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长莺飞，对于戎狄来说，春季是难得的季节，这个季节入冬养肥的牛羊可以屠宰，原本荒芜的草场，如今也都长满了鲜草。
只是对于燕然来说，过了最轻松的冬天，到了春天他们就不得不面对一件事，如何在景国和戎狄两方势力中寻到属于他们的平衡点。
“燕大人，我是来见燕然皇帝的，不是来这里与你扯皮的。”拓跋龙城看向燕巢的目光极冷，自从他们来到燕然境内后，慕连城就一直让燕巢出面与他们洽谈，但燕巢又一向只微笑着应承，若说起态度硬是什么态度都没有。
“燕大人，你要是不能代表你们皇帝的意见，就让你们皇上亲自来谈，大汗是看在我们两国往日的情分上，这才来到燕然境内扎营，但这不代表随便什么人都能欺负到我们头上！”拓跋龙城冷冷威胁道。
燕巢赶忙陪着笑，只是心头不由得叹了口气，自从慕连城与景国一方达成秘密协议后，他就知道戎狄的怒火迟早有一天要来临。
“大元帅，实在不是我推辞，而是年前陛下身体不适，一病便是倒床不起，如今也只是稍见起色，但还需要静养。”燕巢借口推脱道。
然而这一次拓跋龙城却不打算放过他，如今天下所有反景势力都出了兵，唯独燕然按兵不动，换谁都会觉得不高兴。
“如果皇帝陛下身体有恙，无妨，我特意带来我们汗国内最好的大夫，保证药到病除！”拓跋龙城拍了拍手，一位大夫五花大绑被扔了进来。
燕巢见状内心苦笑不迭，早知道他就不该接下这个差事，现在拓跋龙城这般不给他面子，一时间他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
“大元帅稍坐片刻，我现在就回宫向陛下通报！”燕巢知道这件事不是他能决定的，哪怕他心里有许多意见，但也不是他敢说出口的。
快马赶到玄京宫中，燕巢刚一进宫门，远远看到慕连城正站在台阶尽头等待着他，他不敢怠慢，立刻迎了上去。
“陛下，外面风大，外臣怎敢让陛下受如此风寒……”燕巢卑躬屈膝的说道，慕连城却打断他的话，笑道：“无妨，想当初我还是皇子时，你我就是在这台阶上讨论朝廷大事，如今做了皇帝，我也没忘啊！”
慕连城这一次没有称自己为朕，燕巢知道他是想和自己聊聊心里话，这才遵从慕连城的命令，半个屁股坐在一旁的椅子上。
“你是不是对我采取的态度有所不满？”慕连城一句话就问到关键点，如今燕然朝内议论纷纷，讨论的就是这件事。
燕巢沉默片刻，这才决定说出心里话：“陛下，恕臣之言，我燕然虽然国力比不上戎狄、景国，但也绝非小国之流。
燕然可以不听两国的差遣，也可以做我们的燕然，但是我们绝不能采取墙头草的态度，我们燕然赌不起，一定要有一个鲜明的态度，对天下、对子民都有个交代。”
“对子民，我们只有倒向戎狄一方，这是你和我做下的恶果，但是我不甘心啊！”慕连城叹了口气，原本他们烧给慕容言芝的火，如今却倒向了自身。
燕巢也叹了口气，若非当初他们煽动百姓敌视景国，也不会导致亲景的慕容言芝一点点失去权力，但这种敌景的气氛，最终还是反噬到了自身。
“从个人情感上来说，我是不想亲景的，但是作为国家来说，亲戎狄是万万不可的。”慕连城如今的眼界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只想着篡位的太子了。
景国确实与燕然有血海深仇，但是如今的情况下，景国与燕然国力皆弱，戎狄一家独大，再加上戎狄人本性凶残，他们若是想长存下去，就不能坐视戎狄继续壮大起来。
这也是慕连城当时答应淮云浅他们的原因，只是现在这个决定迎来了考验的时候，戎狄兴师问罪，燕然应当如何面对呢？
“要不借口陛下有疾继续推脱下去？”燕巢试探问道，慕连城瞥了他一眼：“这个理由先前你用过了，效果如何你心自明。”
“戎狄人也忒有些没礼数了！”燕巢无奈说道，若是景国或是中原几国的使者来此，听闻此事也一定会推迟下去。
但戎狄不跟你说这么多，你找借口搪塞他，他直接把难题抛回来，也不管你是不是真的病了还是装病，总之你都要给他们支棱起来。
