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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赵摸不到头脑地疑惑问道:“园长,这雕鸮到底是个啥情况啊?是身体情况出了什么问题吗?”

齐明看着对自己一点都不害怕,反而“呜呜”叫着怎么看都像在乞食的雕鸮,眉头渐渐凝重,有些不太确定,犹豫开口道:“莫非是印痕行为?”

老赵大吃一惊,嘴张得老大,目光中流露难以置信之色:“印痕?不会吧?”

本来他还没往那个方面想,但是听完齐明的话再看看雕鸮的模样,确实有点像!

印痕是动物行为中一种特殊的学习行为,某些生物在出生或者孵化不久后的一段时间,外界的某些讯息会对它们产生终生的影响。

像是有些刚孵化不久的幼鸟,或者是刚出生的哺乳动物,睁开眼睛后会学着认识并且跟随见到的第一个生物。

奥地利的动物行为学家洛伦兹曾经做过这样的实验,把灰雁的蛋分成两组孵化,一组由母雁孵化,一组由孵化箱孵化,结果由孵化箱孵化出来的小雁把洛伦兹当成了妈妈,洛伦兹走到哪儿,小雁也跟到哪儿。

如果把两组小雁扣在一只箱子下面,当提起箱子时,小雁会有两个去向,一组向母雁跑去,一组则跑向洛伦兹。

自从这些刚刚孵化出来的小雁记住了洛伦兹后,即使到了成年,它们依然跟着他,在他游泳的时候,这些雁会紧紧跟在他的后面。

印痕行为大多发生在动物的幼年时期,有些特殊的本领也只能在这个时间学会,比如雏鸟最容易学会飞翔的时候就是刚出生后的几个月,过了这个时间可能以后一辈子也不会飞了。

科学家目前也没有弄明白其中的原因,推测可能是刚出生的时候神经系统处于一种特殊的状态,随着年龄增长,神经系统逐渐发生改变,就不能再进行印痕学习了。

而且印痕会对动物一辈子的行为产生影响,可能会把人类当成同类,对人类产生依赖,甚至到了性成熟的年龄会向人类求爱。

像大熊猫繁育基地里的工作人员,在照顾刚出生的小熊猫的时候都是穿着熊猫服,不是为了卖萌,而是为了减少可能发生的印痕行为。

所以在动物育幼的时候,如果小时候由饲养员精心照顾,虽然可以很大程度提高成活率,还可以建立起信任关系方便以后的日常管理,训练会更加配合,但即便如此还是应该让幼崽多和母亲还有同胞待在一起,如果能正常哺乳育幼尽量让母亲带崽,这样幼崽能有机会学到更多的生存技能,长大后也会表现出来更多的自然行为。

印痕行为对各种动物影响程度不同,体现的最为明显的就是鸟类!

因此救助鸟类,特别是雏鸟的时候要分外小心,一定要避免让它们看到人类的模样。

鸟类救助中心的工作人员在给雏鸟喂食的时候,一般会在脑袋上面戴个鸟类的头套,浑身穿上一身黑的羽毛衣服,乔装打扮成一只大号的鸟。

或者干脆拿上一块木板挡住脸,在上面戳两个洞,雏鸟小时候会记得一块木板或者木桩子给自己喂吃的,但是长大后也找不到这种木桩子了。

包括工作人员给雏鸟喂食的手上戴的也是鸟类的手偶,或者是长的钝头镊子伪装成鸟嘴,喂食的时候也不会说话。

有些人不知道鸟类的印痕行为,在路边看到一只学飞的幼鸟掉到地上,在那蹦蹦跶跶,其实是很正常的情况,亲鸟可能就在一边看护着呢。结果捡起来带回家自己养,以为这是在做好事救了只鸟,其实小鸟一辈子差不多就废掉了,就算养不死也无法离开人类了。

齐明一开始没往印痕行为上想,主要就是因为这只雕鸮已经是只成鸟了!按理说成鸟过了雏鸟的年龄段,就不会产生印痕了。

成年后依然会有印痕的不是没有,比如秃鹫!

