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神探的疑心病
病房是单间病房，能得到特殊的照顾和待遇是因为许安然的缘故。中国社会是一个人情味儿很浓的社会，人和人之间的关系惟妙惟肖、不可言语。任何生意都有可能有淡季，但医院绝不会有，尤其是市医院这种大医院，一床难求，更别提单人间病房了。
刘天昊躺在病床上，头顶是一片雪白的棚顶，他能感觉到几道关注的目光注视着他，脸上流露着表情尽是愁和苦。
但这一切都是他的感觉，像是灵魂出窍，又像是第六感，很奇妙，但只能感觉而无法言明，这种状态只有经历过的人才能体会得到。他可以听到在他床边几个人的心跳声、呼吸声，他们的一举一动都变得极其缓慢，甚至可以分辨出每个人的毛孔收缩和张开的程度。
可这种感觉很快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阵阵的头痛和心悸，呼吸也有些困难，他渴望把这种感觉告诉他们，却发现无论如何都发不出声音，他们的声音开始变得嘈杂起来，眼前变得一片漆黑，他努力地睁开眼睛，却发现这并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儿。
人的意志力往往体现在这个时候，他觉得自己已经拼尽了全力，怒吼一声的同时拼命地睁开双眼，随后急促地喘息着，脸上的汗水不停地从毛孔冒出来。
刘天昊的眼睛努力地聚焦着，适应着有些刺眼的灯光，渐渐地，他的眼神有了生气，看清了围在他身边的几个人。
王佳佳、韩孟丹两人情绪有些激动，而虞乘风和一脸严肃的韩忠义则显得比较平淡，毕竟他们经历了太多的生生死死，一些寻常的小伤小痛完全不放在眼里。尤其是韩忠义，在刑警队号称铁汉，只要骨头没断，该干啥干啥，经常带着伤痛忘我地工作。
见刘天昊醒了过来，韩忠义脸上露出了难得的微笑：“醒了就好，医生说你没啥事儿，就是太过劳累加上营养不良造成了突发性昏厥，休息一下就没事了。”
韩孟丹在一旁却不乐意了，白了一眼韩忠义：“你以为谁都能和你一样，刑警队也不缺他一个，让他好好休息一下吧。”
“医生都说没事儿的，大老爷们的，休息啥，吃点好的补补就行，我让食堂给你加点餐。”韩忠义说道。
刘天昊咧嘴一笑，挣扎着坐了起来，他的头还有些晕，随着心跳还伴随着一阵阵剧痛，脸上的冷汗也不断地冒出来：“我没事儿，不过师父你光让食堂加餐没用，得给经费才行。”
刘天昊病成这样还不忘了和师父调侃，不过他说的也是实情。刑警队食堂吃的并不差，只是刑警的工作大部分是在外面忙碌，很少能安安稳稳地吃上一顿饭，营养搭配得再合理吃不到也没用。
韩忠义叹了一口气，说道：“小子，连钱局都不敢这样和我说话。”
“好像是你要和钱局申请经费的吧？”韩孟丹给刘天昊助攻了一句。
谈到破案，韩忠义和刘天昊、齐维等人都是好手，但论到做领导，他们却不太合格，经常是花着自己的工资在做事儿，预支开支或者是报销的时候因为嫌麻烦，或者是忘了开发票，往往选择放弃。活儿一样不少干，没怎么花单位的钱，有时候韩忠义经常自嘲，说自己是头不用吃草还猛劲儿干活的好驴。
刑警这个职业本身就充满着危险，高压、高强度、高风险，收入相对比较低，经常是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干的比牛多，吃的比虫子少，但刑警们却没有一个叫苦叫累。
“行吧，办案时吃饭别糊弄，别超过伙食标准，记得开发票！”韩忠义留下一句话后转身离去。
在刘天昊晕倒这件事上，韩忠义比任何人都紧张，听到消息后甚至从公安系统会上不告而别，立刻赶往医院，要不是两名护士拦着，怕是能立刻冲到抢救室去，当他听抢救的医生说刘天昊没有大碍后，这才松了一口气，又恢复了以往的严肃。
刑警队的经费也没那么好花，发票不合格或者是列支项目不对，到了年底时，很可能会面对审计部门的严格审计，如果问题比较多，可能还会面临纪检部门的问责。
韩忠义一走，刘天昊立刻从床上坐了起来，穿衣服穿鞋忙得不亦乐乎。
韩孟丹立刻说道：“医生说让你再观察二十四小时才能离开。”
“我昏迷多久了？”刘天昊并未理会韩孟丹的话。
“四个小时。”虞乘风说道。
刘天昊拿出从裤子里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手机上有很多信息，唯独没有律师小白的，四个小时的时间对于一名失踪的女孩儿来说很可能是致命的，别说是二十四小时，一分钟都不能耽误。
