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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章 若,人生只如初见(七)

那是心底最深处的秘密,从来都没有想过有一天会被人说出来,可是那个女人,她竟然毫不犹豫地揭开了他的伤疤。——冷云扬

“然然,我是爸爸。”他似乎又担心她会挂断,连忙说道,“然然,别挂,听爸爸说几句话。”

刚才,在她听到风扬的声音的那一刻,她真的很想将手机挂断,却又硬生生地忍住了,紧握手机的手指明显的有些僵硬,声音也出奇的冷,“风先生,然然不是您叫的,您还是叫我风小姐或者风依然吧!这样听起来会比较舒服一些。”

风扬硬生生地顿了一下,终究是改了口,“依然,谢谢你。”

她不由得微微一怔,突然想起她去医院看风璃的事情应该被他知道了,若不然他哪来这样的话,唇角微微勾起,露出一抹讥诮,又听那头说道:“依然,你别想多了,不是阿璃告诉我们你去看过他,而是文澜去阿璃病房的时候正好看到你离开。依然,你从小就是善良乖巧的孩子,如果是因为我导致你变成现在的样子,你可以随意提出补偿,只要我做得到的,我都会给你……”

他还想说什么,却被风依然冷冷地打断了,唇畔的那一抹讥诮越发的浓郁起来,“补偿?风先生,你以什么身份跟我提补偿?你有资格跟我提补偿?”

“然然,都是爸爸的错,你可以恨爸爸,但是你无论如何要救救阿璃,爸爸实在是没有办法了,爸爸也不想欺骗你。”手机那头的声音充满了愧疚和无奈,却又有一丝的绝望。

“如果没有那个孩子,你,是不是一直都不会记起我?”她终于鼓起勇气问出这句话。

“然然,怎么会呢!你一直都是爸爸的宝贝,爸爸没有回来找你也是担心你适应不了国外的生活,而且如果你离开的话,你妈她不就是一个人了吗?这么多年,她也没有再婚,如果我再把你从她身边抢走……”

“够了,不要再说了。”她冷声说道,眼底深处掠过一抹黯然之色,“风先生,你这是在为你的残忍找借口吗?宝贝?您真是会开玩笑。”

她想,十年前,也许是的,然然是爸爸的宝贝,那时候他总是说这样的一句话,可是如今说来却是莫大的一个讽刺。

“然然,不管你相不相信,爸爸从来都没有忘记过你。”胡又叹了一口气,似有些疲倦,“爸爸也承认,这次回来找你就是为了给阿璃治病,爸爸也是没有办法了,然然,就当爸爸求求你,阿璃是无辜的,你要恨的话就恨我吧!”

脑海里浮现那个少年灿烂的笑容,他喊她然然姐,他说,然然姐,我不要你给我捐献骨髓,他说,然然姐,你真的不喜欢我吗?如果是因为我夺走了爸爸,我现在就可以将爸爸还给你,因为医生说我最多还能会三四个月的样子,等我死了之后,爸爸就是你一个人的了。

她的心微微一怔,如竹节般的手指紧紧地抠着手机的边缘,唇角微抿着,“不,我不恨你,我只想看到你绝望样子。”

“然然,爸爸昨天去幼儿园的时候,看到你小时候最喜欢玩的秋千,只可惜下着很大的雨,秋千上一个孩子也没有。”他的声音突然出奇的平静。

心,咯噔一声,思绪百转千回,飞快地穿梭在时光的长廊。

“爸爸,爸爸,再荡高一点,再高一点……”小孩儿清脆的笑声回荡在院子里。

“再高一点的话,爸爸担心你会摔下来。”男人对小女孩一脸的慈爱,更是满目的担忧,生怕一个不留声将小女孩摔到了。

“有爸爸在,然然一点也不害怕,爸爸会保护然然的。”

“小丫头,爸爸当然会保护你,一直到爸爸动弹不了的时候,不过等爸爸老了,就该你保护爸爸了。”

“爸爸才不会变老,永远都会这么年轻的,等然然长大了也要嫁给爸爸,爸爸,你说好不好?”(就爱网)

“好,好,当然好,不过等然然长大的时候爸爸已经老了,然然会遇上自己喜欢的人,也会找到属于然然的幸福……”.92txt。

“不,我觉得还是爸爸好,我们幼儿园班上的几个男孩子总是脏兮兮的,而且整体挂着大鼻涕,然然才不要喜欢他们。”

