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玉川没有搭理他，而是将目光落到柯三娘身上。
柯三娘哪能想到他来头这么大，当啷一声，她一直攥在手里的那把菜刀叫她失手掉落在地。
她埋下头，像个做错的孩子，杵在那儿浑身瑟瑟发抖。
“现在我可以带我嫂子回家了吧？”王玉川幽幽问道。
“带回去吧，带回去吧。”柯三娘现在哪里还有刚才的气焰，赔着笑脸，就差给王玉川点头哈腰。
“你确定？”王玉川再一次问道。
“哎呀，都是一家人说两家话干什么？”柯三娘笑的两个眼睛都眯成一条长缝：“玉芬呐，有空常来娘家坐坐啊。自打你嫁过去，你弟弟每天就念叨着你什么时候能娘家看看。”
“妈，我以后就不回来了。”方玉芬说这话时面无表情，现在跟她关系最近的人就是王玉川了，他知道，方玉芬这面无表情的背后，心里藏了多少惊涛骇浪。
“瞧你这话说的，我白养你这么大了？”柯三娘心里憋着火，碍于王玉川在她闺女旁边，她又不敢发作。
“你就当是养了个白眼狼了吧。”说完，方玉芬扭头爬上电动三轮车车斗，背对着柯三娘坐下来，瞬间她就泪流满面。
其实王玉川他哥哥出交通事故后，柯三娘也有叫方玉芬改嫁的想法。
毕竟还能再收一份彩礼嘛，岂料这时候苦菜村里都在传，方玉芬是个克夫命。如此一来，谁还敢给方玉芬说婆家。
这些，方玉芬都知道。
往年她也回娘家，每当吃饭的时候柯三娘就阴阳怪气的提这回事。
她忍了，毕竟那是她妈。
那时候她还报一线希望，她觉得她妈妈就是刀子嘴豆腐心，打心眼里还是爱她的。
直到她亲耳听到她妈跟她爸暗里商量怎么才能把她卖出个高价时，她彻底失望了。
她爸他妈竟然为了彩礼钱，让她嫁给一个傻子。
“走啊！”方玉芬失控咆哮。
“等我美容店开业了，我请你吃席。你也瞧见了，我先走了啊。”王玉川拍拍黄人海的胳膊，一溜小跑着来到电动三轮车旁，跨坐上去，打着火，扭动油门，引擎嗡嗡作响。
黄人海目送着王玉川离开，无奈摇了摇头，接着，他转而将目光落在那个男人身上。
“你说你，招惹谁不行，非招惹我王哥。”黄人海双手搭成个金字塔形，幽幽开口。
“我真不是故意的，我·····我赔钱行不行？求求你，高抬贵手。”那男人知道黄人海一句话就能将他在封杀内封杀，此情此景，他不得不低头啊。
“嘛，算了。”黄人海脸上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正好我刚包了个工地，你帮我找批建筑工，这事儿就算了了？你觉得怎么样？”
那男人艰难的咽了口唾沫，他听得出黄人海话里的潜台词，他不光要找建筑工，还得往里搭上工钱，还得包工人食宿。
这可是笔不小的开支。
然而现在他能有什么办法，只能无奈点头应允。
“给王哥办事我总能捞着点好处。”黄人海咂咂嘴，笑的一脸得意，末了他站起身来，喃喃自语：“你还别说，王哥你还真是我的福星啊。”
方玉芬回到家就窝在她房间里不出来，王玉川几度三番抬手准备敲门，都无奈打消了这个念头。
他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方玉芬，事情已经发生了，任谁经历了这种事儿，都会感到幻灭、空虚。
就在他怔怔失神之际，他突然听到有人在敲窗户。
他抬起头恰巧对上他嫂子的目光。
方玉芬推开窗户，直勾勾盯着王玉川，似是有话要说：“小叔子，你说人活着到底有什么意思？”
“人活着没意思其实。”王玉川脸上露出自嘲的笑容，这个问题，他很久以前就已经想过了，“不过，就因为是没意思的人生，所以才要想方设法的把活着变成一件有意思的事儿。”
“是这样吗？”
“对啊。”王玉川笑了笑：“所以与其坐在那儿想人活着有什么意思，不如行动起来去找点有意思的事儿做。反正我是这么想的。”
“是这样吗？”方玉芬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隔了会儿，她忽然笑了。她的笑好似有魔力一般，王玉川不由得感到身心轻松了很多。
“我想安静一会儿，自己好好想想。”方玉芬撩起头发，笑容明媚，只不过她眼底深处还是藏了一丝阴郁。这让他十分担心。
“真的没事吗？”他小心翼翼的问道。
“没事了我。”方玉芬关上窗户，拉上窗帘，一股难以言喻的疲惫涌上心头，几乎要将她淹没。她摇摇晃晃走到床边，倒头往床上一躺。
想为自己而活。
这种想法，是会时不时冒出来撩拨她的神经。
特别当她特别累，特别想放弃的时候。
方玉芬举起手，像是想抓住什么。到底想抓住什么呢？反正都是一些虚无缥缈的东西。
只是此刻，想为自己而活的念头变得格外强烈。
马腾不是苦菜村的，但他时常往苦菜村跑。
一来村会计是他小舅子，二来，苦菜村的男人多数都跑去外地打工，村里留守的大闺女可不少，他闲着没事就来勾搭几个玩玩。
遇上骚的那种，往往半天他就能把人家搞上床，他尝到滋味，可不天天往苦菜村跑。
不过这一回，他来苦菜村不是为了搞女人，而是为了王玉川那个农场。
王玉川那小子不知道在哪里发了笔横财，真叫他把农场建起来了。
反正他那小子兜里也不差钱，马腾就想着怎么讹一笔钱。
他在他小舅子家里置办了一桌酒席，请了附近庄里几个地痞过来吃喝。
饭桌上马腾提起这事，众人闻言大喜，纷纷点头，觉得这是个来钱的好法子。
这帮人一肚子坏水，没过一会儿，就叫他们商议出个法子来。
这一顿，他们喝的伶仃大醉，隔天晌午他们才醒酒。
亏得他们还没忘昨天在饭桌上说了啥，简简单单往肚子里填了点东西就坐上马腾的那辆面包车，奔着王玉川那座农场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