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老宅，宋愉拿出手机，“爸，我想调查一个人。”
……
拂晓。
黎照看着手中的项目企划书：《失独老人公益社区》。
新来的助理有些磕巴地念着，“这次临川市政府筹备建设公益社区，我们拂晓准备了八百万的竞标预算。”
不耐地按了按眉头，清晰的冷光打在黎照极具侵略性的眉眼上，“就这些？”
“是的，这次的政策针对收容失独且无生活能力的老人，给流浪人群提供住所和工作。”助理推了推眼镜，“这不是拂晓的强项。”
“何况公益活动是不赚钱的，我们何必接了这烂摊子？”助理强调。
黎照被她不成熟的商业思维气笑了，抬脚放在檀木桌上，语气玩世不恭，“你懂什么？”
参与公益工程的钱是不计税的，他引入大量外资，需要有个合理的途径，才能减少资金损失。
但这些都不必和这个助理说，他冷眼看着瑟缩的助理，“加派投资，亏本也要拿下这个标。”
助理捧着资料，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退了出去。
……
项目进入招标阶段，全程公开透明。
招标当天，宋氏（建材公司）没有因为和当市长的谈怀文是姻亲就刻意避嫌。
宋父坦坦荡荡递交了投标书，其他公司公平竞争。
谈怀文翻开看了几页，很是热情地同宋父握了手，当然每个递交投标书的都是这样的。
主持人宣布了竞标开始，公司轮流拿着投标书和ppt上台讲解。
谈怀戎和一众干部坐在底下，偶尔低头交流几句。
黎照作为头部公司，安排的位置也靠前。
倒是从中听出了谈怀戎他们对招标公司的要求：可调配资本多、经验老、质量合格都是重中之重。
虽然对标宋氏，拂晓的经验不够多，但是论资本和企业活力，拂晓赢太多了。
对于建筑耗材、人员调度，也完全可以分配出去。
他甚至没认真听宋氏的企划书。
宋父这边，刚一坐下，便接道闺女的电话，“查谁？”
“史佳壬？好好好。”
自己的闺女，出家谈家一年半就开始让他查别的女人了，谈怀戎这小子真是不正经。
“闺女，这女生，多大了？”
“二十多岁？”
这个年纪不是小情人，还能是什么？好啊谈怀戎你小子！
“怎么想起查她？”
不会是发现通奸证据了吧！闺女大胆说！有证据爹拼了老命也得让你逃出谈家这龙潭虎穴。
“她是，她是对女儿很重要的人。”宋愉小心组织着措辞，这件事现在看来是有人要搅浑谈家得水，她不想让父亲也掺和进来。
我就知道！宋父眯了眯眼，对女儿很重要，重要到要动用他的资源来查的地步，那一定是谈怀戎那边的资源女儿不方便用，还能是什么？这个女人，他一定得帮女儿找到！然后堂堂正正地跟谈家那个负心汉解除婚约！
还在谈氏高层的谈怀戎，陡然打了个喷嚏，他显然已经不知道他被老丈人记恨上了。
挂掉女儿的电话，宋父仔细阅读起了自己准备的演讲稿。
宋氏竞标的最后，是代表人上去发言，拂晓的代表人是年轻的谈判大能，而宋氏的，是他自己准备的。
代表发言。
虽然宋父的最后一篇关于体验流浪失独人员生活的发言很是深刻。
但善心没有能力，便是圣母。
宋父结束演讲，黎照率先鼓掌，面上是势在必得的笑容，但不熟悉的人只会以为他对于宋父的话，相当认可。
招标结束三天后，黎照就拿到了消息。
他站在落地窗前，看着邮箱里一闪一闪的标志，上面是宋氏竞标成功的内部文件。
看着老板低沉的气息，助理缩了缩脚，低头悄声将咖啡放下。
“去，把咱们之前囤积的宋氏钢材投放出去。”黎照没有回头，盯着楼下来往的车流。
助理迷茫地看了看四周，意识到老板是在和自己说话，连忙答应，“好好好。”
“可是老板，” 她又反应过来，“那批货在地下库里被泡了部分。”
“你不会除了锈再卖吗？”黎照无奈扭头。
助理忙不住地点头。
临出门前，落地窗前传来黎照淡雅的声音，“等等。”
……
宋氏竞标成功这事，公布在市长公告栏里，知道竞标失败又谈宋两家关系的人免不得说些风言风语。
也有真正知道‘内幕’的理中客出来爆料，谈宋只是商业联姻，谈二少和宋女其实一点感情基础都没有，俩人根本不住在一起。
谣言遍地，但是招标详情就摆在那里，宋氏的能力大家有目共睹。
