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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敛畅饮了好几口,看着易随,又坏心眼地拿了筷子沾了酒水,往他嘴里放。

“想不想尝尝酒是什么味儿?”

易随嘴巴里塞着卤鸭腿的鸭肉,嘴巴油润,眼睛扑闪着好奇看季敛,含糊不清的说道,“想~”

易凤栖还没喝几口,听到易随大胆的话,哂笑一声,倒也没有想着去拦着他不让他喝。

周鹤潜也没有拦着。

小孩儿自然不能喝酒,易随作为一个男子,日后必然要会喝酒的,季敛只是沾了那么一点儿,不算什么。

易随努力将口中的鸭肉给咽了下去,啊呜一口将季敛伸来的筷子给咬住。

尝到一股略微生涩的味道,易随没有尝过,也描述不出来是什么,只呸呸呸了好几声,噘着嘴,“一点都不好喝。”

季敛哈哈的笑了出来。

易随不和他坐在一起了,从椅子上下来,跑到他娘亲那里。

“娘亲,我想吃那个!”

桌上放着时令季节的螃蟹。

易凤栖便将他抱起来,放在一旁,帮他卸螃蟹肉。

易随小脚在桌子下面一摆一摆地,等着他娘投喂,努力伸着自己的小肉手够易凤栖方才喝的东西。

周鹤潜坐在易凤栖的左侧,易随在右侧,他看着易随的动作,说道,“岁岁,那个你不能喝。”

易随已经将杯子对准了自己的小嘴,咕噜喝了一口。

接着,易随就发现这里头的玩意儿是刚才季敛让他尝的酒,他白净肉嘟嘟的小脸上立刻皱了起来,伸着舌头倒吸凉气,“辣辣辣!”

“娘亲!辣!”

“活该。”

易随嚷嚷叫着,眼睛都辣红了。

易凤栖手中拿着一个勺子,勺子里放着蟹肉,被她塞入易随张开的嘴里。

“噗哈哈哈!!”季敛捧腹笑了出来。

周鹤潜也忍俊不禁,眼底夹杂了些微笑意。

易随嘴里全是肉,但酒劲儿上来得极快,没一会儿他的小脸就变得通红,惺忪着葡萄似的眼睛看在座的三个大人。

然后他歪歪扭扭地从椅子上又下来了,直奔周鹤潜。

“抱抱!”易随张开小手对周鹤潜说道。

周鹤潜看了一眼易凤栖,觉得他不太对,然后将易随给抱了起来。

等周鹤潜摸到易随的脸蛋儿时,才发现这小家伙竟然喝醉了。

易随在周鹤潜的怀里扭来扭去,跟个小团鼠似的。

“奇了怪了,明明我才是他的表大舅,岁岁这小家伙不来找我去找你这个后爹?”季敛又喝了一口酒,十分嫉妒地说道。

周鹤潜:“……”

“爹就是爹,何故加个后字?”

周鹤潜瞪了他一眼,控制住不断动弹的易随。

易凤栖不着痕迹哼笑一声。

“他亲爹是谁你都不知道,还不是后爹。”季敛的视线落在易凤栖身上,想了想,又挪动了位置,坐在方才易随椅子上,神秘兮兮的说道,“你告诉我易随他亲爹是谁,我保证谁也不说。”

“跟你说了你也不认识。”易凤栖将蟹腿内的肉给剔出来,送入自己口中,声音懒洋洋的,“我看你是想当爹想疯了吧?”

“我再有三个月就能当爹了。”季敛眉飞色舞说道,“大夫说我娘子这一胎像是女娃,想想日后能有一个闺女喊我爹,我乐得都找不着北。”

“就是我娘和我娘子,她们准备了许多孩子穿的衣服,堆得到处都是,麻烦得很。”

“表妹,要不你给我娘子传授传授怎么带小孩儿?她肯定能听得进去。”

季敛眼底带着对未来孩子的期盼,话又多又碎,半是嫌弃,又是炫耀。

周鹤潜听到是个闺女,不由得看了一眼怀中的岁岁,眼底不禁有些可惜。

要是岁岁是个闺女就好了。

易随拱了半天,才在周鹤潜怀中找到一个舒服的位置。

刚刚回过身,就听到他表大舅说道,“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听我孩子喊我爹。”

易随迷瞪了许久,仰头看向周鹤潜,奶呼呼地喊道,“爹!”

