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在这个节骨眼上他手里竟然拿了枪！王玉川霍得站起身来，满脸惊诧又恐慌不已。
在上一层梦境中，胡天明就是因为产生了强烈的自杀的欲望，才致使那层梦境瓦解。
老金头说了，这已经是最后一层梦境。
如果胡天明再自杀的话，他真不知道会引发什么后果。
那个黑影抓着胡天明的衣领将他拽了起来，胡天明迟钝了好久，他才攥住枪柄，颤颤巍巍的举起来抵在太阳穴上。
瞅着他颤抖的手，王玉川急得是嗓子里直喷火。
胡天明跪了下来，两眼直勾勾盯着十字架。
阿玲耸拉着脑袋，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血滴答滴答沿着她的脚趾滑落到地上,绝望的气息在这昏暗又压抑的密室中肆意生长。
胡天明眼里满是阿玲，脑袋里也满是阿玲的影子。
那些支撑着他度过每个空虚夜晚的美好记忆奔涌而出，他沉默着，回味着，沉默的表层下蕴藏着无以名状的张力。
他疲惫的合上眼皮，抠在扳机上的那根手指一点点往下按去。
王玉川下意识站起来，直勾勾盯着他，他现在真想冲上去把胡天明手里的枪夺下来，可他什么也做不了。
他只能以一个观众的视角，眼睁睁看着这一切上演。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犹如利斧般劈开这几乎令人窒息的低气压，余音幽幽在空气中飘荡。
就在刚刚，那黑影甩了胡天明一巴掌。
这一巴掌成功止住了他想要自杀的念头。
对此，王玉川只想说，干得漂亮！
“你以为我给你枪是让你自杀的？”黑影边说边绕到胡天明背后蹲下来，他握住胡天明持枪的那只手，硬逼着他将胳膊伸直。
就在此时，那个年轻人牵着一个小女孩的手，从阴暗处走了过来。
王玉川瞥了那小女孩一眼，心脏不由得缩进。
那个小女孩竟然是露露。
望着那支枪，王玉川大概猜出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他慌了，下意识捂住嘴，又毫无意义的抓挠头皮。
他耳旁又响起露露甜甜糯糯的嗓音。
在那座尸山上，她就是用这种甜甜糯糯的嗓音喊他“妈妈”。
露露一点点朝着胡天明走去。
王玉川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距离胡天明越来越近。
直到此刻，他再也没办法置身事外。
他曾经拼死保护的女孩子就要被人杀了！
王玉川恨得牙齿锉得咯嘣作响。
“为了挽回林镇河的心意，阿玲不顾自己已经是个大龄产妇的事实，拼了半条命，给他生下这个孩子，这个孩子生来就是个孽种，就是她，将阿玲钉在了耻辱架上，你根本就想不到阿玲有多恨这个孩子。杀了她，阿玲会感激你的。”
那个年轻人在露露身后蹲下来，抬起手，按在露露的肩膀上。
露露犹如一头受惊的小鹿，你看向她的时候，她眼睛清澈的仿佛能照见你的灵魂。
胡天明在挣扎，手在颤抖，他想扔了枪，可是恶魔在背后死死按住他的手，用极尽癫狂的语调在他耳边低语。
砰！
胡天明抠动了扳机，金灿灿的弹头又准又狠的贯穿了露露的脑壳，血溅在了他身上，王玉川硬生生被这一幕逼出了眼泪。
露露软软的倒在了那个年轻人怀里，至死，她还瞪圆了眼睛。
那个年轻人脸上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他看向那个黑影，那个黑影也在笑，笑声是那般刺耳。
胡天明耸拉下肩膀，浑身力气像是被抽空一般，他软绵的趴在地上。
他怔怔看着地上的一粒沙，大脑中一片空白。
王玉川三步并两步来到露露身旁，噗通一声跪了下来，他伸出手，尝试着将露露抱起来。
可是他的手毫无阻碍的穿过了露露的身体，王玉川自嘲的笑了，他感觉自己就像是在捞水中的倒影，即便努力一辈子最后也徒劳无功。
“为什么？为什么？！她还只是个孩子呀！”王玉川怒不可遏的瞪着胡天明，“你怎么能下得去手！”
“你入戏太深了，这样不好。”老金头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
王玉川咽了口唾沫，抬手胡乱的抹了抹脸上的眼泪。
“你少管。”
老金头在他身旁蹲了下来，犹豫片刻，他抬起手打了个响指。
刹那间，时间静止。在这个空间里，只有他跟王玉川能动。
“你就当是看了一场话剧吧，这一切早在你入场之前就已经发生了，在那个三流编剧笔下露露注定会死，胡天明注定是个恶人，还是个愚蠢的恶人，别入戏太深，这一切都是梦，是梦，终究会化为虚无。”
“滚！”王玉川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表情异常凶狠，浑如一头时刻准备择人而噬的兽。
他现在根本就不需要有人来告诉他要大彻大悟，要拿得起放得下。
他只想杀了这帮混蛋。
为了谁？露露？王玉川自己其实也知道这个理由深究起来站不住根脚，但他就是一根筋。
不杀了这帮混蛋，他这辈子都睡不安稳。
老金头知道自己现在说什么都是白费口舌，他识趣的闭上了嘴巴。
他看了王玉川好一会儿，眼里满是担忧。
王玉川一屁股坐了下来，虚脱了似的半阖着眼，表情无精打采。
这股劲儿是过不去了，他只是不想表露出来而已。
想要杀了这帮混蛋的念头已经被他烙在了脑子里，出去之后，他就新仇旧怨跟这帮人一起算。
王玉川双眼眯缝起来，瞳仁深处藏着一股子狠劲儿。
“小川，是你吗？”
一个女人的声音突然在他背后响起，王玉川愣了一下，思绪一下子被这声音打乱了。
“小川？”那人又试探的叫了他一声，王玉川下意识攥紧拳头。
他已经听出来了这是牟莉莉的声音，不会错的，这就是牟莉莉的声音。
问题是，牟莉莉怎么会来这儿？
她不该出现在这儿的。
电光火石间，他脑海中冒出老金头之前提出的那个假设性的问题：如果你跟一个喜欢你的女孩子被困在山洞里……
思及此，他冒出一身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