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早饭后，姜凝就去了姜家。
她想弄清楚姜父是怎么去世的，顺便说服王碧芳和姜武去医院做检查，看看他们是不是自带抗体，能救沈宁的人。
姜凝刚到姜家，碰巧就遇上了林小芳和王碧芳在院坝里吵架。
王碧芳双手叉腰，嘴里什么难听的话都骂出来了。
林小芳也不甘示弱，毫不留情回怼王碧芳。
二人的嗓门儿都不小，吸引了不少村民们围观。
姜凝扒开人群上前，径直来到她们面前，没好气问：“咋了？”
见到姜凝，王碧芳似乎见到了亲人，拉着姜凝的手就痛哭起来，一边哭还一边痛诉林小芳的恶行。
“凝儿啊，你总算回来了，你快帮帮妈，妈快要被这个人气死了。”
“咋回事啊？”姜凝又问。
林小芳不是什么好人。
但王碧芳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她们之间的矛盾还真不好轻易断言对错是非。
“她、她拿着姜武的钱买好吃的，买好看的衣裳，我就要钱买菜的钱，她都不肯给我了，居然还敢跟我顶嘴，真是没大没小了。”
黄山村属于落后守旧的小村子。
这里人思想保守，一家之主基本是公公婆婆，儿媳妇进门后就要伺候好公公婆婆，在家里任劳任怨，并且还不许有半句怨言。
村子里的祖祖辈辈都是这样过的，所有的儿媳妇也是这样熬成了婆的。
当上婆婆的儿媳妇，对待自己的儿媳妇更加苛刻，都想把自己当年受的委屈和苦难，让儿媳妇再经受一遍。
所以黄山村存在不少对女性不友好的习惯。
像林小芳这种敢公然和婆婆吵架的，恐怕黄山村就只有她一个人了。
姜凝本来不太认可儿媳妇当牛做马的行为，对王碧芳的控诉没什么想法，也就没开口安抚王碧芳。
见状，王碧芳继续说：“凝儿啊，你也是给人当儿媳妇的，你好好教教你弟妹，该咋给人当儿媳妇？”
“我在姜家很好，什么都不用干，我婆婆也对我很好。”
姜凝的话狠狠打了王碧芳的脸。
林小芳立即冷嘲热讽道：“你还有脸说姜凝？人家姜凝有一个会挣钱的男人，姜武就是个啥也不会干的废物。
姜武能和沈和平比吗？”
“你……你居然敢说我儿子是废物，那你有本事别嫁给我儿子啊？”
王碧芳是彻底看林小芳不顺眼了，不想再要林小芳这个儿媳妇了。
林小芳丝毫不慌，洋洋得意扬起下巴，“不是我死皮赖脸要嫁给姜武，是姜武死皮赖脸要娶我，我有啥办法？”
“你、你……”
正所谓恶人自有恶人磨，姜凝不想插嘴王碧芳和林小芳之间的吵架。
但她毕竟来找王碧芳有重要的事，她只能开口，“的确是姜武死皮赖脸非要娶林小芳的，你们在这里吵只会让人看笑话，都别吵了。”
王碧芳震惊看着姜凝，“姜凝，你说啥？我可是你妈，姜武可是亲弟弟，你不帮我们说话，你居然帮着一个外人说话，你到底……”
“我没有帮着外人说话，林小芳和姜武的婚事是你自己答应的，现在的一切都是你应该承受的，你能怪谁呢？”姜凝打断王碧芳。
王碧看着姜凝好久，知道姜凝不会帮自己说话了，她只能拍着大腿连着姜凝一起骂。
此时，林小芳冷嘲热讽道：“听到了吗？你妈心里根本就没有你，她心里只有姜武，不管姜武是个啥样的废物，她都喜欢姜武。”
知道林小芳想离间自己和王碧芳的关系，姜凝漫不经心对她笑笑。
“你不用对我说这些，这些事我早就知道。”
“你不在意？”林小芳有些诧异。
“我为啥要在意？”姜凝反问。
林小芳一惊。
“我现在有自己的幸福家庭，我为啥要在意这个？”
林小芳失算了。
原本是想在姜凝的伤口上撒把盐，这下倒好，一股风直接把她撒出去的盐，吹到她眼睛里了。
林小芳冷哼一声，直接转身进了屋。
王碧芳还在捶胸顿足埋怨姜凝不帮自己说话，顺带再骂骂林小芳不尊重长辈，不孝顺之类的话。
姜凝懒得劝她，抬眼看向围观的乡亲们。
“各位叔叔婶婶们回去吧！都是自家的小矛盾，让你们见笑了。”
自从姜凝办厂子成功后，村里人都知道姜凝能干，对待姜凝的态度都好了很多。
见姜凝都这样说了，大家便都离开了。
大家都走后，姜凝无奈转头看向王碧芳，“妈，好了，别哭了。”
