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白眼狼
“能解释一下电锯台的那滴鲜血吗？”刘天昊问道。
丁志亮叹了一口气，说道：“这事儿纯属我欠手。”
原来，每次聚会时李克建都会显摆他的电锯性能，为了表示不屑一顾，丁志亮从来没应声，这次他偷东西时，恰好经过放电锯的地下室门口，听到里面有动静，但此时的李克建正在书房看书，不可能在地下室摆弄电锯。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丁志亮悄悄地打开地下室的门向里面看去，发现房间里并无他人，但电锯却在低速工作着。
丁志亮心里有些纳闷，李克建做事一板一眼，不太可能去书房看书之前忘记关闭电锯。他把偷的东西放在门外，摄手摄脚地走进工具间，的确未发现任何人，看到转动着的电锯，他想起老李显摆电锯的话——电锯有最先进的保护机制，绝不会割破手指。
也不知道是哪根筋不对劲儿，丁志亮鬼迷心窍地把手指伸向电锯，令他想不到的是，一股疼痛让他立刻缩回了手，他甩了甩手，咒骂了两句，急忙用嘴吮吸着伤口，随后转身离开了房间。
“你进入地下室的时候，电锯正在转动？灯亮着吗？”刘天昊语气中有些兴奋。
按照李克建的习惯，在临离开房间时都会关闭电器和电灯的，丁志亮盗窃财物，不太可能为了好奇心主动打开电锯发出声音，而且电锯的保护装置是好用的，为什么在丁志亮测试的时候却失效了？
丁志亮点点头。
“你受伤后，电锯还是一直转着？”刘天昊问道。
“对呀，一直在转，我姐夫这人一辈子不说谎话，退休了却喜欢乱吹牛，要不是我反应快，估计这根手指就废了。”丁志亮用埋怨的语气说着。
“离开你姐姐家时，你清扫现场了吗？”刘天昊又是一问。
丁志亮先是愣了一下，随后摇摇头，说道：“我去我姐家又不是第一次，留下脚印也没毛病，根本没必要清理。”
他说话时非常自信，完全没有撒谎的意思。刘天昊与虞乘风对视一眼，心里遂有了数。
在勘察现场时，地下室除了丁秀文的脚印外，再没有其他脚印，这说明一定有人清理过现场，顺带着把丁志亮的脚印也清理掉了，这个人趁着这个机会在电锯台保护装置上动了手脚，这也解释了为何电锯能够能锯断老李喉咙。
“你盗窃那些财物用了多久？”虞乘风问道，没等丁志亮回答，他又问道：“换个问法，你在他家一共呆了多久？”
丁志亮没有立刻回答，掐着手指算着，随后才把目光移向虞乘风：“十五分钟左右吧，我是确认我姐到了广场后才跳墙进小区的，拿完东西我就离开了。”
“说具体点。”虞乘风喝道。
丁志亮撇了撇嘴，不情愿地说道：“我姐夫傍晚六点左右会从书房出来，如果没有意外的话，他会上个厕所，然后去地下室玩那些车床。我从窗户钻出去后正好听见书房方向的厕所冲水的声音，我知道我姐夫应该出来了，所以就急忙离开了。”
按照丁志亮所说，他离开李克建家的时间应该在傍晚六点左右，而李克建也正是这个时间前后死亡的。
“你看到李克建了吗？他本人！”刘天昊问道。
“啊……没有，我只是听到了冲厕所的声音，除了他还能有谁？”丁志亮说道，话音刚落，他就反应过来：“你的意思是上厕所的可能是凶手？”
“问什么答什么，别忘了你的身份！”虞乘风一拍桌子，吓了丁志亮一跳。
“赃物是怎么处理的？”刘天昊问道。
“卖了呗，哎，警官，那个不是赃物，是我姐家的东西，我是拿，是借，不是偷！”丁志亮心里有了数，说起话来也颇为硬气。
刘天昊并未计较，把一张A4纸和笔放在审讯椅上：“都拿了什么东西以及卖给谁了都要写清楚。”随后冲着虞乘风说道：“乘风，去查查那些赃物的去处，再去现场查看一下放这些财物抽屉和柜子的指纹。”
虞乘风比划了一个“OK”的手势。
从审讯结果来看，丁志亮杀人的可能性不大，但也算收获颇丰，至少破解了密室的秘密，也证明了除了丁志亮外，还有人进入过李家。
刘天昊知道从丁志亮身上不会再有收获，给韩孟丹使了个眼色准备离开。他走到丁志亮身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听我一句，能帮你洗脱嫌疑的只有你自己。”
他和韩孟丹刚出门，便看见法医助手小慧走了过来：“丹姐，刚才媛姐来找刘队了，说有了一些发现，劳驾二位移驾技术科吧。”
小慧俏皮地做了一个请的姿势，露出的古怪精灵的笑容让人不愉快的情绪瞬间清空。
……
令人意外的是，技术科画室除了姚文媛在之外，钱局也在，还有一名看起来非常精神的男性，看起来比钱局要年轻一些，从面相来看，和姚文媛有很多相似之处，刘天昊一下便猜到这位便是姚文媛的父亲。
“小刘，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我国着名的考古专家姚一平，是文媛的父亲，也是我的高中同学。”钱局介绍道。
