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南阳五号案件
牢狱生活会磨灭人的大部分斗智，让人变得谦逊起来。
刘明阳当年也是叱咤风云的名侦探，但现在看起来和退休在家的老头儿没什么区别，无论任何事情，他都会用一张人畜无害的笑脸去应对，不喜不悲！
他端着一盘菜走出厨房，放在桌子上后把手在围裙上擦了擦，冲着菜肴们点了点头表示满意，这手艺是他在监狱里学的，正儿八经的二级厨师。
监狱还有一个好处，就是让一些看起来很忙的人一下子有了时间，可以学习以前从来都不敢想象的技能，比如厨师、电焊工、裁缝等等。
刘天昊开门走了进来，冲着刘明阳一笑，边换鞋边打着招呼：“叔！”
“快来吃饭，刚刚好！”刘明阳转身又进了厨房，端出了两碗饭。
对于刑警来说，能在家里陪着家人吃上一顿热乎饭是件奢侈的事儿，刘天昊自然很珍惜这个机会，不断地夸赞着叔叔的手艺。
两人酒足饭饱，刘明阳正要收拾桌子，却被刘天昊拦住。
“叔，我有个事儿想问你。”刘天昊脸色一正说道。
刘明阳的笑脸微微沉了下来，但依然柔声地说道：“如果是南阳五号案件就别问了。”
“当然不是！”
刘明阳点点头：“那你问吧！”
“我想问个人，慕容龙成！”刘天昊说道，随后看向刘明阳。
刘明阳脸色几乎立刻变了色，说道：“不说不问南阳五号案件了嘛！”
“他和我现在跟进的一件案子有了关系，他还是慕容霜的父亲，这点您知道吗？”刘天昊显然是有准备的，早已知道叔叔会有这种反应。
自打《A级通缉令》一案后，慕容雪和刘明阳走得比较近，经常会带着姐姐来刘天昊家，原本着以为是冲着刘天昊来的，现在有了慕容龙成这层关系，怕是不会那么简单。
“本来不知道，现在知道了！”刘明阳说话底气有些不足，显然是没说实话。
“我现在查的案子……”
刘明阳打断了刘天昊的话：“法院老李的案子对吧？我看了王佳佳的报道了。”
刘天昊点了点头。
刘明阳看似什么事儿都不管，其实非常关心侄子刘天昊的成长，只要和他有关的事儿，他都会关注，王佳佳几乎是刘天昊的御用记者，所有的文章他都会去看。
“对，在老李死亡现场，发现其手上拿着一座竹塔模型的塔基，塔基上刻着神秘的夜郎古国文字，内容是‘不分黑白的灵魂安于此’。第二件案子是古今拍卖行老板古今死在地下保险库里，在现场发现了塔身。塔身上写着‘贪婪成性的灵魂安于此’。经过调查，宝塔属于蒋氏集团董事长蒋小琴，前任主人就是慕容龙成，而慕容龙成又是南阳……”刘天昊说到这里顿了一下，观察着刘明阳的反应，见他并没反对，便继续说道：“南阳五号案件的失踪者，更为离奇的是，慕容龙成的大女儿慕容雪，当年居然以实习律师的身份参与了南阳五号案件的全过程，您也知道，这种事儿在司法界是不太可能的，那么高密级的一件案子，怎么可能让一名实习律师参与！”
刘明阳并未说话，只是盯着眼前空空的盘子发愣。
“然而，还没等慕容雪向我说出南阳五号案件的细节，就发生了《借尸还魂》一案，她失去了神智，变得浑浑噩噩，靠着妹妹慕容霜的照料生活。”刘天昊又说道。
刘明阳自然听得懂，刘天昊的意思是这些事儿太过巧合了。
寻常人会相信奇迹和巧合的存在，但实际上每一个巧合都是由诸多的必然因素组成的，真正意义上的巧合是不可能有的。
“宝塔的拍卖时间是在慕容龙成失踪之后，也就是说，拍卖人并非是慕容龙成，而是慕容姐妹，这件事儿我刚才打电话咨询过慕容霜，她否认了这件事儿！”刘天昊的语气显然是不相信慕容霜的话。
“就算我认识慕容龙成又怎么样？”刘明阳不冷不热地说道。
“我查阅了很多资料，发现很多事都和南阳五号案件的时间重合，而且这些人都与现在这两件案子有关，我想这绝不是巧合吧？”刘天昊并未急着说出结论，却反问着叔叔。
“哪些事儿？”
“蒋小琴的父亲面临破产，但在南阳五号案件之后，突然间好转起来，不但稳固了在家族的地位，而且成为了南阳首富，这是第一件事儿。”刘天昊说道。
刘明阳呵呵一笑，说道：“做生意嘛，一朝起一朝败，正常的事儿。”
“第二件事儿，有人在黑市出售了很多黄金珠宝，来源不明，这件事儿是齐维帮我打听到的，我怀疑出售金银珠宝的人就是蒋小琴父亲，他正是靠着这笔钱周转，盘活了两个死楼盘。但可惜的是，黑市的人很讲究，哪怕是齐维去打听，也绝不肯说出任何内幕。”刘天昊语气中带着可惜。
刘明阳耸了耸肩，意思是这样说等于没说。
“第三件事儿，就是南阳炒得正热的新闻界，却在南阳五号案件发生后统一闭上了嘴，很多靠炒内幕发迹的新闻人也没站出来说句话，就这样，一起震惊南阳甚至全国的大案悄无声息地过去了。”刘天昊说道。