“姜凝，你都不帮我说话，你……”
“儿媳妇是你自己选的，我能帮你说啥？难道我还能让姜武别娶她了？”
似乎被姜凝的话提醒了，王碧芳凑近姜凝小声说：“你说得对，你赶紧劝劝你弟弟，让你弟弟别被这个女人骗了，别娶她了。”
姜凝：“……”
姜凝不想掺和姜家的事情。
想了想，她立即转移话题，问：“我最近在县城里听说咱们评选先进村子的事，马上就要下来了，到时候每家每户都有好处。”
“真的吗？”
听到这种消息，王碧芳马上睁圆了双目，刚才的不快瞬间一扫而光。
“真的，不过每家每户是按人头来的，可惜我爸不再了。”
扫了王碧芳一眼，她继续问：“我爸当初是咋过世的呀？”
“唉！”
王碧芳长叹一声后，才缓缓出声：“你爸上山去砍柴，不小心砍到了腿上，身上的血都流干了也没人发现，最后就……”
“真的吗？”
“这还能有假吗？我骗你这个干啥？”
王碧芳的确没必要拿这种事情来骗她，看来姜父没有遗传病史的可能，难道是沈家？
姜凝打算回去和沈和平好好聊一聊这件事。
不过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劝说王碧芳和姜武跟她去省医院做个检查。
她清楚王碧芳和姜武算计的个性，如果他们知道自己找他们救沈宁，指不定又要狮子大开口跟自己要钱。
想了想，她只能编了一个理由，“我前段时间去省城，听省城的人说现在城里兴免费给人检查身体，下回我带你和姜武去查查吧！”
“我们身体好好的，去查啥呀？”
姜凝眼珠子一转，“姜武和林小芳在一起这么久，一直没怀上，你就不想让他们去查查，你早点抱上孙子？”
提到孙子，王碧芳马上改口，“对，让林小芳查查，要是林小芳有问题，我马上就让姜武踹了她。”
“反正都是免费的，你和姜武都查查。”
“我们身体没啥事，查它干啥呀？”王碧芳不愿意检查。
姜凝看了看她，继续说：“听说这是上头的指标啥的，只要检查了还送一兜鸡蛋，有二十多个。”
“啥？还有这种好事？”
“嗯。”
“那我去，要是我们家三个人都检查，是不是要送三兜鸡蛋？”
姜凝点头，“对。”
“那我们都去，在哪里检查？我们现在就去。”
王碧芳对那三兜子鸡蛋垂涎欲滴，恨不得现在就把鸡蛋拿到手。
“等我安排一下，我带你们去拿。”
“好，那你快点，别去晚了鸡蛋没了。”
“那你跟姜武说说。”
“没问题。”
…
搞定了姜家，姜凝去了沈家。
姜凝刚走到沈家院坝里，就感受到沈家的氛围不一般。
周春梅和沈家三个儿子都坐在堂屋里，两个妯娌也在，几人的面色都很凝重，堂屋的氛围很低沉。
扫了堂屋所有人一眼，姜凝径直进入堂屋，问：“你们咋了？”
周春梅叹息站起来，慢慢走向姜凝，“真是为难你们了，没想到沈宁那个丫头居然病的这么严重？”
听周春梅的意思，应该是知道沈宁的病情了。
“没事的妈，你们都别担心，阿宁会好起来的。”
陈菊香白了她一眼，站在沈和勇身后小声嘟囔着：“啥会好起来呀？这个病我们听都没听过，也不知道要花多少钱？
要我说就别治了，一个小女娃而已，她现在不是好好的嘛，等她长大后嫁出去就是别人家的人了，你们还费劲治啥？”
陈菊香的话让姜凝冷声回怼，“二嫂，啥叫一个女娃而已？如果是你得了这种病，你难道要劝家人别给你治了？”
“你……我、我可没这样说。”
接完话，陈菊香不说话了。
周春梅回头看向大家，“我没啥意见，宁丫头是你们的女儿，你们想治，我就想办法。”
“谢谢妈。”姜凝和沈和平同时道。
周春梅又看向沈和顺和沈和勇二人，“老大，老二，你们咋想的？”
沈和顺和沈和勇对视一眼，二人面带犹豫，半天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咱们家条件最好的就是老三了，这事情我们是拿不出钱来了。”段丽华接话。
沈和平：“不让你们出钱，只是想让你们去医院配合做个检查，想看看谁能救阿宁。”
“为啥要做检查呀？”周春梅问。
姜凝解释道：“医生说需要从提取抗体，给阿宁治病。”
段丽华问：“提取这个抗体，对我们身体没啥影响吧？”
