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勒勋爵请讲，在斯图尔特家砺炼多年爬到如今地位，这点胸襟我还是有的。”
西比大方地微笑道，但卡尔接下来过分直白的话，就让她的脸色没那么好看了，表演出的大方姿态也随着他的阐述而摇摇欲坠。
“如您所言，纽伦人尽皆知——既然维多利亚殿下本人无意入局掺合王储之争，那你们又为何要揪着她不放？多年来坚持不懈地抹黑、污蔑她，生怕她的名声好哪怕一点，难道不正是恐惧她的善良与高尚品德广为人知，得到民众支持，继而对某些利益集团造成不可挽回的损失？”
“或许这些话听来是我冲动甚至过激的言论，也不符合外界对我形象与作风的认知，但有些话我终究不吐不快。我也和您直说吧斯图尔特女士——某些人和势力步步紧逼败坏她的名声，肆意污蔑一位善良的少女，又因为她的不发声反抗而愈演愈烈。她不言，就觉得人人都可以欺负她了……”
“这样的事情，我看不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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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尔深深吸了一口烟，他还有一句话没有明说。
这几天来，纵使是瞎子也看出维多利亚对他和他们家的真心相待了，何况是擅于识人辨谎的卡尔？
她叫他卡尔哥，每一句都发自真心。
就算不提卡尔本身的正义，不提选择合作伙伴的现实利益，单论面对这样真心待他的维多利亚，他要如何与欺负过她的人为伍？
更何况——
“言归正传，女士。既然公主无意，那海勒家与沃尔登家也无意掺合王储之争。但我们要对克伦特王室负责，对代表王室前来的维多利亚殿下负责——陛下要人，我们就会把人全须全尾交给公主让她带回给她父亲面前。”
“至于其他王子公主的情，很抱歉，我与他们素未谋面。但维多利亚却不远万里主动来到了我们面前。她是很好的公主，更是很好的人。她将心比心，还成功赢得了我的尊敬，所以如果非要承一份情……”
卡尔看向脸色铁青的西比·斯图尔特，嗓音温和：“我只会承她的。”
是的，她已经赢得了他的尊敬。
直到指间的烟燃了一半，西比都没能说出一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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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后她挑起桃花眸子看他一眼，最后吸一口烟，长长吐出，将烟头烦躁地掐灭在烟灰缸里：“我想我们没有谈下去的必要了，海勒勋爵。”
卡尔回以微笑，赞同点头：“很高兴在这个漫长的夜晚里，我们第一次达成了共识。”
西比微不可查地嗤笑了一声，站起身来提裙行礼，动作标准依旧却少了先前的从容，多了敷衍之意。
“很美味的一餐，感谢您的慷慨，不过您准备好的礼物请您自己留着吧，我本希望今晚达成合作后再用它与您共同庆祝。”
西比整了整蕾丝发网，戴好礼帽：“耽误您的宝贵时间，我再次为此致歉。祝您拥有美好的一天，勋爵阁下，也祝您得偿所愿。”
说罢，西比侧身打算离开，但她刚迈出一步，就听卡尔温和的嗓音说道：
“请留步，斯图尔特女士。”
西比回眸：“海勒勋爵还有什么事吗？”
“哦当然，确实还有一件小事。”
西比只见卡尔露出微妙的笑容，随即眯起眼，疑惑看他从西服内侧口袋中取出一支笔缓缓放在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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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尔一言不发，只是那墨瞳似乎酝酿着某些情绪和笑意，示意她看，似是炫耀他拥有这样一支笔。
西比凝神看去，的确是一支精美的漆色钢笔，而笔身……
刻画着一枝银玫瑰图案。
桃花眸的瞳孔急剧收缩，西比下意识地攥紧了长裙的蕾丝，指尖渗出冷汗。
她昨晚刚见过一支一模一样的，无论是精细的做工与颜色，还是令她由衷夸赞的金属质感与银玫瑰纹饰……
在黑市，就在主办方谜题先生的办公室里。
她亲眼看着谜题从口袋中取出它并旋转，声称那是他惯常的思考动作。
而现在，相同的钢笔时隔一天又出现在她眼前。
在莺尾花包厢，就在卡尔·海勒的西服口袋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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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漂亮的钢笔，海勒勋爵。”少顷，西比故作无事，微笑说道，“只是您突然叫住我，又取出一支钢笔，我不理解您的用意。”
卡尔依旧微笑不回答，只是轻巧地拿起钢笔，取下笔帽后随意转了两圈，又拧一下笔身。
