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章 围炉夜话
县尉脸上的表情变了。
他这辈子都没喝过如此鲜美的汤。
这一瞬间的味道如此的丰富多彩，击穿了他的灵魂，令他仿佛回到了少年时代，在大野泽边的石滩上奔跑。
阳光，波浪，还有那个心爱的姑娘……
不知不觉间，县尉的眼睛湿润了。
“大人……”
“您这是？”
跟他一起的两个随从不禁看得一脸懵逼。
有没有这么夸张啊。
跟着自家大人几年了，还是第一次看他哭。
呃……
大人怎么说也是掌管一县的安全，而且据说大人还有家学渊源，乃是大野县的人望所在，怎么喝汤给喝哭了。
“休要说话。”
县尉挥手让他们禁声。
然后双手捧着汤碗，向张角郑重的做了个“答谢”的手势：“谢过先生的汤，让我想起了小时候的味道。”
“看来县尉也是性情中人。”
张角脸上笑呵呵，心里却想，有没有这么夸张啊，咱们这是东汉末年，又不是乱入到食神片场，一碗汤而已。
这其实是一个美丽的误会，在后世的诸多调料，在汉末，是没有的。
就算有一些西域来的香料，大多也是熏香一类的，能做调味料的少之又少，就算有，也不是一个县尉能有机会尝到的。
所以县尉一口汤下去，立刻对张角惊为天人。
这个时代，平民很多连盐都买不起。
能喝到一碗放盐的汤，已经是非常奢侈的事了。
张角用后世的调料做出这一锅肉汤，对东汉人寡淡的味蕾来说，简直是一次暴击。
县尉第二口汤喝得比较慢，比较克制，缓缓的把肉汤喝到嘴里，好像喝茶一样细细品味一番，才一脸满足的咽下去。
他忍不住向张角身边的任红玉看了一眼：“尊夫人好手艺，在下从未喝过这么鲜美的汤。”
“我不是……”
任红玉慌忙摆手。
“呃……”
县尉眼珠一转知道自己弄错了，有些尴尬的干笑两声：“在下眼拙，以为……”
“不知者不罪，喝汤吧。”
张角向他举碗示意了一下。
在县尉身边的两名随从，这时也已经按捺不住，忍着烫嘴尝了口汤。
下一刻，两人脸色大变，仿佛吃货附体，也顾不得这汤刚出锅能烫掉舌头，唏唏噜噜的拚命喝起来，跟饿死鬼投抬一样。
“抱歉，乡下人没见过什么世面。”县尉尴尬的笑了笑，对张角生出一丝兴趣。
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破庙里能碰到这样一行人，本来就很奇怪了。
更奇怪的是，这少年人居然还能烹制出如此美味的肉汤，恐怕就算是龙肝凤髓也不过如此。
比这两条更让他好奇的是，这三人里，少年明明最年青，但却是一行人的首领，那个一看就不好惹的长者似乎很尊敬这少年。
出于辑盗和维护本地治安的本能，县尉下意识就在分析张角的身份来历。
一边心里想着，他一边向张角搭讪：“在下郓城县尉，陈及，还没请教。”
“张角。”
陈及在脑子里想了想，没有关于张角这个名字的印象，只好暂时把好奇心放下。
乡野之中，多的是奇人异士，或许只是个过路的旅客。
“对了，县尉大人，这么晚了，怎么会冒着大雨来到这里。”
张角这时突然想起来了，郓城到这大野泽的距离也不近，这深夜暴雨，县尉突然跑到几十里外的荒郊，难免有些让人奇怪。
陈及抹了把自己的胡须，将下巴上沾的汤汁抹掉。
他的脸上现出阴霾之色：“我是奉命来大野泽附近查看一下讯情，不瞒你说，这个月以来，大雨不断，大野泽水位暴涨，让人担心。”
张角皱了下眉头。
他的历史知识非常一般，不过因为上一世玩游戏，喜欢查一些相关的资料。
他隐约记得，大野泽是古代济水汇聚而成，西边通向上古九泽之一的雷泽，连通到后世山东荷泽市。
东北出济水，再经过济南流入大海。
从五代到北宋末年，黄河曾经有三次大的决口，滚滚河水倾泻到梁山脚下，并与大野泽连成一片，形成了一望无际的“八百里梁山泊”。
所以，大野泽这一块发生点水灾并不稀奇。
“湖水暴涨，附近的人是会遭殃，不过，这离你郓城还远吧？”
张角带着一丝玩味的看向县尉陈及。
在古代，有这么“狗拿耗子多管闲事”的好官吗？
“此言差矣！”陈及听张角这么说，表情有点着急。
他把汤碗重重放下，连汤都不喝了，向张角沉声道：“附近乡、村，皆为我大汉子民，皆属我郓城治下，怎么能说不关我的事？何况不光是水灾，还有青州的流民近日在附近集聚，要是再生水灾，那是要出大事的！”
“青州流民？”
张角愣了一下。
青州在后世山东临南以东的北部地区，相当于半个山东省。
青州大旱的灾情他听说过，也曾想过做一些准备，但是潜意识里，总觉得那种千里无人烟，易子而食的天灾离自己还远。
青州下面就是冀州，其次才是兖州。
大野泽已经接近兖州腹心地带了。
要是连这里都有青州流民，那冀州，巨鹿郡恐怕也差不多快要有流民过来了。
糟糕啊。
张角眉头皱成个川字。
按原本的历史，正是汉末接连不断的天灾人祸，导致流民生乱，也间接壮大了张角的太平道，这才令黄巾起义造成那么大的影响。
现在这个情况，自己居然不在大本营巨鹿，亲自招揽和安抚流民，实在是失策。
但是事已至此，总得完成系统任务，想办法把自己的身体伤势恢复了才能回去。
张角心里隐隐有些着急，有一种时不我待的感觉。
距离东汉帝国崩塌的时间，越来越近了。
“张角兄弟，不知你们来这大野泽是？”
陈及重新端起汤碗，看了一眼张角，装做随意的问。
他这就是古代的“盘道”了。
就是看你可疑，用一些话术技巧来摸你的底细。
张角笑了笑，自己在穿越前就干过一段时间的售后和销售，比盘道嘛，呵呵哒。
他捧着汤碗，不紧不慢的喝了一口，正要开口，谁知一旁的郑天绝这时插话道：“我家天师只是途经大野泽，等雨停了就走。”
“天师？”
陈及脸色一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