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秋亮怔住片刻，他仔细看了看施晓芳，终于，他想起来眼前的女人是谁，不过，他常秋亮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他皱着眉头：“这位同志，咱们说话好好说呗，我也没有怎么你啊，你这话说得……再说了，我虽说是开美发店的，可我老老实实，凭自己的本事挣钱，怎么到了你嘴里，就是混混呢？”
施晓芳深吸一口气：“我是问你，那些卷子，你们从哪里得来的？你们还把，还把写了我名字的卷子弄出去了，要不是你们，我，我怎么会没能参加高考？”
常秋亮把早就想好的对策说了出来：“我兄弟想学习，无奈学习不好，这才请你做了几张卷子，我说同志，你这话什么意思啊？”
施晓芳现在十分怀疑自己当初不能参加高考，就是因为这个男人，还有另外几个混混，就是她不能参加高考的罪魁祸首！
常秋亮白了她一眼：“你要是不做头发，麻烦你走远点，别挡着我的客人！”
转身进了店，常秋亮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忽然他想到了什么，赶紧招手：“六子，你过来！”
一个瘦瘦的长毛急忙走了过来，常秋亮在他耳边小声嘀咕了一番，长毛急忙出去了。
施晓芳犹豫了许久，还是开门走了进去。
进门的第一时间，熊丽娟就注意到了施晓芳，她一直记得施晓琳说的，顾客是上帝，所以，尽管施晓芳穿得一般，她还是笑脸迎了上去：“同志，看衣服吗？这边请！”
施晓芳环顾四周，满眼都是好看又洋气的衣裳，这些衣裳哪怕她在省城，也没见过，女人嘛，没有哪个不爱美，她有些羡慕，却还是忍住了，问熊丽娟：“请问……这里的老板是施晓琳吗？”
熊丽娟一愣，随后笑着说：“是啊，不过，今天晓琳姐没来！”
施晓琳刚出去买菜了，回来的路上，被六子撞上了，他急吼吼拦下施晓琳：“晓琳姐，那个，大哥让我跟你说，那个，你堂姐回来了，她还，还看到大哥了！”
施晓琳一惊，六子说完就走了。
施晓琳提着菜站在一边，施晓芳看到了常秋亮，施晓芳智商不低，好在她并不知道自己认识常秋亮，想到这里，她稍微松了一口气。
可就算知道了那又怎么样？这是学校的决定，她又不是神仙，又如何得知学校的考试题目？
施晓琳提着菜回到店里，熊丽娟上前帮她接过篮子，小声跟她说了施晓芳的事，她指了指后面：“她在后面喝水，晓琳姐，你去看看吗？”
从省城下来的火车到锦阳县都快七点了，这个时间，想要回石台村来不及了，只能先住一晚上。
以前施晓琳没少在向立国家住，如今她也有了房子，就不用再去向家了。
施晓琳进屋看到施晓芳，她微微一愣，施晓芳消瘦了许多，脸颊的颧骨高高凸起，眼窝深陷，皮肤蜡黄，有点营养不良的样子，她身上穿着一件玫红色的中山装，竖领，两边还有四个荷包。
在施晓芳脚边，放着一个大大的包裹。
施晓芳扎着两条鞭子，脚上穿着一双崭新的军绿色解放鞋。
施晓芳知道施晓琳开了服装店，这是她特意找出来的新衣裳，玫红色的中山装，在他们轧钢厂也很少有人穿，还有这双解放鞋，全新的，她记得，村里都没几个人穿。
可眼前的施晓琳让她震惊，一件灰色的毛衣，一条黑色的西装裤，下面穿着一双黑色的小皮鞋，她扎着半头发，温婉淑女，她差点没认出来。
“晓芳姐，你怎么回来了？上次大嫂跟我辞职还说，说你在省城过得很好，季永鑫很厉害，都当上科长了，也给你安排了工作……而且，大伯他们一家都去了省城，你怎么……”
施晓芳以为应巧珍故意在外人面前死要面子，把她夸得很好，她低着头拢了拢耳边的碎发：“哦，这个啊……他们是去省城了！这不是上次你结婚，我爸妈他们都没回来吗，他们觉得对不起你，这不是让我回来给你送点东西！”
说着，施晓芳从深绿色的包包里找了一条健美裤出来，施晓琳一愣。
说实话，健美裤，就好比后世的打底裤，不过，这健美裤比打底裤丑多了，因为能踩在脚底，所以，多了两条带子。
施晓琳记得，这时候流行喇叭裤，健美裤……这东西还要几年才流行吧！
施晓芳硬着头皮：“这健美裤……锦阳县没有吧？”
施晓琳轻笑一声，她记得自己上辈子穿健美裤，还是在九十年代，那时候，基本上每个女人都有几条健美裤，像是谁没有，就落后了潮流一大步一样。
可以她上辈子七十年的眼光来看，健美裤其实并不好看，特别是腿型不好看的，穿上去简直就是大型灾难现场！
“是没有！”施晓琳实话实说，她挑了挑眉：“晓芳姐，你也知道，我是做服装生意的，不缺穿的！你们挣钱也不容易，这裤子，你自个儿留着吧！”
施晓芳微微皱了皱眉头：“也是！”
她就把健美裤给收了回去。
施晓琳跟熊丽娟说：“丽娟，没有客人了，关门吧！我买了些菜，等会儿我二哥他们回来，走，我们去做饭去！”
顿了顿，施晓琳又跟施晓芳说：“晓芳姐，回村里的火车要明天下午去了，你安心在这里住一晚，明天慢慢回去！”
施晓琳和熊丽娟去做饭，施晓芳起身在店里转悠了起来，她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看到店里柜台上的账本，她过去翻看看了一眼，只一眼，她就被震惊坏了。
账本上有日期，有每天销售出去的衣裳裤子，甚至是赠送的配饰，也都有，一天的营业额几乎都在七百块左右，多的时候，甚至有好几千一天！
施晓芳彻底被震惊了，她和季永鑫在轧钢厂辛辛苦苦一个月，季永鑫现在是科长，一个月的工资将将四十块钱，她才三十多块，他们两人，一个月工资七十块钱左右。
就算这样，在宁北市，也算是高收入的人群了。
却没想到，几十块钱，在施晓琳眼里，根本就不够看，人家一天的营业额就可能是他们一年的收入，一股酸水涌上心头，从小到大她就看不上，没想到她绞尽脑汁去更好地生活，本以为这辈子就摆脱了石台村，没想到，施晓琳现在过得比她好，那她这么拼的意义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