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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五章 庄周梦蝶

作者:

同步更新,速度快.

妘州歌来到洛邑的这几年生病的次数也是没几次的,一来她身边的四个婢女照顾得很好,二来她自己也一直很注意,知道自己的身体,一旦病了的话可不是简单的事,吃两副药就能好的。那知道这次因为事情太多了,闹得她心绪烦乱,夜里也睡不好,加之天气冷,一个不注意就着凉了,偏偏她还冒着寒去了一趟红楼,真真是雪上加霜了。

她从红楼回来之后还只是有些发热而已,并不严重,可是到了夜里却是烧了起来,吓得妘大老爷几个也睡不着了,都起来了,连夜请了大夫来看。大夫说了她是着了凉,又没有休息好,有些疲累,所以才病倒了,开了药方子,让府里的下人熬了药出来,喝下看她出了汗,情况没有什么大碍了,大家才各自回房睡下了。

舜华几个忙前忙后的,紧张又担心得不行,心里也非常的自责,觉得完全是因为自己的疏忽才没有照顾好小姐,让小姐生病了,而且这次小姐的病来势汹汹,让她们愧疚得不行。几人手脚麻利又井然有序的伺候妘州歌喝了药,又用热毛巾帮她擦拭过一遍身体后才严严实实的用被褥盖住才让两个人守在了外间,另外两个先休息。

舜华和杜衡两人一直不放心,密切的关注着小姐的情况,生怕她半夜又烧了起来。只是两人精神紧绷,又一直忙活了大半夜的,最后实在是有些撑不住了在外间不知道怎么的就打起了瞌睡。

妘州歌虽然喝了药,但也不是立刻就能退烧的,整个人晕乎乎的躺在床榻上,半醒半睡,半睁着眼迷迷糊糊的看着床顶上的绣帐,半响之后忽然觉得绣帐的花纹似乎有些不同。

她睁着眼睛,眨了眨,觉得有些奇怪,怀疑是不是自己病糊涂了,所以连自己在妘府床榻上的绣帐都记错了。她来到洛邑都五年了,在妘府住的时间也有两年多,对自己居住的院子里的东西知道得一清二楚,经常睡的床榻上挂着什么样的绣帐更加不会认错了。

所以现在眼前这陌生中又有些熟悉的绣帐是怎么回事?难道她是回到冀州城的家了?不会是她一病就病了几个月,连回到了冀州城都不知道吧?

有些疑惑的躺了一会儿又没有见到婢女进来妘州歌不得不从床上坐了起来,她以为自己会身体虚弱,浑身无力,但是谁知道一点事都没有!就好像她刚才只是在睡觉而已,并不是生病,如此一来她就更加的奇怪困惑了。

心里虽然觉得困惑,但是妘州歌还是慢慢的坐了起来,穿上了放在床边的鞋子,想要披上外衣的时候却发现衣架上并没有挂着她要穿的外衣。她眉头一蹙,压下心里的疑惑,站起来一看,眉头皱得更深了,因为她发现这个房间并不是自己在妘府居住的房间。

“舜华,舜英,杜衡,杜若!”妘州歌扬声唤着自己的四名贴身婢女,可是等了半响也没有任何人回应,她心里疑惑更重了,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她们四人成为她的贴身婢女之后从来没有离开过她的身边,更加没有试过她叫人居然没人回应的!这到底是发生什么事了?

妘州歌非常怀疑是不是自己病得太厉害,中途昏迷了,所以不知道被人带到什么地方去养病了,所以才有现在的事情。不过既来之则安之,既然自己这会儿在这里被照顾得很好,想来也不是什么坏人带走了自己。这么一想她很快就冷静了下来,在房间里转悠了起来,转着转着她刚松开的眉头又忍不住皱了起来。

这个房间的摆设……似乎有些、有些熟悉,可是一时间她愣是想不起到底是哪里。

她在脑海里搜寻着可疑的记忆,但不管是冀州城的妘府还是洛邑的妘府,又或者是巫灵宫,甚至是昆仑山,她的房间摆设都不是这个样子的,到底是哪里的房间呢?

想了半响也没有想起来,妘州歌不得不先将这个问题放在了一边,从房间走了出去,只是走出房间没多远她就整个人愣住了,眼里闪着震惊和无法置信。

这里、这里竟然是姬府!她终于想起来,终于明白为什么这个房间会既陌生又有些熟悉,因为这是她作为姚子暇时,嫁到姬府之后的卧室!

她怎么会回到了姬府,回到了曾经居住过的房间?这根本不可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变成了这样,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的,她身边的人呢?

妘州歌在一瞬间心里不可抑制的闪过了一丝慌张,因为眼前的情况实在是太过诡异了,诡异到让她不知道如何用言语来形容,她想不明白自己不过是病了而已,为什么一睁开眼就、就回到了姬府?