“青柏律师事务所的小白失踪了，我怀疑她很有可能和这件案子有关，也许是下一个受害者，当务之急是要找到她！”刘天昊拿起床边搭着的毛巾擦了一下脸，深吸了一口气。
他现在的心情很糟、很乱，但无论如何，他依然是名刑警，目前而言，最重要的是要查出这四起自杀案的真相，救出幕后黑手0317等人，不能再让他们继续为恶，至于自己的事儿只能容后再说，就算“那件事儿”是真的，他也不能说出来，韩孟丹、虞乘风、王佳佳这些朋友，还有自己的叔叔刘明阳，师父韩忠义，领路人钱局等等，这些人统统都不能知道！
刘天昊对自己的身体很有数，之前再累也就是倒在床上睡上一觉，从未发生过今天这种情况，这种情况来得太过突然，会不会和“那个”有关导致的身体虚弱？
他原本是很自信的，但现在心里也没了底，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事若关己心里没底！人都是这样，作为局外人怎么说都行，方针、策略绝对冷静理智，一旦身在局中，往往会错漏百出。
现在他突然明白为什么夏天和顾小欣自杀为什么没留遗书了，不是不想留，而是不能留，一句话都不能留，干净利落地离开这个世界，至少给亲人朋友还能留个干净的印象，一旦曝光，不但是自身，连家人也会受到外人的歧视！
“你真的没事吗？”韩孟丹关心地问着。
站在一旁的王佳佳也是一脸关切，只是碍于韩孟丹在场没法表述而已。
刘天昊苦笑了一声，说话时的表情有些不自然：“真没事，身体有点虚而已，以后注意点也就是了。”
韩孟丹虽说嘴上硬，但知道拦不住刘天昊，也只得说道：“从现在开始，你身边不能离开人，算了，还是我一直跟着吧，法医也算是医生吧。”说完，她努了努嘴，示意可以出门去找小白了。
王佳佳张了张嘴，本想说她也可以一直跟着，想了想还是咽了回去，随着这几年的发展，她的心性开始变得成熟起来，不是当年那名敢说敢作的疯丫头，但凡做出决定之前也会三思。
韩孟丹向外走去，在门外等候的许安然看了一眼刘天昊，随后拉着韩孟丹的胳膊疾走了几步，说着悄悄话。
刘天昊本想追上去听个究竟，怎奈身体刚刚复原，还有点虚，刚走两步觉得腿有些发软，便缓了下来，虞乘风也趁机到他耳边轻声问道：“昊子，小白的家里没人，我联系了小白的父母，他们有小白家里的钥匙，现在应该打开了，要不咱们再去看看？”
刘天昊点点头，问道：“小白除了这个住所外，还有没有其他的房产之类的，另外……”
“没有其他房产，说是老总，也就是刚当上不久，哪有钱买房子，另外南阳市的宾馆我都查了一遍，没发现她有入住的信息，高铁和飞机我也都查过了，没有外出的迹象，她的车是一辆老款的凯美瑞，停在原来慕容雪的车位上，所以她应该还在南阳。”虞乘风说道。
找小白的事儿虽说刘天昊没和虞乘风说过，但虞乘风也是老刑警，和刘天昊搭档多年，对他的套路很熟悉，几乎在知道刘天昊晕倒在小白家门口时，就知道他在找她，借着他晕倒的这段时间，虞乘风并未只是守在病房门口，而是做了大量的工作，只要刘天昊一醒过来，肯定会第一时间投入到工作中。
“小白有没有要好的朋友、同学之类的？”刘天昊又问道。
虞乘风点了点头，说道：“据小白的父母讲，她有一个好姐妹也在南阳，来往比较频繁，小白管她叫大媛，但具体名字就不知道了。”
刘天昊又向前走了两步，突然站定，身体又晃了晃，吓得虞乘风急忙扶住他：“昊子，你这人就是逞强，要是真病倒了，以后可就再干不了刑警了，不如这样，找小白的事儿交给我，你先休息。”
刘天昊脑子中突然涌入了很多信息，有朱献礼、郭伟强，有夏天和顾小欣，还有刘国华和会所经理陆玉琦，夏天和顾小欣的案子定性就是自杀，几乎无懈可击，刘国华和陆玉琦老奸巨猾，要是不能现场抓到他们现行，都不太可能认罪，只有朱献礼和郭伟强的事情还可以撬动一丝缝隙。
“好，孟丹陪我去一趟保安郭伟强的宿舍，找小白的事儿就拜托你了。”刘天昊深吸了几口气，强忍住身体的不适说道。
“好，你也别撑着。”虞乘风说完便慢慢松开手。
刘天昊刚向前走了几步，就听见虞乘风又说道：“兄弟，如果有什么难事儿就和我说，别一个人扛着。”
虞乘风很少这么严肃地说话，他给人的印象是憨厚、可靠，但绝没有能够可以依靠的长者风范，可在这一刻，刘天昊感受到虞乘风的真挚，没有尔虞我诈，没有权力之争，纯战友感情的那种真挚，至少在这一刻，刘天昊的心是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