……

“然然,你怎么了?”手机那头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念,然后,她毫不犹豫地按下了挂断键,眸光透过玻璃窗望向那一排病房,心尖儿莫名地掠过一抹疼痛,昨个儿一整天都在下雨,初冬的雨天很冷,潮湿的空气包裹着城市的一切,他真的去了那一所学校?唇畔浮现出一抹笑意,只是那笑容里带着一抹讥诮,他要的不过是她的骨髓来挽救风璃的性命。

苦肉计么?她偏偏就不上当,绝望是什么滋味儿?她也想让他尝一尝,让他知道当年的她是怎么撑过来的。

脑海里倏地映出一张少年的笑脸,然然姐,你明天还来看我吗?然然姐,我不要你的骨髓,我一点也不怕死……如果他不是风扬和其他女人的孩子,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救他。

潮湿的风吹拂着道路两旁的香樟树,阳光穿过大气层不遗余力地洒落下来,被层层叠叠的树叶过滤,漏在地面上形成无数斑驳的光影,道路两旁有匆匆而过的行人,避开了阳光走到树荫下。她没有回家,也没有去杂志社,一直将车开到可以看见大海的山顶上,远远的,便能听到海浪拍击岩石发出的响声。

站在山崖边,眺目望着水天相接的地方,突然想起一句话,我就像是一直潜藏在深海中的鱼,深深地恋着遥不可及的天空,我曾固执的相信,只要我努力地游,我一定可以游到里水天相接最近的地方,获得属于我的幸福。可我去忘了,“水天相接”根本就是骗人的话,它不过是最美好的童话。

潮湿的海风将她的长发撩起,在半空中肆意地飞舞着,脸颊一片冰冷,她专注于自己的心事,并没有发现在不远处也有停着一辆车子,还是很拉风的黑色悍马,车子不时地微微颤动着,车窗户半开,更是有旖旎的女人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

“冷少,你……真坏……”女人娇喘着,一浪高过一浪。

“还有比这更坏的。”男人邪肆一笑。

“冷少,冷少,我,我要死了……”女人尖叫着。

风依然想,如果她早知道会遇见这样的事情,就算是无处可去,她也不会来这里。

闻声望过去,前些天网络新闻上报道过关于“车震门”的事情,那时候她还在想,发生这种事情的可能性也许会有,但是被人发现的可能性就太小了吧!于是,她很幸运地在山顶上看到了传说中的“车震门”,甚至更激烈一些,竟然还伴随着声音。

为了不打搅人家的好事,她果断地决定离开,就在她准备打开车门的时候,耳边响起一个低沉的嗓音,还带着激情过后的情yu——

“风小姐,没想到我们还真是有缘,竟然能在这里遇上。”

风依然停住脚步,侧过脸朝着不远处的年轻男子淡然一笑,心里莫名的紧张起来,“如果我会未仆先知,一定不会跟冷少在这里碰到,毕竟打搅了你的好事,我很抱歉。”

她惊讶于冷云扬的警惕之心,不早不晚正好在她准备离开的时候拦住了她。

“我都没有介意,你介意做什么?”冷云扬勾唇一笑。

对于冷云扬,她有一种莫名的畏惧心理,总觉得这个男人有毁灭一切的力量,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也是让人窒息的冰冷。

风依然干笑两声,说道:“你不介意,可是你的女人应该会介意吧!我想不管是谁都不希望在这种时候被人打搅,那个我还是先走,冷少可以跟你的女人继续,就当从来都没有见过我。”

冷云扬一步一步地朝着她走过来,唇角勾出邪魅的笑意。她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步,手指摸索着手机,在他接近她的那一刻,连忙按了下去,她清楚的记得最近的通话记录里,最后两个不是凌菲就是于琰,如今只能求助于他们。

“冷少,你这是做什么?”她紧紧地蹙着眉心,神色有些不悦。

“凤小姐,你好像很怕我?我就这么让你害怕吗?”冷云扬半眯着眸子,嘴角斜斜地勾起,眼底倏地流露出锐利的目光,“我记得那天晚上初次见面的时候,你还将一杯红酒倒在我裤子上了呢!怎么现在见到我就像是老鼠见到猫似的?”