妘州歌有些茫然的站在长廊上。

“夫人?夫人你怎么起来了,你才刚病好,小心身子啊!”

妘州歌正愣愣的出着神就听到了一声焦急的声音从长廊另一头传来,扭头看过去就看到一名青衣丫鬟脚步急匆匆的走了过来,随着她的脚步越走越近,她也终于看清楚了,这人分明就是她前世身边的一个一等丫鬟,叫挽翠。

她正准备问一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可是却又发现了一件诡异的事。她明明就站在这里,站在挽翠的面前,也感觉得到她扶住自己手臂的手传来的温热,耳朵里听得到她的话,可是她却没有办法开口,她没办法开口却又听到了自己的声音。

就好像她的灵魂附在了一具身体里,能通过这具身躯感受到的一切,但却只能是一个旁观者,她能通过这具身体听到,能摸到,也能听到自己身体说出来的话,但这却不是自己说的,而是姚子暇说的。这真的是太诡异了,她明明就是姚子暇,可现在却俯身在了姚子暇身上,以旁观者的身份看着身边发生的事。

她还没有从这诡异的情况中回过神来,就在挽翠紧张担忧的话语里终于搞明白了,也终于想起来了。

前世她嫁到姬府后的第二年初秋的时候确实是病了一场,因为她一连好几天都没有好好的休息,四处奔波,为姬昊仁疏通族里的关系,虽然已经是初秋了,但她还是中暑了,处理完事情之后一下子就病倒了。她记得那次她病了好几天才渐渐的好了起来,大概就是现在这个时候了。

她为什么会回到了这个时候?

妘州歌明白过来之后心里的疑惑非但没有减轻反而更加的重了。只是也容不得她多想,她就听到姚子暇说了什么,挽翠嘟了嘟嘴不甘不愿的福了福身离开了。

这个时候姚子暇是要去哪里来着,时间隔得太久,她已经有些忘记了在姬府生活是发生的事了,她只记得姬昊仁一家还有姚雪漫他们是如何背叛她的。所以现在她还真是想不起现在姚子暇要去哪里,要去做什么,她心里隐隐觉得她会回到这个时候绝对不会是无缘无故的,一定是有什么原因的。

妘州歌一边看着眼前的景物不断的变换着,一边在心里苦苦思索着会是什么事儿让自己回到了这个时候,随着姚子暇的脚步,妘州歌慢慢的才发现她去的地方似乎是姬府的书房。

书房……脑海里模模糊糊的闪过了什么画面,但是太快了,她来不及捉住,这个时候她反而淡定了下来,反正她存在着,却不会影响到姚子暇。

等一下她总会知道到底要发生什么事的。

慢慢的走了两刻钟姚子暇才终于来到了书房外的院子,只是奇怪的没有见到以往习惯守在院子外的护卫。姬府的书房是重地,在姬府里,除了姬昊仁两父子,其他的人是不能进入,甚至是接近书房的,就算她是姬昊仁的妻子也一样。

她看到姚子暇虽然有些奇怪但还是走了进去,却是下意识的放轻了脚步。她一步一步走到了书房前,伸手就想敲门,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想要敲门的手忽然间就顿住了,怔了一下眉头一皱,正想继续敲门就听到了一阵脚步声,她还没有来得及发应,书房的门就被人用力的打开了,同时还伴随着一声厉喝。

“谁在外面?”

书房的门一开,姚子暇呆怔了一下才轻着声音说道:“相公,是我。我、我只是想过来问问事情怎么样了,并不是故意要打扰你和爹的,对不起。”

“原来是子暇,你病刚好怎么就过来了呢?还有怎么不见你的婢女?”姬昊仁见是自己的妻子,面上勃发的怒气很快就收敛了起来,温声关心的问道。

一旁的姬老爷也关心的问了几句才离开了,似乎是想让他们夫妻单独相处。

妘州歌有些惊愣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脑海里深埋的记忆忽然翻江倒海一般的涌了出来。

她记起来了,这天她的病才好起来,她稍微的有了精神就有些迫不及待的来找到她的相公问问她生病前忙碌的事到底怎么样了,是不是成了,所以就支开了婢女,一个人走到了书房。她知道书房的门关着里面肯定是有人的,所以才想敲门,只是在敲门的时候头突然晕了一下,她敲门的动作才停顿了一下。

她记得当时也是这样的,书房的人厉声喝了一声问外面的人是谁,并且一把打开了书房的门,当时她对上姬昊仁的目光愣怔了一下,因为这是她第一次在她的相公脸上看到这么阴霾的面色。她那个时候心里是本能的感觉有些不安和害怕的,只是很快就被他安抚住了,将这点不安抛到了脑后。

重来一次她才注意到,姬昊仁和她当时的公爹面上的神色岂止是一个阴霾可以形容概括得了的,他们打开书房的门时看到她露出来的分明就是一股浓烈的杀意!他们以为她听到了他们在书房的谈话!