紧接着，清晰的对话声从钢笔中传出，卡尔选择以事实回答西比的疑问。
西比抿紧双唇，指尖微微颤抖——因为钢笔中传来的声音无比熟悉……
是昨晚在黑市，主办方谜题先生的声音：
【女士，让我们开门见山吧。您真正想谈的生意莫非和那6号别墅有关？】
以及属于她西比·斯图尔特的声音：【确实如此。】
西比喉咙滚动，她眸中难以置信地看向卡尔，只见年轻的勋爵悠然靠着椅背，饶有兴致地捻着钢笔打量，似乎也是好奇这支钢笔究竟怎么会发出声音的，又像是期待这两道声音的对话发展，还能为他带来怎样一出好戏。
西比下意识地想夺过钢笔，可她的理智还是占据上风，清楚决不能这样做，双脚如钉子般死死钉在原地。
而钢笔中传出的对话还在继续，极其清晰，就算捂住耳朵也听得清，宛若房间内还有两个隐形人在自说自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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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您是要我们去那里面闯一闯……s女士，我有十条命都不够死的。】
【……可如果只是摸清6号别墅外围沃尔登家安保的交接班时间，然后不声不响的让两三个安保消失，再用我这边的人顶替身份那么几天……黑市能做到吗？】
【绑架两三名沃尔登家的安保？】
【……然后我会安排我的人顶上去，黑市不用担心容貌和暴露的问题。你们只需要负责撬开一道小口子而已，后面就与黑市无关了。】
该死的，这支笔是神秘装备，它能记录声音！
那转笔根本不是什么谜题的思考动作，该死的谜题是在开启神秘装备！他是卡尔·海勒的人，连黑市也是他们家的！
可为什么没有任何情报……？没有任何细节指向沃尔登家和黑市有联系！
他全都猜到了，他从一开始就猜到了！他们只是在耍我，他刚才和我谈判是在演戏，反而是试探我！
他在耍我！！
那刚才的我和他对话，难道也被这支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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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西比错愕之际，她的声音依旧在从笔中传出：
【共计价值100万雷亚的不记名债券和黄金……事成与否，它们都属于你了。】
【从此之后，约克公爵家族会照顾你们的生意……掌握纽伦治安总署的约克家族，或许远在纽伦，但和明斯特治安厅说两句话，打个招呼，还是没问题的。】
【怎么样，谜题先生，交易达成吗？】
谜题的声音紧随其后：【交易达成，女士。】
随后，钢笔的声音戛然而止，接着是细微的“唦唦”声，似是衣料与笔身的摩擦。接着只听清脆的“咔哒”声之后，声音彻底消失
它又成了一支精美的钢笔了。
西比感觉——笔身的那朵银玫瑰纹饰，好似在嘲讽自己。
卡尔意犹未尽地合上笔帽，啧啧两声：“多么有趣的交易……说起来谜题先生真是很精明的生意人，嗯，以后我得对他稍微宽容点。”
西比努力平复着情绪，只见卡尔故作惊讶地抬头，将视线聚焦于她脸上，礼貌且真诚地问道：“女士，您还在这里。太好了，看来您不着急离开了，不如再坐下来喝两杯酒，聊点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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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比脸色铁青，她绷紧四肢重新落座，随后努力平稳好情绪，可脑子里的思绪仍然像缠在一起的线团——她承认，局势变得有些失控了。
她被算计了，落入下风与被动，而她暂时没想到破局的方法。
“信息量可真是不小，原来纽伦治安总署是由约克公爵家暗中掌控的。”
卡尔和善微笑，收起钢笔：“原来女士您和别人谈生意时都不肯用自己的身份啊，把约克家的人顶在明面上……不过也是，毕竟这生意不太见得光，把自己摘干净总是没错的，而黑市的面具在有心人面前确实没多大用。”
西比保持沉默。
“只是女士您昨天才和黑市谈了笔好生意，今天又邀请我共进晚餐提出交易……而交易的内容嘛，呵呵，我实在好奇——对我和谜题先生双方，您究竟将诚意摆在了谁的面前？还是说您打算和我达成交易后，再继续和黑市的生意？这可不是对待合作伙伴的做法。”
西比依旧沉默，但毫不示弱地与卡尔对视。
卡尔也不介意：“您不想说话也没关系，恰好我还有几个问题想问，您等会一块回答我也不迟。嗯……为了节约时间，我还是开门见山吧。”
“明斯特贵族区6号别墅，我和岳父前段日子收拾干净后就给维多利亚殿下当公主府了。那周围可是戒严的，毕竟是为了公主的安全，路过都是要接受盘查的。”
“只是女士您为何要让黑市的人去公主府制造安全漏洞，绑架我家的安保，还要把你们的人补上去？希望是我想多了……但你们莫非是想对维多利亚殿下不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