后背紧贴着车身,努力地让自己镇定下来,脸上浮现淡淡的笑意,说道:“有吗?我想冷少是误会了。”

“真的没有吗?”他上前垮了一步,深邃的眸子冷冷地注视着她,几乎要将她的灵魂冻住,“风依然,我想于锦从来都在没有在你面前提起过我吧?其实,我跟他是很要好朋友,他跟许媛媛的事情我知道的一清二楚,只是没想到他竟然会娶了你。”

“他娶了我,你很失望吗?”风依然忽地冷笑一声,强迫自己迎向他的目光。

冷云扬摸着自己的下巴,沉思了一会儿,说道:“有那么一点点吧!”

“冷少,你这是在为许媛媛打抱不平么?其实,这对你来说应该是一个难得的机会,正好可以乘虚而入将许媛媛追到手。”风依然微淡漠地说道,心里只想着要怎么才能摆脱他,忽然听到一个细微的声音,心下不由得大喜,却依旧不动声色,将声音提高了一些,“冷少,你还真是会找地方,站在这山顶上又能看海,而且还能看到最美的日出,你完全可以当做没有看到我,你们继续,一直到明天破晓,冷少一定没在这里看过日出吧!现在的晚上会很冷,不过可以将车子的暖气打开……”

冷云扬皱了皱眉,冷声说道:“风依然,我怎么就不知道你的废话这么多呢!”

呃……那好吧!从现在开始她闭嘴不说话,反正手机那头的人应该也能知道她现在处在什么位置了。

接到风依然电话的人是于琰,他一开始有些莫名其妙,直到后来听到那个熟悉的男人的声音,心里顿时焦急起来,这才知道她给他打这个电话的目的,紧接着便听到她将周围的环境描述了一遍,除了靠近海边的那一座观景山,再也想不出其他的地方来。他一直都没有挂断电话,好不容易才出了市区进环城高速,然后又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山脚下,从山脚到山顶全都是盘山道,速度根本就快不起来,一个不小心都会有将车子甩出去的可能性。

大会会在。于琰满心的担忧,根本就顾不得其他,一脚油门往上冲,到急拐弯的地方,又连忙踩刹车,一个甩尾将车子摆正……平日里需要二十多分钟的盘山道,他仅仅只开了十分钟,好几次差点将车子甩出去,额头上渗出一层细细的汗水,隔着好长一段距离,他便看到了风依然的极光,同时也看到一辆黑色的悍马。

“风依然,你说,如果我在这里强要了你,然后又拍下无数张的照片,将这些照片直接寄给风小野女士和于锦,你说他们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冷云扬邪魅地盯着她,眼底深处却是一片阴寒之意,修长白皙的手指勾住她的下颌。

风依然脸色刷地惨白一片,饶使她再镇定,此刻也会觉得耻辱和委屈,冷冷地瞪他一眼,将脸别旁边,连正眼都不愿瞧他,只觉得有些事情她没有知道,而且这件事情正是冷云扬这样对待她的原因,毕竟她跟冷云扬仅仅才见过两次而已,加上这一次也只是三次,这并不能构成他这样对待她的原因,除非……脑海里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背脊一阵阵的发凉。

“冷少,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喜欢的人不是许媛媛,也不是其他的女人,而是于锦,对么?”

冷云扬不由得微微一怔,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在他的面前说出这样的话来,他的埋藏最深的秘密也是第一次被人揭开,就好像是有人将他的衣服全都扒掉,赤果果的暴露在阳光下。

脸色顿时一片阴冷,伸手遏制住她的咽喉,眼底是一片汹涌澎湃的残忍,“风依然,你果然比许媛媛要聪明很多,怪不得他会毫不犹豫地娶你,不过,聪明人总不会有好下场的。”

她只觉得呼吸越来越困难,心里祈祷着他们赶紧来救她,再不来的话,她可能就真的会窒息而死,到时候再来个毁尸灭迹……

“风依然,你还想知道什么?不如我一次性告诉你吧!”冷云扬笑眯眯地瞅着她,手上的力道越发的加重。

肺部的空气越来越稀薄,就在她以为自己会窒息而死的时候,只听到一个焦急担忧的声音,同时还伴随着如霜的冰冷,“冷云扬,你放开她!”

