出一丝胜利者的笑容，把玩着彭妙计的自制手枪。
“我不喜欢喝酒，所以没有也正常，算不上破绽。”彭妙计反应很快，几乎下意识地回答着，显然他为了今天已经想好了很多对策。
“我询问了房东，你租了半年房子，但整个房间没留下你一个指纹，你觉得这件事正常吗？”刘天昊问道，还没等彭妙计回答，又说道：“你的第二个破绽就在你的名字上，彭妙计，其实是彭庙寄，庙宇的庙，寄养的寄。”
他在读寄养两个字的时候，特意把“寄”字读得很重。
彭妙计听到这里身体一震，眼神中射出异样目光，若不是三名警察死死地按着他，怕是会冲上去与刘天昊搏命。
“我们首先锁定了你是四川人，很有可能是绵阳人，当我们排查了全国范围内所有叫彭妙计的人后，发现没有一个人能和你对应上，开始我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妙计和庙寄的联系，但有一点我起了疑心，就是小王这个称呼，我在想，小王不可能是空穴来风的一个称呼，至少要和你有些瓜葛才是，于是我想到了王妙计，但可惜的是，王妙计也没有能和你对应上的。”刘天昊说道。
彭妙计表情时而紧张、时而凶狠，这说明刘天昊所说的一切都对应上了。
“我从你做馒头上的手法可以分辨出你曾经在东北呆过，这一点要感谢你要谋害的名侦探柯北，也就是柯白羽。她在当年陈建龙的家中发现了一个十五年的馒头，这个馒头就是你做的，因为种种巧合，它保存了下来。”刘天昊说道。
“馒头，什么馒头。”彭妙计两眼有些茫然。
当初柯白羽和老秦儿子组成侦探团前往平顶山，在陈建龙家旧址发现了那个馒头，两人还为此推理一番，这些事彭妙计自然不知道。
“曾经在东北呆过的四川小王，这条线索也无法把你的身份锁定，但无论怎样掩饰，十五年来，你的真实姓名还是泄露了出去，知道的人并不少，比如老秦、老亲儿子名侦探柯东、柯白羽、陈建龙等人，但只要知道了秘密的人，无一例外都会被你灭口。柯白羽就是其中之一，庆幸的是，柯白羽并没有死在车轮下，这件事你也知道，所以你并未给袁大国的母亲打最后一笔款。”刘天昊说道。
“这些都是你分析出来的？”彭妙计问道。
“当然，很多线索还是你留下来的！”刘天昊轻松地说道。
“你比那个姓钱的刑警队长厉害很多。”彭妙计冷笑着。
彭妙计头脑很好用，要是用在做生意上，怕是千万元都挡不住，可惜他走的是一条邪路。
“其实真正抓到你的还是他，只不过他现在是钱局，我的局长。”刘天昊嘴角的笑意多了一份挪揄之色。
彭妙计哼了一声。
“直到最后，我也没法确定你的真实身份，但在侦破过程中也不是没有一点收获，我发现你最擅长的，而且一直在做的就是隐藏身份，伪装名字小王、带墨镜、只说普通话等等，这一切你都做得很好，甚至达到了近乎完美的地步。所以我知道当年钱局没突破的点，我也很难有进展。”刘天昊说道。
彭妙计见刘天昊把他几乎夸上天，脸上露出了得意之色。
“你还记得名侦探柯北这个人吧。”刘天昊问道。
彭妙计冷哼一声：“袁大国这个废物，这么点事儿也让他办砸了，要不是没机会，我肯定会把他干掉。”
“柯白羽巧合之下得到了一些你的信息，不过她始终无法确定你的身份是否属实，所以就没有记录在电脑硬盘上，更没有和其他几个‘名侦探’讨论，真正的关键性证据藏在她的脑袋里，她打算查实之后给另外三名侦探一个惊喜。后来割蛋魔一案发酵，引发了社会强烈反响，所以那天王佳佳约她的时候，她准备说出来以供我们参考，没想到还是被你快了一步，不过，吉人天佑，她醒来之后第一时间把线索告诉了我们，你真正的名字很可能叫彭庙寄，而不是彭妙计。”