周鹤潜浑身一震。

易凤栖侧头有些惊讶地看着易随。

这声音清脆又响亮,震得在场所有人都惊住了。

季敛喝得也有些上头,不禁笑道,“岁岁,我说的是我的孩子,可不是在说你。”

易随这还是第一次喊别人爹,甚是觉得新奇,瞪眼看着周鹤潜,一遍又一遍地喊道,“爹爹!爹!爹!”

周鹤潜的心尖被他喊得都有些发颤了,眼眶微红,清绝的面容上露出令人惊艳的笑容。

易随也许并不明白他喊这一声爹爹意味着什么,可这句话却是喊到周鹤潜的心口。

不管岁岁是男是女,都好得很。

“乖岁岁。”

周鹤潜摸了摸他的脑袋,声音温柔轻和。

易凤栖看他深受感动的模样,也有些感同身受。

她刚刚夺回自己身体时,易随看到她都避之如蛇蝎,最后还是她救了他,岁岁才开始依赖她。

季敛坐在一旁,看着他们三人,不经心的说道,“你们仨看起来,还真像是一家子。”

“迟早都会成为一家。”周鹤潜抱着易随,如画的眉眼微垂,笃定说道。

“也是。”

圣人都下旨赐婚了,他们怎么可能不会是一家人?

季敛歪歪倒倒的走到周鹤潜身边拍着他的肩膀,说道,“王爷,你……你一定要活着回来。”

“我……我和陆知尧都看得出来,那些人是在算计你,他们……他们肯定会在战场上对你动手,你……”季敛打了一个嗝,满口的酒味,“你一定要小心……”

周鹤潜听完他的话,点点头,“我都明白。”

“表哥,你喝醉了。”

易凤栖提醒他,她走到花厅外,让人去备了马车。

季敛哈哈的笑了出来,“大长公主那个老虔婆至死都翻不了身,你娘的大仇得报,此等大喜的日子,自然要多喝几杯。”

易凤栖心情也好,唇翘了翘,又陪他多喝了两杯,这才送季敛回去。

看着他坐着马车离开了易国公府前的大街,易凤栖这才回去。

这会儿的周鹤潜看易随就跟看眼珠子似的,亲自抱着他去休息,易国公府上的人垂着眼睛,一副没有瞧见周鹤潜的模样。

易凤栖从外头回来,就看到周鹤潜坐在易随的房里床榻上,帮易随掖着被角。

“睡着了?”易凤栖侧头问道。

周鹤潜眉眼清浅,点点头,“他今日喝了点酒,方才在我怀里时就昏昏欲睡了。”

他又看了一眼易随,这才将视线收回来,抱住易凤栖的腰,声音有些闷,却难掩激动,“我今日当真是太高兴了。”

“因为他喊你爹了?”易凤栖看着他带着玉冠的头顶,笑眯眯的说道。

周鹤潜应了一声,将她抱得更紧了些,“我知他今日是喝了点儿酒,才喊出爹爹,或许他连爹爹这两个字是什么意思都不知道。”

周鹤潜的声音发涩,“但我还是觉着高兴。”

“以后你会听到更多。”易凤栖抬手捏住他的耳朵,捻了捻耳垂。

周鹤潜眼底多了笑,“是。”

易凤栖带他从易随的房间出来,二人朝和王府一墙之隔的地方走去。

“明日什么时候启程?”

“午时。”

易凤栖点了头,淡定说道,“那行。”

“去送我吗?”易凤栖的眼中带着期待。

“你想让我去送?”

“嗯。”

易凤栖散漫笑了一声,“既然你这么说了,那我岂有不去送你的道理?”

周鹤潜将身上的披风拢了拢,看着她认真道,“明日送行之人许会很多,你不必往里头走,远远瞧着就行了。”

“我不在国都,你万事小心,莫要与他们硬碰硬。”

他一字一句地叮嘱着,说到最后,心中翻涌起浓烈的不舍,酸涩说道,“不要因为我不在,你便寻其他……男子玩乐。”

易凤栖抬眼看着他。

夜色浓烈,月牙挂在天空,泛着不大亮的光,只有浅淡的烛火路灯,映衬着他芝兰玉树的模样。

猛然间,易凤栖拉住他的披风,强制性将他扯得弯下了腰,贴在他的唇上,发了狠劲儿。

周鹤潜被磕得唇内有些痛,却又不舍得松开。

今日之后他不知要什么时候才回来,连见都没有法子见她。

一想起这个可能,周鹤潜便将她紧紧搂在怀里,微微张开了唇,任由易凤栖为非作歹。

半晌之后,易凤栖才松开他,说道,“我可不会为你守寡,明白吗?”