“好吧!”冷云扬顿时松开了手,笑吟吟地瞅着朝他走过来的于琰,只是那笑容怎么看都觉得诡异。

“砰——”于琰挥拳打在冷云扬的嘴角,整个人就像是发怒的狮子,一双狭长的丹凤眼充满了愤怒,恨不得将眼前倒在地上的冷云扬碎尸万段。

“打得好!继续打!往这里打!”冷云扬挑衅地瞪着他,擦了擦嘴角鲜红色的血液,唇畔的那一抹笑意更加的浓郁起来,晕染着鲜红色的血液,有一种妖艳的美。

于琰又狠狠地踢了他一脚,冷声说道:“冷云扬,你要是再敢伤害风依然的话,别怪我不念旧情。”

“于琰,你小子什么时候念过旧情了?我真是不明白,不就是一个女人吗?犯的着让你这样吗?”冷云扬咧嘴一笑,却又扯动了伤口,痛得他不由得皱起了眉心。

“我只要你记住,如果你敢伤害她,我一定不会放过你。”于琰扔下这句话,绕过她朝着风依然走过去,看着她捂着喉咙咳嗽的样子,眉心微拧着,连忙走到她身后,小心翼翼地为她顺气,“你没事吧!”

“于琰,谢谢你,你刚才救了我一命。”风依然无奈地笑了笑,没想到冷云扬还真是个疯子,刚才差点要了她的命。

“对不起,是我来晚了,要不然他也没有机会伤害你。”他一脸歉意地说道,将责任全都揽在自己身上。

又继续咳嗽了一阵,脸颊因为刚才的窒息涨的通红,就连眼睛里也充满了血丝,看着他如此般的模样,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她知道他的心意,可是却又故意无视,故意撮合他和凌菲的感情,明知道不可为,却偏要为之。

良久,一直到冷云扬驾车离开,他和她依旧保持着同样的姿势不曾有任何的改变。

“于琰,今天的事情就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我不想让你大哥知道我遇上冷云扬的事情。”风依然淡淡地说道,不着痕迹地向旁边走了一步,与他适当地拉开了距离,眉心微皱,似乎很多的心事,比如,于家兄弟和冷云扬到底是什么关系?比如,冷云扬为什么会喜欢上于锦?又比如,于锦到底知不知道冷云扬的心思?不过这一点似乎并不重要,于锦喜欢女人,她百分之百地确定这一点,如果他也喜欢男人的话,冷云扬就不会这样的苦恼了。

“依然,他都跟你说什么了?”于琰微微皱眉。

“没说什么,你只要答应我就行。”她笑了笑说道,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跟她一点关系也没有。

他叹了一口气,嘴角扯出一丝无奈,说道:“你既然不愿意说,我也不会勉强你的,只是下次见到冷云扬的时候,你躲他远一些,这个男人简直就是疯子!”

她点头,微笑,“我知道了,你放心吧!下次出门的时候我一定记得翻黄历。”

“依然,其实……”他微拧着眉心,细长的桃花眼波光流转,却又隐约透着一抹忧郁,顿了顿,又继续说道,“冷云扬跟我们是一起长大的,他比大哥小两岁,小时候大家都住在一个院子里,他总是喜欢跟在大哥身后,后来长大一些,他也还是那样,有事没事就粘着大哥,那时候谁都不知道这其中的原因,直到有一次我看到他强吻大哥,自从那次之后,大哥就果断地与他断绝了来往,再后来,冷云扬的父母就辞去了公职下海经商去了,他也被送到了国外……”

风依然静静地听着,低眉望着自己的脚尖,一直到他问她:“你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是在哪里?”

“跟于锦去参加一次私人聚会。”抬眸,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嘴角微微勾起,露出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其实,如果不是我激怒他的话,他也不会产生想要杀死我的冲动。”

“你说出了他心底的秘密?”于琰问道。

“是啊!被我一语道破,其实,我也只是猜的,没想到竟然被我猜对了,冷云扬应该是双性恋吧!”风依然微微叹了一口气,刚才若不是他及时赶到的话,很有可能她会死在这里,眸光望向刚才悍马停过的地方,躺在地上的一张相片硬生生地闯入她的眼帘,眉心微拧,连忙起身朝着那张相片走过去。

于琰不解地望着她的背影,他一直都以为这个秘密会一直深埋下去,却不想被她撞破,也许这一次冷云扬再也不会罢休,他会一直纠缠下去。

俯身捡起那张相片,相片里是两个少年,都穿着九十年代学生的校服,他们脸上的笑容就如二月里的花儿一样,绚烂,美好。她一眼便认出了右手边的少年,分明就是十多年前的于锦,而旁边比他矮半个头的少年却是冷云扬,身后是漫天飞扬的樱花,有几瓣落在少年的柔软的墨发,和煦的阳光从花朵的缝隙间过滤,静静地洒落在青草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