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黑色星期天
很多事情都是在极度巧合的情况下发生的，如果没有“如果”，很多事情都不会成立。就像夏天跳楼事件一样，如果不是王佳佳等人来到医院进行采访，如果不是老蛤蟆迷上了无人机拍摄，如果没有王佳佳的职业敏感性，那些飞舞的碎纸最终只能变成垃圾慢慢腐烂。
没人会想到破碎的纸片上的内容，更不会联想到纸上所写的内容和一起跳楼案件有什么关联，也就不会引出后面一系列的自杀事件。
巧合说起来是巧合，实际上是冥冥之中自有定数。
……
姚文媛是文静的，但同时代表着她很有耐心，破碎纸片技术还原是一件极其考验耐心的事儿，像刘天昊和虞乘风这种粗糙汉子是无法完成的。
老蛤蟆捡回来的纸片本就不全，加上有些掉进了水沟里弄湿了，有些被无人机旋翼搅碎，还原起来的难度非常大，但这些都难不倒姚文媛。当她一点点地将残缺部分拼起来后，又利用软件将其模糊化还原，最后果然得出了“阎王令”三个标题大字，而下面的内容却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下面的内容并非文字，而是一段钢琴谱，具体是什么曲子就不在刘天昊等人的涉足范围了。
虞乘风看到姚文媛的眼神里还有一些调侃的意味，便上前问道：“文媛，你肯定知道这里面的内容，快告诉我们吧。”
姚文媛虽说文静，却不失幽默，抿了抿嘴笑道：“你光着急也没用，刘大队长可是一点都不急。”
刘天昊听了也是一愣，按说姚文媛这样的人不太可能说出这样具有调侃的话，可她偏偏就说了。
“啊……那个，文媛啊，我也想知道是怎么回事。”刘天昊结结巴巴地说着。
姚文媛看了韩孟丹一眼，两人相视一笑，说道：“好了，说正经的。这份是乐谱，不是阎王令，而叫《黑色星期天》。”
刘天昊听后神情一滞，随后脸上现出不可思议的表情：“《黑色星期天》不是已经销毁了吗？”
“你说的那是《黑色星期五》，世界三大禁曲之一，曲子源自于法国，据说听过的人会在短时间内陆陆续续自杀，绝不会有意外，后来欧洲各国为了避免乐曲继续害人，就联合将乐曲销毁了，从那以后，再也没人听过这首曲子。文媛说的这是《黑色星期天》，是匈牙利的作曲家鲁兰斯查理斯的作品，这是两部作品，不能相提并论。”韩孟丹在一旁说道。
刘天昊是侦探界的天才，却不是全才，对于音乐他始终是似懂非懂的状态，在他的印象中，案件和音乐压根就不会发生关联，所以多分出一些时间学习音乐完全是多余的行为。
《黑色星期天》虽说不是令人闻风丧胆的《黑色星期五》，却是谱曲者鲁兰斯查理斯和女友分手后极度悲戚的情况下谱出来的曲子，听起来依然令人悲恸。
虞乘风呵呵一笑，脸上有了挪揄的味道：“我就不相信一首曲子有那么神奇的力量，曲子再怎样毕竟就是曲子而已，利用的无非就是人的心理，让人动容，但总有办法可以控制情绪，不至于谁听到都会自杀这么邪乎吧，如果让我听到，我肯定没事。”
“当年像你这样说的人很多，他们甚至对曲子提出挑战，以证明乐曲并不具备任何魔力和诅咒，只是人们的讹传而已。”韩孟丹说道。
虞乘风挑了挑眼眉，嘴角一咧笑了起来。
“但当年和你一样的人却都自杀了，没有活口，这也是曲子最终没能流传下来的原因之一。”韩孟丹说话时语气相当平淡，让咧嘴笑的虞乘风最终收起笑容。
刘天昊拿着满是黑色蝌蚪的纸看着，最后耸了耸肩，说道：“凶手利用乐谱感染被害者的情绪，令其做出自杀行为，那就意味着被害者必须懂乐谱才行，如果这样一张乐谱摆放在我面前，可能和一张破报纸没什么区别。”
“对牛弹琴这个成语就是这么来的！”王佳佳的声音传了进来，话音未落，就见她从办公室外面风风火火地走进来，也没理会刘天昊，径直向韩孟丹、姚文媛打招呼。
与她同来的还有柯白羽，柯白羽之前被车撞伤后就再也没回到公司上班，而是投奔王佳佳，凭借她的能力硬是在王佳佳团队挤出一个位置来。
对于王佳佳的调侃，刘天昊只是笑了笑，没反驳也没敢回应。
王佳佳的性格开朗、外向，开几句玩笑是常态化的，而韩孟丹一向不苟言笑，一是一二是二，姚文媛文静自不必说，如果刘天昊和王佳佳对起嘴仗来，怕是要受到另外两人的白眼。
王佳佳手里拿着一个U盘，晃了晃后说道：“这里是死者从楼上跳下来的全过程，我拷贝下来了，也许会对你们破案有用。”
刘天昊的脸色沉了下来，接过U盘后插在电脑上，一段视频自动播放出来。视频是无人机的主观视角拍摄的，开始的部分和许安然描述的几乎差不多，死者夏天坐在楼顶边缘晃悠着双腿，手上拿着电话听着，却没说话，脸上一会儿是不明笑意，一会儿是悲戚，一会儿双眼迷离而空洞。过了几分钟后，她的神情突然有了变化，好像是大彻大悟后的释然，她放下手机后长叹一口气，眼睛变得清亮起来，随后她身体随着风向前摆动着，最后屁股抬起整个人落了下去。