周鹤潜呼吸一滞,隔着衣服,在她肩膀上狠狠咬了一口,眼眸猩红,“不会让你有这个机会。”

她只能嫁给他。

十月三日,大吉之日,宸王周鹤潜被封河西元帅,领兵十万,前往灵矩关,镇压北戎。

午时艳阳高照,周鹤潜身下一匹红棕骏马,身上穿着将近几十斤重的盔甲,他从未穿过这般中的盔甲,原本清隽出尘的谪仙,此时此刻更像是一个俊美无俦的将军。

可他尚未经历过战场杀伐,而显得有些压不住这一身气势。

周鹤潜并不在意,他辞别圣人,骑着马游走于长街之上,身后是骠骑将军,定武将军等一众大将,以及千名千户。

两边百姓皆跪伏于地,送别宸王。

楼阁之上,易凤栖坐在靠窗的位置。

周鹤潜身穿战甲,腰挂佩剑的模样格外惹眼。

易凤栖眼眸一眨不眨的看着他。

也不知是不是似有所觉,周鹤潜抬首扭头看了过去,与易凤栖的视线对上。

就想以往的无数次对视,二人皆无言,默契的将视线挪开,各自分别。

长史站在国都城门口,声音雄厚,“河西元帅!启程!”

“咚!咚!咚!”

三声悠远响彻整个国都的鼓鸣在人心中不断传响。

所有人都清楚,宸王这是离开了国都,朝战场所在的方向而去。

周鹤潜最后看了一眼国都,夹紧马腹,带领千户朝灵矩关所在的方向而去。

……

易凤栖从阁楼离开后,便要回易府,路过点心铺子,她下了马,打算去拿些点心给岁岁吃。

刚刚走进去,易凤栖就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将这些都包起来,我儿子最喜欢吃这个。”

尖酸又高傲的女声无比熟悉。

易凤栖抬眼一看,眉头挑了起来。

“呦!小姐您来了!”伙计瞧见易凤栖,眼前亮了起来,立刻走了过去,含笑说道。

李赵氏与她的儿媳李钱氏听到小姐这两个字,不约而同的侧头看过去。

这一看,就和易凤栖的似笑非笑的眼眸对上了。

今时不同往日,李赵氏与李钱氏身上的衣服换成了绫罗绸缎,连头上也带起了金银首饰,浑身上下都透着四个字:全是金钱。

“竟然是你。”李赵氏眼底带了些狠毒与厌恶,“你来这儿干什么?”

“来点心铺子,能干什么?”易凤栖下巴点了点,随口回了一句后,就对伙计说道,“老三样。”

“明白明白,小人这就将点心给您包起来,特意给您留着呢。”伙计点头哈腰的说道。

“掌柜的,分明是我们先来的,你却先招待她,这般狗眼看人低其他人知道吗!”李钱氏大声嚷嚷道。

铺子里还有其他客人,能来这儿买点心的,大多数非富即贵,自然也认识易凤栖,听到李钱氏的嚷嚷声后,便直接皱起了眉。

这铺子就是易家的,人家掌柜的先招待东家不是理所应当?

偏生这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里出来的野富人,这般不懂规矩。

李钱氏看不出那些人嫌弃的是她,还以为她们厌恶的人是插队的易凤栖,顿时腰背更挺直了些。

“你若是识相,就该往后退,而不是舔着脸皮赶上来!”李钱氏仰着脖子,那用了太多粉而导致脖子与脸皮压根不是一个颜色,中间的分割线相当明显。

易凤栖似笑非笑的,“李钱氏,听说你那小叔子升了官儿,如今已经是从四品的詹事府少詹事了?”

詹事府是太子内臣,相当于太子一系的政党。

李钱氏哪里知道少詹事是什么意思,她只知自己小叔子如今厉害异常,经常初入东宫,成了太子的亲信。

这太子可是日后的皇帝,以后太子成了圣人,那李少清的身份不就水涨船高,指不定能当个首辅呢!

“你知道就好,还不赶紧往后靠靠!”李钱氏趾高气扬的说道。

易凤栖唇角带笑,“我若是不靠呢?你又能那我怎么样?”

李赵氏怒道,“你在这儿耍横?小心我让我儿子回去向太子告你的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