“你们放心，不会有任何影响的。”姜凝道。
“那就去，咱们都去。”周春梅做出决定。
陈菊香有些不乐意，往后面缩了缩，“我和老二不去，我们还要调理身体生孩子呢，万一提取了这个啥抗体后，对我们的身体造成了影响，我们还咋生儿子呀？”
“你们还需要被抗体影响吗？”段丽华嘲笑道。
陈菊香白了段丽华一眼，一脸的不乐意。
见状，姜凝再次解释道：“二嫂放心，提取抗体绝对不会对身体造成任何影响的，你们放心吧！”
“你为了给那个丫头治病，当然这样说了。”
姜凝还想说啥，周春梅忽然站出来说：“别墨迹了，去，大家都去给我检查，宁丫头是咱们沈家的人，她现在病了，咱们能出一点力就出一点力，哪里有这么多的话说啊？”
“你们都有儿子，当然都愿意了，我和老二一直没有儿子，我们不敢去冒险。”
周春梅气鼓鼓来到陈菊香面前，用手指戳了戳陈菊香的额头，“你这个死脑筋的人，生儿子和女儿不都是一样的，你真是要气死我。”
“啥一样的？你对老大和老三都比对我好，你明明就是嫌我没生儿子。”
“你……”
周春梅气到无语。
她之前也是觉得儿子比女儿好，可自从看了姜凝在村子里办厂子，比村子里的男人还能挣钱后。
她就觉得儿子女儿都一样，能挣到钱的就是有本事的人。
挣不到钱的，就算是儿子又能咋样？
沈和平站起来，“既然二哥不愿意去做检查，那就妈，大哥，我和姜凝，还有几个娃先做，二哥后面再说。”
“行吧！”姜凝也妥协了。
姜凝和周春梅，沈和平正打算商量一个时间点去省城，一直没说话的沈和勇开口了。
“我去做检查。”
闻言，姜凝和沈和平惊喜看向他。
陈菊香立即反驳，“你不想要儿子了？你去做这个干啥？”
“我想明白了，指不定咱们做一件好事，儿子自己就来了，要是我们看着宁丫头病了，不救宁丫头，指不定我们这辈子都不会有儿子了。”
“你……”
“别说了，我已经决定了。”沈和勇打断陈菊香的话。
姜凝和沈和平感激看着沈和勇，二人同时开口，“谢谢二哥。”
“都是一家人本来就应该互相帮助，现在宁丫头病了，我就更应该站出来帮忙了。”
沈和勇都答应了，陈菊香就没啥好说的了。
搞定了沈家和姜家后，沈和平和姜凝决定明天一早带他们去省城做检查。
离开沈家后，姜凝特意又去了姜家一趟，把明天去省城的事和姜家人说了，王碧芳满口答应。
姜凝和沈和平回去的路上，姜凝好奇问：“你爸是咋过世的呀？”
沈和平想了想，如实道：“听我妈说是干活儿的时候摔了一跤，后来身体就越来越差，再后来人就没了。”
“不是啥病吗？”
沈和平坚定摇头，“这一点我能肯定，绝对不是什么大病。”
姜凝没说话，陷入沉思。
沈家和姜家都没有家族遗传病史，那沈宁的这个病到底是怎么回事？
难道是徐白误诊了？
她还是倾向于相信徐白的诊断。
算了，等明天带大家去省医院做过检查后再说。
…
隔天一大早，姜凝和沈和平就在村口等着。
距离班车经过黄山村村口的时间还有十分钟，姜凝有些不安。
“二哥是不是不来了？”
“你放心吧！二哥既然说了，就一定会来的。”沈和平安抚道。
“嗯。”
二人继续等了五分钟。
沈家人来了。
周春梅领着三个孩子，后面跟着沈和顺，沈和勇。
见状，姜凝笑着迎上去，“妈，你们来了。”
“班车啥时候到呀？”周春梅问。
“应该马上就到了。”
“好，那咱们等会。”
姜凝笑着看向三个孩子，“等到了省城，婶婶给你们买好吃的，好不好？”
“好。”
三个孩子同时出声。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姜凝他们已经听到班车路过的喇叭声了，可姜家人迟迟没来。
周春梅疑惑看向姜凝，问：“你妈和你弟弟不来吗？”
“来。”
“班车马上就要来了，他们再不来就要来不及了。”
姜凝皱了皱眉，听着越来越近的喇叭声音，又回头看向村里的小路。
昨天明明和王碧芳说好了，她怎么这个点还不来？
她舍得那一兜子鸡蛋？
沈和平来到她身边，小声问：“要不我去看看？兴许能在路上接到他们。”
“还是我去吧！”
说完，姜凝转身打算往回走。