许安然几乎是从楼顶部位扑了过来，她边跑边把手伸向夏天，最终也没能够着对方。
摄像机清晰地记录了许安然最后失落的表情和瘫坐在墙边的过程，随后一张纸被旋翼打碎的声音响起，许多纸屑从镜头前飞起或落下，无人机在不断地晃动中开始下降……
刘天昊操作着电脑，控制前进和后退的速度，看了一阵后才说道：“从现场的情况看，并没有第三者对其进行迫害或者逼迫其跳楼，所以这起案件只能定性为自杀。”
韩孟丹和姚文媛几乎同时微微地叹了一口气，她们作为警方人员，这种案件一年见得多了，自然见怪不怪。
每一名自杀的人背后都有一段经历，没人会无缘无故地漠视生命，轻易地了结自己的性命，有些经历是令人心碎的，有些经历可能微不足道，但无论如何，对于当事人来说，都是一座大山，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我觉得这件事并不正常，你们看她的表情，一会儿悲戚，一会儿释然，明显是遇到事儿了，而且在跳楼之前她一直听着电话，会不会是有人威胁她什么了，这才导致她跳楼？”王佳佳说道。
虞乘风点了点头表示同意王佳佳的观点，拿着姚文媛还原出来的资料说道：“还有中外结合的这张纸，肯定有问题。”
“死者夏天可能不懂乐谱，但结合她手机所听到的东西，很可能就形成一组暗示，触发凶手提前设定在她潜意识里面的‘炸药’。”柯白羽分析道。
“也有可能是凶手在她的药物里面下毒，导致她神经错乱。”王佳佳说道。
刘天昊摊了摊手，随后敲了敲桌面上的一沓厚厚的报告说道：“推理分析是需要大量证据支撑的，否则很可能会变成笑话。到目前为止，所有证据都表明这只是一起自杀案件，派出所刑侦干警已经拿出了报告。你们所说的‘阎王令’也好、《黑色星期天》乐谱和生前打电话也罢，这些都无法形成证据支撑，就算这些都是真的，利用心理暗示杀人这种案件最终也会因为证据不足而无法立案。”
出了命案不但涉事方医院要给死者和家属交代，派出所也不会袖手旁观，他们会首先排除他杀可能，随后再确定是自杀或者是意外，最后再盖棺定论，医院方面也需要这份报告给家属交代。
“我刚才看了王佳佳的录像，我记得曾经我还到过这个楼顶，所以那里的地形我很熟悉。”刘天昊说道。
那是在《零号殓房》一案中，刘天昊为了验证精神科主任赵江是否有恐高症，邀请他到楼顶聊天，却被赵江拒绝，当时准备去的楼顶就是夏天跳楼的这个楼顶，刘天昊特意提前上去看过，周边的围墙并不高，面对十几层楼的高度，一名恐高症患者站在围墙边肯定会吓得瘫痪。
“楼顶很空旷，而且医护人员和一些家属经常会到上面去晾晒衣物和被褥，凶手当场作案的可能性几乎为零，许安然当时就在现场，可以证明楼顶除了她们二人之外没有其他人，排除了他杀的可能……”刘天昊说到这里停了下来，皱着眉头思索着。
王佳佳等人都是聪明人，立刻明白了刘天昊所想，如果这起案件非要说成是谋杀，那凶手只可能有一个——许安然！
“这绝不可能，安然不可能做这种事情。”王佳佳几乎尖叫着。
众人对王佳佳的表现都感到惊诧，王佳佳也感到有些失态，清了清嗓子说道：“我和安然聊过，这名病人和她之前并不认识，夏天住院后虽然不太愿意配合治疗，但两人的私交很好。安然作为她的主治医生没理由害她。”
“我没说许安然有作案嫌疑，只是刚才那一刻想到了这种可能性，但实际上这种可能性并不存在，它说明了一切。”刘天昊又指了指电脑屏幕显示的录像画面。
“你的意思是不肯调查喽？”王佳佳带着威胁地口吻说着，随后做出一副随时会动手的样子。
刘天昊假装急忙清了清嗓子，偷偷用余光瞄了一眼浑身散发出冰冷气息的韩孟丹，说道：“这件案子已经定了性，证据确凿，无法作为刑事案件来查，不立案，刑警就无法介入调查。”
说完话后，他发现几个人的目光变得比较怪异，并没有人说话应答，房间中的氛围很是凝重。
“这就是我们私下找你的原因。”王佳佳看了韩孟丹和姚文媛一眼后说道，说话间的语气充满自信。
刘天昊环顾众人，发现他们并未对王佳佳的意见提出反对，遂叹了一口气：“‘我们’！看来你们提前已经商量好了？”
刘天昊望向一向诚实憨厚的虞乘风，但虞乘风却把目光故意望向姚文媛，两人当着众人的面儿玩起了温情。
“上了你们的贼船了！”刘天昊心中苦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