当时她并没有多想,也完全不会想到身边的亲人会对她动了杀意,所以才没有放在心上。但是现在她是用旁观者的身份在看,这两父子眼里一闪而过的分明就是杀意,在这一瞬间里,他们对她这个妻子,儿媳妇动了杀意,就因为她站在了书房前!

她也想起来了,好像就是从这里开始,姬昊仁对她的态度慢慢就改变了,在后来的日子里时不时的试探她今天为什么会支开下人独自一人到了书房,在书房外听到了什么。那个时候她并没有对此起疑心,而是老老实实的回答了,可惜的是,姬昊仁似乎并不相信。

还有姚雪漫,后来她似乎也在无意中撞见她去过书房,那个时候她还非常的信任这个妹妹,她说是去书房送甜品的,她也就信了。现在想起来才发现或许那个时候他们就已经勾搭在一起,甚至是商量着怎么害死她了。

至于他们在书房谈的话……

妘州歌的头忽然剧烈的痛了起来,她看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挽翠扶着回到了房间趟了下来,额头上传来的阵阵刺痛感让她的视线似乎都变得有些模糊了起来,她的耳边响起了无数的声音,有焦急的,有担心的,有冷静的,各种声音吵杂的混在了一起,让她觉得更加的头痛了,几乎要因此而晕厥。

等她再睁开眼的时候,看到的头顶的绣帐已经是熟悉的模样了,是她在妘府房间里的绣帐,上面绣着的兰花还是舜华亲手绣上去的,当时她还给她指点了一下绣线的配色,让绣出来的兰花在夜晚晕黄的烛光下会有种兰花开放的错觉。

她又回到原来的地方了?

妘州歌眨了眨眼想要起身,但是却浑身无力,这才想起自己似乎是病了,难道是还没有好?现在是什么时候了,是她刚病的时候还是已经过去一段时间了?

“舜华……”妘州歌开声唤道,却听到自己的声音有些嘶哑,小声得几乎听不到。

但是在外间的舜华却是身子猛的一阵,飞快的走了进来,看到小姐醒了不由得笑了出来,“小姐,你好点了吗?”

说着话的时候她还不忘端来了一杯温水,伺候着她喝了下去。

妘州歌喝了水才觉得好些了,问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了?我病多久了?”

舜华觉得她问得有些奇怪,但是转念又觉得这可能是小姐病糊涂了,连时间都搞混了。

“小姐,现在是寅时了。小姐不记得了吗?小姐白天去了一趟红楼,回来用了晚饭,早早就睡下了,到了戌时的时候奴婢们才发现小姐发烧了,小姐喝了药睡了一会儿,刚刚才醒。”

妘州歌微微晃了晃神。

原来才不过是几个时辰,刚才难道是她做梦了?可是为什么那么真实?

“我刚才……我刚才有没有什么特别的?”

舜华有些纳闷,“小姐想问什么,什么特别的?小姐喝了药一直在昏睡,奴婢还以为小姐会一觉睡到天亮呢,小姐也没有做恶梦。”

没有?

妘州歌眉头一皱,垂下了眼眸,难道真的是做梦?可是为什么会梦到以前,是因为忘记了,所以老天爷才故意要提醒她?她知道自己忘记了很多事,或许是因为被姚雪漫让人贴了符咒困得太久了,所以有些记忆丢失了。可是直到刚才她才知道自己原来忘记了这么重要的事。

她以为姬昊仁只是一个薄情寡义的人,没想到他比自己以为的还要凉薄毒辣得多。

想起了梦中的事,妘州歌猛的闭了闭眼,遮住了眼里涌动着的翻腾情绪。

舜华注意到她的面色有些不对劲,异常的冷沉阴霾,她的心不由得一颤,小心翼翼的问道:“小姐,你怎么了?是不是还是很不舒服?”

妘州歌睁开眼看着舜华担心的脸笑了笑说道:“没事,我刚才只是在想事情。现在我已经好很多了,想来是喝了药之后有效果了,等一下我再睡一睡,明天起来估计就好了。”

“小姐,对不起,都是奴婢没有照顾好你。”舜华低垂着头非常的愧疚。

“这不关你们的事,是我自己没有注意,又因为这段时间事情太多了,我没有好好休息才这样,以后我会注意的,你们也别担心了。”

“可是小姐——”

“好了,你去拿毛巾给我擦擦汗,我觉得身上有些黏糊。”妘州歌转移开了话题。

舜华一听忙应道:“好,奴婢马上去。”

舜华急急忙忙的转身就跑出去了,没注意到瞬间阴沉下来的脸色比屋子外的夜色差不了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