“过去的事儿的确就过去了，现在谈它还有什么意义！”刘明阳陡然显得衰老起来，整个人的精神气像是突然被抽空了一般。
刘天昊把头扭到一旁，显然是不同意叔叔的意见。房间中突然安静下来，凝重的氛围开始慢慢聚集在两人周围。
“关于五号案件，你知道多少？”刘明阳率先开了口。
“一些皮毛吧，当年接触过这件案子的人大多数都调走了，剩下的几个人也都避而不谈，唯独一个慕容雪愿意和我分享，却遭遇了不幸……”刘天昊叹了一口气说道。
“说说！”
“好！”
……
若不是南阳五号案件，也许刘明阳就是下一任的公安局长，当年的公安系统先进典型、破案高手。
南阳五号案件之所以称之为震惊，是因为案中涉及到的伤亡太多，财产损失无法估量。
出事儿的是一座铁矿，隶属于蒋小琴父亲旗下蒋氏集团。
在那个时代，办一个采矿证还是相对比较容易的事儿，作为土地开发为主的蒋氏集团自然也不会放过这个暴利的行业。
安全生产永远是企业底线，一旦突破，事故发生便无可避免。为了抢工期，蒋小琴父亲居然让工人连夜开工打竖井。
幸运并不会永远降临在一个人身上。
事故还是发生了，由于混凝土强度不够，最终导致竖井坍塌，不过在媒体并不发达的当时，事故并未立刻传出来。
一旦曝光出来，工程要停下来，企业面临巨额赔偿、巨额罚款、停产整顿、法人面临刑事责任等等恶果。
因为工地在偏僻的大山里，消息被封闭了七天后才传出来。一名工人趁着外出治病的机会打了电话报警，报警的内容却不是矿井事故，而是他被人拘禁殴打，而他所治的病也不是病，而是伤，很严重的内伤，如果不及时治疗会有生命危险。
这种事儿自然会落到刑警大队，而当时接案的正是刘明阳，原本他以为就是一件斗殴的小案子，过去做个笔录，把打人者一抓，按照法律程序走便罢了，没想到的是，他的命运却因为此案而改变。
刘明阳前往矿区进行调查，得出的结论是因经济纠纷引发的打架斗殴，被打者拿了钱，打人者蹲了十五天拘留。
可能是因为被打的人觉得钱不够，最终他到报社把矿井坍塌的事儿说了出来，他被非法拘禁并遭到殴打，原因就是矿上的人封闭了道路，不让人出来，而且拒绝对被埋的人施救。
被打的工人闹意见，和护矿队发生冲突，被护矿队殴打，若不是伤势严重怕闹出人命，怕是消息到现在也传不出来。
五十三人被埋在地下！
此事曝光之后立刻引发轰动，市调查组立刻启动了救援计划，并同步对相关人员进行追责，被追责的人之一便是接案的刘明阳。
不但草率地处理工人被非法拘禁一事，而且还导致所涉及的企业法人逃离，案发后多年都未曾到案。
出了这么大一件事儿，自然有人要站出来承担后果。除了蒋氏集团的一位负责安全生产的副总之外，还有一位就是刘明阳，罪名是知情不报、玩忽职守，导致不能及时救援。
在所有不利条件之下，刘明阳居然没有任何辩解，干净利落地认了罪，被判了有期徒刑十三年零六个月。
事后有人挖过这件事儿的内幕。
首先是被打工人报案的时候已经是事故发生七天后，按照救援黄金时间七十二小时来计算，七天一百六十八小时早就超出了救援的极限，而且出事的又是竖井，未凝固的混凝土全部落了下去，一瞬间便填满了所有空间。
七天后，混凝土早已完全固化，以当时的技术能力，就算想营救，也是无力回天了。
这笔账算在刘明阳身上显然不太妥当。
其次是刘明阳到矿区后并未真正进入矿井附近，而是在办公区解决的这件事儿，被打工人得到了经济赔偿，但并未说出事件真相，应该是被封了口。
说刘明阳当时不知情也不算为过，可惜的是，他在法庭上未做任何辩解。
事故最终得到了妥善处理，遇难工人家属得到了赔偿，子弟们得到了接班的机会，铁矿彻底被封闭，相关部门相关人员得到了法律严惩，遇难工人的遗体随着那个巨大的混凝土块永远地被封在了矿井之下，一切都堪称完美。随着时间的推移，人们也逐渐淡忘了这件事儿。
蒋小琴父亲就是因为这起事故让企业陷入了经济危机，但令人惊讶的是，企业不但没倒闭，反而连续收购了两个死楼盘，盘活后一举成为南阳市最大的房地产开发企业。
……
“我所知道的就只有这些。”刘天昊说道。
“你知道的也不算少了，都是齐维和王佳佳他们提供的吧？”刘明阳说道。
刘天昊没回答算是默认。
“没错，慕容就是失踪者之一，因为家属都没拿到遗体，所有人都算失踪人口，算是给人留个念想吧！”刘明阳从一旁拿起白酒瓶子，猛地灌了一大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