鸟类本来就容易产生印痕,其中秃鹫又是特别容易产生印痕的,因此在成年后被喂食也有对人类产生依赖的情况。

曾经内蒙的一家派出所的民警在救助秃鹫并且进行放生后,秃鹫在民警巡逻的时候一路又跟着警车飞了回来,赖在警察局不走了,民警每天都要给它喂6斤肉花150块钱的伙食费,这事还上了热搜。

但是齐明从来不知道雕鸮的成鸟也这么容易产生印痕,这书上没有写过啊!

他从救助雕鸮后,每次接触的时间都很短暂,每天喂食换水就那么几分钟的时间,虽然挺想摸摸雕鸮的也没有撸过,雕鸮平时基本都是呆在育幼室里没有人打扰。

不像对待雏鸟那么小心谨慎,但是也保持了足够的疏远。

因此一开始野放的时候,虽然雕鸮看着有点不对劲,但是他压根没想到印痕,今天听到老赵打电话来说雕鸮还呆在原处的时候依然没往这方面想。

看着雕鸮脑袋探向自己,一副渴望神色“呜呜”叫的模样,一阵头大!

你已经是只成熟的雕鸮了,应该学会自己寻找食物,而不是做个大宝宝等别人喂啊!

到底是咋回事,是雕鸮成鸟确实容易印痕,还是和自己的饲养员光环有关系?或者是给雕鸮丢了安抚让它觉得自己可以信任的原因?

再郁闷也没用了,齐明冷静下来一些后,开始思考起来该怎么安置这只雕鸮。

想了想,毕竟是一只成年的雕鸮,这种依赖人类乞食的行为可能只是暂时的,觉得不用自己捕食就能吃到肉真是太爽了,这时候如果再给食物,说不定真就养成习惯了。

于是对老赵道:“不用管它,继续把它放在这,等它肚子饿得不行了,看到没有人送来食物应该就会知道自己去捕食了,恢复正常的状态,明天我再来看看。”

之前给雕鸮喂的食物充足,饿上个两天应该没什么问题!野外也是一顿吃饱后,吃完几天都不用吃东西。

老赵点头答应道:“好的,我和这边的饲养员们说一下。”

齐明也没和雕鸮打招呼,直接走掉了!

雕鸮睁着黄色的大眼睛,望着他渐渐远去的背影,脑袋歪了一下似乎在发愣,这是啥情况,咋不给我送肉捏?

“呜呜”叫了两声,也没能挽留齐明毫不留情走远的脚步。

有些失望地把脑袋缩了回来,继续闭目养神。

但是过了一会齐明脸上带着无奈的神情又走到雕鸮的面前,和雕鸮对视着,叹了口气:“好家伙,你是要彻底赖上我了呗?”

雕鸮???:“呜~呜~”

雕鸮只是想吃肉,雕鸮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硬是能站在这个树干上,一直等着人给它带肉过来。

齐明无奈,看这情况,敢不给它喂吃的,它就真敢把自己饿死。

于是和老赵道:“看来这个它目前还真得我们动物园养着了!先养着吧,慢慢给它做一些野化的训练,不能让它一直这么依赖人啊。”

老赵挠挠脑袋,建议道:“既然要先养起来,不如给它取个名字?”

齐明想了想道:“这么傻的性格,不如叫傻雕算了。还是说这么喜欢吃,赖在我们这里蹭吃蹭喝,叫白嫖怪怎么样?”

看向一副呆愣表情的雕鸮,用食指的背部挠了挠它脖子下面白色的绒毛,顺着挠过胸前黑色纹路的毛衣,问道:“嗯,你说呢,饭桶?”

诶,反正都产生依赖了,摸摸就摸摸吧。

雕鸮被摸着,脑袋一歪瞅着他:“库库库~”

看上去被撸得还挺舒服的。

老赵连忙劝阻:“园长,这名字不好听啊!到时候我们和游客介绍的时候也不方便啊。”

“哎呀,开个玩笑而已了!”齐明看着老赵认真的模样,忍不住的笑了,“嗯,就叫它小角吧,毕竟耳朵那么突出。”

雕鸮的耳朵是长在头顶上,耳边还长着耳状簇羽,仿佛长了两只“角”,看上去很特别,但长成这样是为了能够在夜间清晰地分辨声响,准确定位猎物。

这时候分配给老赵带的新人饲养员带着一盆切好的肉来了:“园长,给你,还有这个镊子!”

“好的,谢谢!”