现代西医是一门体系非常严谨的科学，对人体结构的了解达到前所未有的程度，医疗手段也日渐丰富，几乎只要还有口气，就有救回来的可能。当初的柯白羽在车轮下的确咽了气，如果是在早些年，早就送到火葬场火化了。现代医学不但把柯白羽从鬼门关救了回来，还令她的身体逐渐地恢复，最终在她本人的努力下醒了过来。
“在蹲点之前，我们已经知道了你的身份，但对于抓捕你还是没有任何头绪。说实话，你是我遇到的最难缠的对手之一。”刘天昊说道。
彭妙计歪着脸笑着，眼神中却依然满是自信，仿佛被按在座椅上的不是他，而是刘天昊。
“索性我放弃了通过真实身份抓捕你的这条路，而是采用了钱局当年的手法，敲山震虎。我逼着钱局签下通缉令，然后大张旗鼓地在火车站、飞机场等地布置警力，目的就是为了迷惑你。”刘天昊说道。
“能让名满南阳的刘神探费这么多心思，我也算是一号人物了。”彭妙计突然笑了起来，他笑起来的一瞬间，脸上和眼角的煞气瞬间消失，和普通人没有任何区别。
“当我们按照热电厂租房的线索轻而易举地抓到张洪涛和庄昌盛后，我就感到事情有些不对劲，我突然想到了壁虎，可以断尾自救的壁虎，张洪涛和庄昌盛就是你的尾巴。”刘天昊说道。
彭妙计居然出乎意料地点了点头，说道：“其实咱们才是一路人，他们实在太蠢了，只能做些力气活儿，要是我能有你这样一个同伴儿，也不至于有今天。”
刘天昊并未理会彭妙计的话：“你知道凭借警方现在的能力，如果你贸然出逃，肯定会被拿下，所以在我们冲进窝点的时候，你肯定在附近观察着，看我们的反应，并寻找出逃的机会。这个机会很快就会到来，也就是张洪涛和庄昌盛被抓之后，他们抗不住审讯招认的那一刻。”
“这件事是我心里想的，从来没和任何人说过，可以说在世界上只有我知道，想不到你居然能看破我的心思。”彭妙计叹了一口气。
彭妙计和刘天昊就是两个极端的人，一个正气凛然，一个罪恶滔天，但两人在某些事情上却有很多共鸣，正所谓一念成佛、一念成魔。
“你在赌，赌我们会在即将胜利的时候松懈的那一刻，只需要我们松口气的一瞬间，你就会立刻钻出警方的大网。”刘天昊说道。
“没错，我就是这么想的，我真的累了……”彭妙计长叹了一口气，眉头上的疙瘩瞬间舒展开了一些，仿佛放下了一些心事：“这么多年，我从来没睡过一个好觉，你看看我现在的状态，比同年纪的人要老很多，我想回归生活，和母亲、妹妹回到从前，回到那个天还很蓝的年代。”
“但你想不到我根本没有审讯那两人，因为我发现你一直不停地作案，从未停息过，而且一直出招迷惑警方，包括最后一起案子，都是你的虚招。”刘天昊说道。
彭妙计的脸部肌肉抽搐了几下，他知道这次的警察对手比当年的钱局和各地的警察厉害得多，却没想到能厉害到这个程度，他心中所想十有八九被对方猜中。
“我知道，如果这次抓不到你，你就会永远消失，剪刀手、割蛋魔从此以后不会再出现，而那个老实巴交的农民彭妙计会重新回到老家生活，带着这么多年作案得来的带血的财富。”刘天昊说道。
“当你用这些鲜血换来的财富时，你的心不会痛吗？”刘天昊厉声问道。
彭妙计并未生出惧意，反而哈哈地笑了起来，反问道：“刘警官恐怕从来没穷过吧？”
“人可以穷，但不能为恶！”刘天昊正气凛然地说道。
“我不想和你争辩，大侦探，别以为抓到我了就万事大吉，我还有后手！”彭妙计脸上再次现出自信的表情。
后手！
刘天昊和赶来的在车外的虞乘风对视一眼，心中暗道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