姚一平看起来比较年轻，满头的黑发加上挺拔的身体，在大街上遇到，怕是以为是四十岁左右的壮年。
一番寒暄后，姚一平开门见山地说道：“小媛给我看的宝塔我查过了，上面的文字是古夜郎国的文字，而制作工艺也和中原地区有很大区别，也应该出是夜郎国。”
姚文媛把一张画着宝塔的纸递给刘天昊。
宝塔看起来古声古色，颇有很深的年代感，在姚文媛的笔下，居然还能隐隐看出3D的既视感。
“塔本来不是中国的产物，而是源自印度，是随着佛教的传播来到中国的，原本的意思是高僧的坟墓，因为受到中国文化的影响，结合中国建筑方式演变成具有中国特色的宝塔建筑，因为和佛教相关，所以人们往往给宝塔赋予了降妖除魔的能力。”姚一平解释道。
刘天昊点点头。
塔本来是高僧们的坟墓，和中国中原地区的文化相结合，就是中原塔的形式，和雪区的文化相融合，就是藏塔，和夜郎国的文化相结合，就是夜郎国风格的宝塔。
“至于‘不分黑白的灵魂安于此’这句话嘛……文媛，你来解释下。”姚一平像是考校后辈般地向姚文媛示意。
姚文媛立刻答道：“这句话和佛教中的三毒中的‘痴’有关，佛教三毒分别是贪、嗔、痴，痴的意思就是不分黑白、不辨好坏。”
钱局和刘天昊不约而同地对视一眼，这句话要是放在普通人身上还好些，但放在涉案的李克建身上却有着不同的意义。
李克建的身份是法官，要是冠上了不分黑白的名儿，怕是毁了一生的名誉。
“把这句话刻在塔基的原因很明显，制作宝塔的工匠在告诫世人，要是黑白不分就会造成基础不牢，最终再好的宝塔也会坍塌，也代表着我们的世界观会崩塌。”姚一平说道。
钱局听后脸上一怔，暗自叹了一口气，把脸撇向窗外，避开众人的目光。钱局的反应让刘天昊有些不适应，在他的印象中，钱局的形象是儒雅又不失磊落。但转念一想，法官李克建也好，钱局也罢，谁又没有个小秘密呢。
姚一平把宝塔底座的证物袋拿在手，说道：“从外观来看，这个底座不像是做旧的，应该有些年头了，具体属于什么年代的，还需要做碳—14年代测定法。”说罢，他把目光移到钱局身上。
钱局收回望向窗外的目光，点了点头，说道：“回头我让物证科的同志办好手续后给你送过去。”
房间中突然静下来，谁也没有再说话。
过了好一阵，小慧觉得房间内的氛围有些压抑，便轻咳了两声，姚一平这才打破沉默：“老钱，我先回去了，单位还有些事儿。”
“爸爸，我送您。”姚文媛说完和姚一平向外走去。
“我去法医室还有些收尾的工作要做。”小慧怯怯地偷看了一眼神色凝重的钱局，转身离开。
“小刘，这件案子你有把握吗？”钱局一脸凝重地看向刘天昊。
刘天昊一听这话，就知道钱局一定通过这件案子想到了什么，而且绝不简单。
刘天昊和韩孟丹对视一眼，向钱局点点头：“钱局，虽说这件案子现在还无法定性为他杀，但其中的疑点很多，如果不让我查下去，我怕是坐立不安。”
钱局点点头，说道：“好，那就查下去，但记住，无论任何情况，都要保护好自己，你的路还长着呢。”
钱局的话有些沉重，让刘天昊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应答，直到钱局离开，他才长长地喘出一口气。
人生的路很长，也有很多未知，没人知道今后将会如何，认准方向、做好当下才是最重要的。
……
虞乘风的效率很高，不到两个小时，他就把涉案的所有赃物都找了回来，又去了老李家勘察了一番，发现丁志亮所偷盗的东西都来自于一个抽屉，抽屉的钥匙就放在下方的一个暗格里，在钥匙上检测到了丁志亮的指纹。
当丁秀文看到放在茶几上的财物时，眼睛瞪得大大的，一幅完全不相信的模样，但财物的确是她家的，大部分是她积攒下来的金银首饰等。
这是典型的白眼狼，姐姐丁秀文已经全力以赴地帮他，连出国的飞机票都是她透支信用卡买的，却没想到他在临出国之前还来偷她的首饰！不过，她现在没有任何力气责怪弟弟，丈夫老李的死已经让她灰心丧气，要不是还有个女儿挂念着，怕是起了轻生的念头。
“这些都是我的。”丁秀文有气无力地说道，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又接着说道：“不过，杀害老李的绝不是志亮，他是我从小看到大的，没那么大的胆子。”
刘天昊和虞乘风并未作出任何表示。目前来看，丁志亮盗窃这件事儿已经可以确定，但并不能排除他杀人的可能性。按照丁志亮对姐姐家熟悉的情况来看，偷走抽屉里的金银首饰需要的时间很短，绝不会超过三分钟，那么他还有十多分钟的时间，这么长的时间足够杀死李克建并清扫现场逃离。
换而言之，在没有新线索之前，丁志亮依然是第一嫌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