一个在临川市建材行业屹立了二三十年的企业，就像一个有着奉献精神的默默耕耘的老牛，一个愿意吃苦的中年人，谁也抹黑不了。
原本这件事，随着项目合作的深入，就会过去，但在招标结果公示第二天，硕大的新闻头条登上了临川市的报纸。
《建材公司吃回扣，独居老人“家”何在》
封面三个硕大的感叹号。
通篇文章报道了三至五处使用宋氏建材的工地出现坍塌事件，工人损伤、承包商哭诉赔偿。
之前参与竞标的公司，还有谈家的对头，像是找到了一个发泄点，群起攻之，宋家深陷舆论中心。
但比这更恐怖的是宋家，谈怀文因此被立案调查，政治生涯岌岌可危。
宋愉跟着谈怀戎取保，谈怀文在候保室倒是坦然。
手里拿着报纸，他依旧保持着规律的作息和运动，带着金丝眼镜的眼神清明，看起来甚至比之前做市长时候更清朗些。
谈怀戎看着哥哥这副模样，也是无奈，“我看你过的还好啊。”
比起哥哥，他这几天为了处理这件事基本被谈老爷子赶鸭子上架接触了不少人物。
反观舆论中心的那人，他不慎在意地抬头看着谈怀戎点了点，“我心纯净，只为人民谋福利，不惧糟糠。”
纯净是这时候纯净的吗？大哥？谈怀戎想笑，笑不出来，只能伸手拍了拍谈怀文，“保重。”
他和谈怀文从小便不一样，小时候他的玩具从来没有送给过别人，除了怀恩。
但是怀文不一样，他更像是那种粘合剂，平时不争不抢，不显山露水，但是家里出了矛盾，总是几句话就调理明白一切，解决了争端。
谈怀戎虽然也会这么做，但他大概率只会把争端的好结果往自己这里引，至于坏的，呵，他只会说，不会有坏的。
怀文说过，他的志向是希望让每一个人都活得更好一点。
所以从一开始，谈老爷子就给他们定了不同的路，一个走商，一个走政。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去为了蝇头小利犯错误？
放下一些生活必需品，谈怀戎和宋愉出了看守所。
守在门口的狱警看了看两人，不由得感叹：你看，官再大犯了事也得进看守所。
新闻刚爆出来时宋愉是震惊的，但她知道自家公司的情况。
二十年来宋氏不说是业界标杆那也是有口皆碑的，怎么会在这当口被爆出来这种致命错误，她怀疑宋氏是被陷害了。
但见过谈怀文以后，她已经不是怀疑了，是确定。
她的父母和谈怀文都只是些有心为社会贡献的人，不会做出新闻里私相授受的事。
……
宋家。
宋愉下了车，忙不迭地往宋父家里的私人办公室走去，拉开门，“爸。”
眼见着闺女回家就热泪盈眶，宋父赶忙收起臭豆腐盒，“乖女儿，这是怎么了？是不是谈怀戎那小子欺负你了？”
宋父还对着那个叫史佳壬的女人记忆犹新。
“爸，你老实告诉我，”宋愉抽了抽鼻子，握住宋父的手，“收留失独老人那个项目有没有内幕。”
“这，真没有。”宋父是这几天忙的最焦头烂额的。
自打宋氏爆出建材质量问题，他已经接收了数百笔退单，先前卖出的建材也退回好几笔，急得他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一两天就生出了华发。
好不容易忙里偷闲，又被记者追着问，回了家，闺女又火急火燎地来问。
宋父心里苦啊。
从父母那里再三得到保证，宋氏没有问题。
宋愉才松了口气，安抚起他们的情绪。
“爸，我真的不是不相信你们。”宋愉给宋父锤着连日奔波酸疼的腿。“是这件事实在对于我们两家太重要了。”
知道舆论对于这些小年轻们伤害不小，宋父拍了拍宋愉的肩膀，安慰道：“宋家敢作敢当，这些年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就这一个小浪花？”
他比了个小拇指，“还难不倒你爹我。”
……
谈家。
谈老爷子，鲜少地板起脸，陶桃和谈怀戎也收起心思。
对于宋家，在谈怀戎婚前，谈老爷子当时也是仔细调查过一番宋氏的底细的。
他知道宋氏是良心企业，所以对于这件事老爷子很严肃。
这位老霸总拄着拐杖，立在大厅，眯了眯老花镜下还算清明的眼睛，背着手叹了口气，“天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