一直这么端着一个胳膊也怪累的,何况上面站了一只三斤多的鸟,齐明于是把小角放在草坪上,甩甩胳膊,缓解一下胳膊的酸意。

小角不解地抬头望着他,“呜~呜~”叫唤着,为什么把我放下来了,不要我了吗?

“诶呀。”齐明用镊子夹起一块肉,给它喂了起来。

雕鸮看来这几天没吃东西,肚子里之前吃的肉都消化完了,是真的饿得很了,嘴夹住肉立刻一仰头,把肉吞了进去,嘴砸吧了两下喉咙就不再滚动。

吃这么一块不小的肉只用了一两秒钟的时间,给人一种新生军训完冲进食堂的感觉,吃起饭来狼吞虎咽!

仰起脑袋吞肉的时候,白色的瞬膜也翻了上去,看上去就像好吃到翻白眼一样。

吃完以后,眼睛又直勾勾地盯着齐明,准确的说是他镊子上夹着的肉,张开嘴巴脑袋直往前伸,迫不及待地一口把肉咬住又吞了进去。

夹肉的速度还没有小角吃肉的速度快!

基本刚递过来,喉咙滚动两下,瞬间就吃完了,简直是饿死鬼转世。

齐明都有点担心它会不会吃太快噎住,稍放慢了一些速度,夹住一块肉等了有几秒钟才递过去:“诶呦,别这么急吗,又不会少你的,慢慢吃!”

小角却是急眼了!

眼里全被甜美的肉占据了,使劲一口咬住肉不松口,连着镊子也咬住了。

齐明想把镊子往外拿,小角却像拔河一样紧紧咬住往自己这边拽,吃肉吃不到,眼睛瞪大非常绝望的样子,急得直叫唤,喉咙发出了一阵尖细轻微的叫声!

“咿咿咿!咿咿咿!”

齐明抽着镊子,很是无语,怎么孩子看起来傻敷敷的:“诶呀,你这笨鸟,先松口啊!松口就吃到了!”

老赵在一边摇头晃脑,感叹道:“看把孩子给饿得!”

齐明指挥道:“你别光看,去帮忙弄点水来!”

“哦,好的!”老赵答应下来,飞快地跑走弄水去了。

虽然晚上树叶上应该是有露水的,不过对雕鸮这么大的体型估计有点不够,小角又比较死心眼,一直在树干上呆着没去别的地方,肯定口渴得不行。

老赵从孔雀笼舍那边用个杯子装了点水,不到两分钟就跑了回来。

这时候小角已经连着吃了十几块肉了,终于没有一开始那么狼吞虎咽,速度慢了下来,一块肉在嘴里咬了半天都没吞进去。

“这是噎住了吗?”老赵猜测道,把水杯递了过去,脸上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来,小角,喝点水!”

“是不是一口气吃这么多吃累了,腮帮子没劲了?”齐明仔细看了看,这叼着肉一脸呆滞的表情,不太像是噎住,还是说一口气吃这么多脑袋空白,忘了该咋吃肉了?

小角看到眼前晃着一个水杯,从呆愣的状态又回过神来,歪着脑袋瞅了老赵一眼,打量了他一会,继续咬了几口把肉吞下,随后又看向齐明!

老赵有些意外道:“奇怪,不渴吗?”

本来还以为小角会像吃肉一样迫不及待地喝水的!

齐明:“嗯……来水杯给我。”

递过水杯,小角顿时撅起屁股,把脑袋扎进水杯里,嘴巴砸吧着连着喝了好几口,这才把脑袋抬起来,眨巴眼睛翻了个白眼,水滴顺着弯钩般黑色的喙尖滴落到草地上。

接着又不断低头喝了几口,这才一副心满意足舒坦了的样子,脑袋转动左顾右盼起来。

小角喝完水,休息了片刻又有劲干饭了,接着吃肉,一块块肉被吞到肚子里,半个小铁盆的肉就这么奇迹般的消失了。

齐明挠了挠小角的胸前的厚毛衣,笑道:“诶呀,吃饱了?”

小角愉悦地回应道:“呜~呜~”

不知道是不是吃饱喝足了,叫得声音也有力气了一些。

齐明把小角放到了自己的肩上:“小角既然不想走,那这几天我把它放到咱们鹦鹉馆那边的树上好了,方便照顾,过几天要是还不走的话,再找相关部门报备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