刚走出几步，姜凝好像想到了什么，回头对沈和平说：“要是我太久没回来，你们就先去省城，去了省城直接找徐白医院，他会安排你们后面的检查。”
“好。”
姜凝迅速往回跑，一边跑还一边喊：“妈，姜武，你们来了没？”
…
姜凝走后没多久，班车来了。
沈和平带着周春梅他们上车，找到了座位坐下后，他客气来到司机师傅身边。
“师傅，还能再等等吗？后面还有几个人。”
“几个人呀？”司机师傅问。
“三个。”
车上本来还有几个空位置，司机师傅一听还有三个人，就答应稍等片刻。
沈和平站在车门处，焦急盯着村里的小路。
十分钟过去了，车上的其他乘客有些不满了。
“走不走啊？还要等到啥时候啊？”
“我还有事，耽误了算谁的？”
“让我们一车人等几个人，有些过分了。”
“……”
车上不满的声音越来越多，司机师傅也有些为难了。
他为难看向沈和平，“年轻人，你等的人还来不来啊？我们都等这么久了。”
沈和平看了看车上的周春梅他们，再次看向村里的小路。
“司机师傅，再等一会，可以吗？”
“一会是多久？”
“五分钟。”
“好，那就再等五分钟啊，最后五分钟了。”
沈和平点头。
能等五分钟，也比不等强。
沈和平焦急盯着村里的小路，祈祷着姜凝和姜家人能快点出现。
眨眼之间，五分钟又到了。
司机师傅已经启动了车子，“年轻人，咱们实在不能再等下去了。”
“师傅，再等一分钟，他们肯定已经在路上了。”
“唉！你别为难我了。”
“师傅……”
“都等这么久了，还要等一分钟，到底有完没完啊？”车上乘客又说话了。
最终，司机师傅还是启动了车子，扬长而去。
沈和平回到座位上坐下，周春梅和沈家两兄弟都看着他。
沈和顺：“老三，咋回事啊？”
“我也不知道咋回事。”
沈和勇：“姜家人真是不靠谱，这种事都能耽误。”
刚说完，沈和勇看了沈和平一眼，赶紧补充道：“姜家也就弟妹靠谱，其他人都不靠谱。”
沈和平面色凝重，疑惑姜凝那边到底出了什么事。
周春梅出声安慰道：“没事，咱们家先检查，指不定靠咱们家人就能救宁丫头，咱们不用姜家人帮忙。”
周春梅和王碧芳不是一天不对付，她最看不惯王碧芳那副嘴脸，她猜一定是王碧芳故意使坏。
她在心里祈祷，希望沈宁的病靠沈家人就能治好，最好别去求姜家人。
沈和平心事重重转头看向窗外。
…
姜凝急匆匆来到姜家，发现王碧芳和姜武正在扫院坝，二人好像全然忘了要去省城的事。
姜凝生气来到二人面前，大声质问道：“不是说好了和我一起去省城，你们咋说话不算数？”
王碧芳看了她一眼，没搭理她。
姜武继续扫院坝，就好像没看见姜凝一样。
见二人无视自己，姜凝刚打算再次开口，就见林小芳从堂屋出来。
林小芳一脸得意看着她，“哟！姐姐来了。”
林小芳这副阴阳怪气的口吻，让姜凝眉心倏然紧皱。
“姐姐一大早来咱们家干啥呀？”林小芳问。
看了林小芳一眼，姜凝又看向王碧芳和姜武，明显感觉到姜家的气氛不对。
她懒得搭理林小芳，径直来到周春梅跟前，问：“妈，咱们昨天不是说好了，去省城做检查，然后就有免费的鸡蛋拿，你们咋不去了呀？”
“啥免费的鸡蛋啊？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情？”林小芳问。
王碧芳冷冷抬眼，“姜凝，我拿你当一家人，你居然骗我，你让我们去省城做检查是为了给沈宁瞧病吧？你是在拿我们当药引子啊。”
“不是你们想的那样，就是一个很普通的小检查，不会对你们的身体造成任何影响的。”姜凝焦急解释道。
林小芳双手抱胸，冷笑道：“既然不会对身体造成影响，你为啥不对妈说实话？你想骗我们到啥时候啊？”
姜凝气鼓鼓看着林小芳，她昨天就该帮王碧芳撕碎林小芳，省的她在这边瞎搅和。
气归气，她冷静下来后，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
姜家人是怎么知道去省城做检查，是为了救沈宁？
她疑惑抬眼打量林小芳，“谁告诉你们做检查，是拿你们当药引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