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道没想到自己这句话真的激怒裴青夜，正想再说几句找补，突然发现自己的喉咙像是被年糕糊住了，怎么都说不出话来。
他着急的捂着脖子想像周围的人求助，却在周围同门或看热闹或义愤填膺或置身事外的表情中，看到原十故那张严肃妖魅的脸。
那张脸上，跟他的师弟妹的表情可完全不一样。
看着六道时，是带着审视和探究，仿佛在看一个跌入陷阱里的动物。
六道立刻省悟过来，是原十故给自己下了禁言咒。
他不甘心地给原十故传音。
六道：代掌门！这跟我们一开始说好的可不一样……
然而，不等他说完，他就发现，自己的元婴一下子被禁锢住了，不能再调动一丝灵气。
六道这才真的慌了。
脑门上都冒出汗来。
他慌乱地挥舞着手臂，向后扒拉，像溺水的人在寻找最后一块浮木。
他的师兄弟们，还有徒弟们，还有最疼爱他照顾他的师傅的棺椁，明明就在他身后不到一尺远的地方。
然而，六道那双布满了皱纹和老年斑的手，根本没有机会再碰到任何人、任何东西。
因为，在裴青夜化神大圆满的威压下，他直接被封禁了丹田。从兆夜殿扔了出去。
随着他的，还有他师傅余虹的棺椁、他那些师兄弟们，和他的徒弟们。
一共十七个人，一个都不差。
当这些人如同被丢掉的垃圾一般，被扔在仙门山脚下时，仙门山中响起了裴青夜冷漠无情的声音。
“是太久没杀人，让你们都忘了我裴青夜的脾气了？”
仙门上下听令！”
虹余山一众人，涉嫌辱及我妻七桃，现已被逐出仙门，终其一生，不得再踏入仙门一步。”
为其求情和提供其它帮助者，以同罪论处！”
裴青夜的最后一个字的尾音在渺渺仙山中彻底消散时，以原十故为首的其它弟子和长老们，齐声唱诺。
“是！仙尊大人！”
对于这种自己没直接发话就敢登鼻子上脸的人，裴青夜一向奉行秋风扫落叶般的无情。
一根手指就可以碾死的小蝼蚁，他原本是真的懒得理会他的。
谁让六道不知死活，明知道“七桃神女”这四个字在仙门中是禁忌，还敢当着他的面提。
裴青夜把余氏这一群人逐出仙门后，也没再废话，留下一句：“散了吧，其它事直接找十故处理。”
一挥衣袖，银光闪过后，原地只剩下一道如清风般的残影。
裴青夜走了，其它人也觉得没什么意思。
仙门的事物这二十多年来一直都是原十故负责的，还照旧就是，也没什么特别值得提的。
也就真的散了。
只剩下裴青夜那些弟子们，尤其是以大师姐宋筱萸为首的女弟子们，叫住了正打算离开的原十故。
“大师兄，你且等等。”
原十故一听这声音，耳朵就有点发痒。
他掸了掸衣袖，掩饰了嘴边不屑的纹路，才重新抬头对上宋筱萸的目光。
“大师兄，师傅他突然发这么大的脾气，刚才又一直看着破界镜走神，莫非是在普通世界找师娘转世的事不顺利？”
宋筱萸果然根本没看见原十故的嫌弃，依旧凑了上来。
“不知。师傅的事，他老人家不说，我们作为弟子的，也不好多问。”
“……”
果然还是这句话，宋筱萸的唇抖了抖，正想再接再厉，就被原十故掩口打呵欠的随意动作止住。
原十故还故意看了一眼宋筱萸。
“师妹，若你没有其它事，那师兄我先回去了。这几日仙门事情太多，我可是累坏了。”
说完，他根本不像自己话里说的，还等着宋筱萸提出其它问题，直接原地影遁消失。
只留下宋筱萸拉着一张脸，又没法子真的跟自己这位大师兄计较，又气又无奈，只能甩了下衣袖“算了，走吧。”，带着那群师妹往外走。
原十故直接遁到了裴青夜的寝殿外。
不等传声喊一句师傅，内里已经传来裴青夜的声音。
“禁制开着，直接进来。”
原十故立刻迈步走了进去。
等他的身影从殿门消失，一道银光闪过，寝殿的禁制和隔音结界也都重新开启。
裴青夜站在自己平时最喜欢的书案前，看着摆在书案上的一本画册，眼神有些迷离而晦暗。
也不看原十故的表情，直接问他：“这就是余虹暗藏的七桃给我准备的生辰礼？”
“是。”
原十故回答。
但他并不敢看桌上那东西。
其实在一开始知道这东西的存在时，连他都惊慌到失了方寸，不然也不会突然用破界镜联系裴青夜，并要求他务必回来处理。
“哼。早知是这么个东西，就不该留余虹那贱人全尸！”
“师傅！”
原十故急忙劝阻：“事已至此，以冒犯师娘的罪名驱逐虹余山那些弟子下山也就罢了。何必再造口孽……”
“你也觉得你师傅老了，需要怕这天下人取笑我？”
“不师傅，弟子只是觉得，若是把事情闹大，未免会被人猜到原委。到时候让人知道师娘生前给你留的最后一份礼物，居然是以您为主角的一本……”
最后三个字，原十故是真的不敢说下去。
裴青夜望过来的那眼神，是真的只差一点就可以杀人了。
不过，毕竟是自己最听话最能干的好徒弟，裴青夜气归气，还是控制住了。
他想了想，又再次吩咐原十故。
“那也不能放过余氏那群人，你亲自去一趟，给他们下一个遗忘咒，让他们彻底忘记此事。”
“是师傅！”
原十故急忙答应，刚才在裴青夜视线下惊出的那身冷汗，已经渐湿了背心。
裴青夜又看了他一眼，知道自己这个徒弟一向忠心耿耿，也没再为难他。
“下去吧。”
原十故依言往外走，到殿门时，裴青夜又叫住他。
“你发誓这东西除了余虹，只有你看见过？余虹那些弟子一个都没见过？”
“是的师傅。余虹临终前让六道请我过去，以这图册要挟，让我答应师傅您为她扶棺、上香。弟子不愿，眼睁睁看着她咽了气，才把东西拿走的。这东西如此私密，以余虹对师傅的那份贪念，明知道仙门中众女弟子都和她一般，又怎么敢让其他人知道。”
这次回报完，看裴青夜没再说话，原十故识趣地自己退了。
等他走出殿门，禁制和结界又再次打开，甚至，比他刚才刚进去时，还要多加了一百道。
原十故苦笑摇头。
“冤孽啊。”
只剩一人的殿内，裴青夜翻开一页画册，眼看到自己的脸，和画中未着寸缕与自己纠缠的无面女子，气得差点直接撕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