“燕巢，你与朕结识有多少年了？”慕连城突然出声问道，燕巢犹豫了片刻，随后说道：“有十年了，陛下当初还是太子时，我还没成为燕巢时便认识了。”
“是啊，十年了，这十年里我们身旁的人越来越少，到最后只有你和我还能坐在一起喝茶聊天了。”慕连城笑了笑。
但燕巢却察觉到不对劲，慕连城为什么突然回忆起往事，难道……
“你说若是我现在选择退位做太上皇，戎狄可还有借口？”慕连城接下来的话让燕巢有些坐不住了，更让他感受到浓浓的杀意。
“陛下，万万不可啊！”燕巢立刻跪了下来劝阻着他，慕连城嘴角含笑，一脸轻松的靠在椅子上：“为何不可？”
“古今从未有过壮年退位的天子，更何况陛下英明神武，如今我燕然大敌当前，陛下若是选择退位，且不说能不能堵住悠悠众口，单是对于我燕然国运来说都是一个不小的打击。”燕巢说的话皆是肺腑之言。
慕连城倘若现在退位，无论登基来的君主是何人，都不能解决百姓的迷茫。接连失去两个君王，而且还是不同风格的君主，燕然百姓即便能转过这个弯来，其思想也一定会出岔子。
“但如今的局面，我燕然要想在天下大势中存活下来，你还有别的办法吗？”慕连城一句反问把燕巢噎住了。
他若是真的有两全其美的方法，也不会郁闷到此，可是慕连城的方法是在荒诞至极，哪有选择主动退位的皇帝呢？
“燕巢，我要你做一件事，一件天下只有你我三人知道的事！”慕连城下定决心，带着燕巢来到密室，密室中还有另外一人，慕容海。
三人究竟说了什么没有人知道，只知道燕巢过了好长时间才匆匆赶回营帐与拓跋龙城会见，只是这一次的会见依旧是不欢而散。
“大汗，慕连城那小子简直是敬酒不吃吃罚酒，我们一定要好好教训他！”拓跋龙城向铁铮汇报着这几日的谈判成果，结果自然是让他很气愤。
铁铮面无表情的摆了摆手，示意他坐下：“慕连城这般不明礼数，你我也不必再与他多说什么，准备好我们的孩儿们，五日后就让燕然尝尝我们铁骑的味道！”
拓跋龙城露出一抹狞笑，只是当他们还在调动兵力时，燕然国内突然爆发了一起震惊天下的刺杀案。
刺杀的对象是当朝皇帝慕连城，而筹划这一切的人则是他最信任的大臣燕巢，当铁铮等人听到这个消息后，第一反应就是按下正在召集的队伍，等到玄京的结果。
玄京城中的乱象持续了整整三日，最后在燕巢的强势之下，慕容海继任大统，成为了燕然新一任的皇帝。
至于慕连城，本人已经死在燕巢手中，这一点是经过无数大臣确认的，而且慕连城的尸首正在皇宫中收殓，或许是因为害怕，又或许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总之所有人似乎都遗忘了这件事。
“大元帅，我们人探查过了，棺椁中确实是慕连城本人无疑。”拓跋龙城收到探子送来的情报后皱紧眉头，他也没想到燕然国内会爆发这种事。
若是燕然趁机把责任推到他们身上，那他们的局面可就艰难了。
“大元帅，燕大人来访！”
拓跋龙城回过神来，立刻换了衣服与燕巢会面。
如今的燕巢早已褪去以前暗探首领的服饰，现在的他是从龙之臣，燕然唯一的丞相，更兼任燕子首领。
“大元帅，前几日玄京出了些小乱子，不知有没有惊扰到您还有大汗呢？”燕巢笑道。
“多的话燕相也不必说了，我们汗国如今只想听燕然一个态度。”拓跋龙城如今也有些拿不准燕然的局势到底如何，也不能逼得太紧。
谁都知道慕连城昔日势力强大，即便燕巢帮助慕容海夺得皇位，想要清剿这些势力一时之间恐怕也做不到。
“陛下让我转告大元帅，昔日先帝做的所有决定，陛下都会推翻，即日起燕然与戎狄缔结兄弟之盟，永不背弃！”燕巢正色道。
拓跋龙城眼睛微眯，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自己有一种上当的感觉。
看着眼前的二五仔，拓跋龙城很难想象这样一个人就能推翻慕连城。
对于燕然这一整个二五仔行为，戎狄上下都表示了强烈的蔑视。
兄弟之盟自是无人相信，铁铮也下达了最后命令。
“放弃燕然，集中兵力攻打景国，最后再收拾他！”
果然，二五仔是没有好下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