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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范毅取解药的时候,郡守衙门的牢底,杨进也正接受着拷问,因他医曹掾史的身份,断罪决狱的决曹掾史张成亲自审问,黄集则以监督为名进行旁观。

不过,原本以为审问过程不会太顺利,却没想到杨进十分配合,未及问就先招供,将自己如何计划医术比试,如何收买人假作病患全盘交代了。

如此顺利,倒是让两位主审官有些力无处使了。

书佐将杨进所言全数记录后,递给张成,张成看罢,又递给黄集,问道:“大人,供词看上去并无遗漏,与那五个庶民所言也吻合,是否就这样结案?”

黄集沉吟片刻,一句“再缓一缓”,然后拿着供词去给潘成桂禀报。

彼时虽已过了平日睡点,但潘成桂显然是在等着今日事之结果,故而衙内灯一直未灭。

黄集到时,医曹属刚禀报完今日所诊百姓人数及药材消耗情况,退下时,与黄集打了个照面。

医曹属微微颔首行礼,眼神却在黄集手中的文书上落了一眼。

黄集等他出了门,才将杨进的供词呈给潘成桂。

潘成桂几眼看完后,问道:“此事你怎么看?”

黄集说出心中所惑,“依下官对杨进为人的了解,他不是这般容易妥协之人,可今夜的审问却十分顺利,他似乎已经放弃了挣扎。虽说人证物证皆在,但...”

“但此事本质却并不严重,说白了只是一桩欺瞒,甚至我还有余地对他网开一面——念在他曾有功的份上。”潘成桂补充。

黄集道一句“大人英明”,却是不说话了。

潘成桂手指叩着桌面,半响后,将供词又递给黄集,“明日将神医请过来,待我见过他之后,再对此事作定论。”

*

翌日早晨,清雨一家正吃早饭时,衙门来人了,说是请神医前去回话。

一家子不慌不忙也不问,似早有所料。至于逐风,直接放下吃了一半的干饭,跟着衙役就去了。

潘成桂特意在偏厅等着,黄集候于一旁。

见到逐风后,潘成桂直接问其关于昨日之事的看法。

逐风诚惶诚恐:“草民岂敢有什么看法,草民能保住性命已是大幸,万不敢再有什么想法了。”

潘成桂有些惊诧,“哦?这话怎么讲?”

逐风心有余悸,回忆道:“那日,草民与大人您施针之后回家,途中却遭歹人截杀,一双手差点不保,幸亏内人及时赶到,这才有惊无险。

不想是夜,又两路人追杀至草民家中,那些人招招夺命,分明欲致草民一家于死地,幸亏内人功夫了得,这才没让歹人得逞。”

潘成桂吃了一惊,“竟有此事?为何当时不报?”此时距离施针已经过去好几日了。

逐风叹口气,“草民是想上报大人,可当时突然说要举办医术比试,草民不敢不从,这才一直耽误到现在。”

潘成桂一副若有所思,隔了一会儿,才又问:“那你可知这群歹人的身份?”

逐风摇头:“草民不知,草民自问没得罪过谁,实在不知谁对草民有如此深仇大恨,竟屡次三番要草民及一家人性命。”

“你们曾与歹人交过两回手?”

“正是,内人擅长体术。第一回,内人射中了其中四人,第二回,内人砍中了其中五人。”

潘成桂忽然没由来的一句,“你家夫人,本事倒是不小。”

逐风呵呵一笑,“草民胆小羸弱,正是看中此女霸道厉害,能震家门,才娶回家的。”

潘成桂微微颔首,“罢了,此事本官会彻查到底,你且回去等着。”

逐风两手一拱,“多谢大人。”然后退下。

一直旁听的黄集这才上前。潘成桂问他:“主事所见为何?”

黄集略一斟酌,道出了心中所想:“前几日,兵曹确有几人称风寒严重而未参加军队训练。”

潘成桂气得发笑,“难怪供认不讳...”

*

范毅忐忑地等到翌日中午,终于等来了对他的抓捕,竟令他暗暗松了口气,对他来说,等待远比直面要可怕得多。

郡守衙门的牢房,想不到自己身为兵曹属,竟也有进来的一天。范毅不得不反思,自己到底是为何才走到这般地步,最后想来想去,觉得罪魁祸首还是杨进。

审问他的是决曹掾史张成,开口就给他定了死罪——滥用职权残害百姓其罪当诛。

范毅有过死罪难逃的心理准备,可求生的本能还是让他为自己狡辩起来,“下官不明大人所言,还请大人明示。”

张成却笑:“杨进已然招供,他称,是你唆使他暗杀神医一家,暗杀不成,又准备医术比试,弄虚作假以坏神医名声,让其无法在成阳郡立足。”

范毅本就觉得自己无辜被杨进牵累,现得知杨进那厮竟反咬他一口,一时怒极,想也未想便将事情和盘托出。

最后,表明了自己的冤枉:整个事件中,他虽有罪,却是迫不得已。

张成顺利拿到了供词。交给黄集看后,黄集这才点头:“这下前后连贯了,两人各招供一部分,实则却是一体。”

张成又拿着范毅的供词去审问杨进。

杨进本以为此事已经被自己掩盖下去,万万没想到等来了一份范毅的主动招供。

他心下狐疑,觉得这定是张成发现了什么蛛丝马迹而给他下的套,他没有供出范毅,范毅也没道理自己往刀口上撞,遂抵死不承认有此事。

张成知他不见棺材不掉泪,便将范毅提上来,让二人当面对质。

这下可是让杨进懵了,人都被抓了进来,他已然相信范毅肯定全都招供了,却想不明白,气急败坏地质问:“你撞了哪门子的邪?”哪有自己招供的。

范毅却冷笑,“想让我替你背锅,没门,你做的那些事,我全都招了。”

杨进越发不懂了,“背什么锅?我根本没有供出你...”又一顿,瞬间明白过来,气得肝胆俱裂:“你这蠢货,你上了他们的当了。”

范毅愣了愣,看向张成,似要求证。

张成却不理,将两张供词收好,与衙役吩咐:“把这两人看好了。”然后出了牢房。

他的态度,说明了一切。范毅这才后悔莫及。

铁锁重新落下,牢房内,只剩杨进的怨恨和范毅的懊悔。

杨进恨不过,指着范毅又骂,“你这夯货,我一人抗下所有,就是为了保你我不受重罚,你倒好,自己全招了,现在事情的性质就全变了,杀人未遂、滥用职权、残害百姓,哪一条拧出来不是死罪,你...你简直是害死我了。”

范毅说不出话,被抓时他一直以为是杨进出卖了自己,对杨进怨恨非常,这让他一时失了判断。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