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上帝啊，喵喵喵。”斯内普教授大喊出来，不过他要说的话全都变成含糊不清的猫语惨叫，发生的声音就如同曾经拉里因为饥饿所产生的哀嚎一样。
他曾经身为人类有手有脚的时候压根就没有料想到会发生现在这样的事情，他那聪明的脑子里面在那个时候全部都是如何更换灵魂，对于更换成功后的保险措施基本从来都没有做过。
这下有点骑虎难下了，如果因为无法重新把灵魂互换回来，自己的生命在猫咪身体中消亡是小，没有把研究成功的消息传递给外界才是大。
他可不希望自己死后被人钉在无能柱上面，那对他这个天才来说是最大的侮辱。
“该死的，必须赶紧把我们换回来，不然晶体就彻底毁了！”他把帽盔戴回到头上，伸出爪子去拉下另一个操纵杆——特意为猫身体里的人类安装在了合适的高度。
这也是他少数做的东西了。
但是，斯内普绝望地发现自己拉不动。
斯内普教授根据自己的人类经验把身体伸长到极限，然后又伸长了一些。他钻出了束带，用全身的体重压到操纵杆上。但金属的材质非常光滑，他要想紧紧抓住拉杆，就势必要让帽盔滑落下去。
“完蛋！”他发出吼叫。“这玩意得有拇指才好用！”
这时他想起来了——他的人类身体有拇指啊。现在他不在那副身体里，但那副身体现在也并非空壳。她可以用拇指拉下操纵杆，及时把他俩换回来。
“拉里！”他发出颤音，希望她能听得见。他们俩中间隔着那台机器，看不见彼此。“拉里？你能听懂吗？”
回答他的只有一声人类的尖叫。斯内普教授摘下帽盔，跑步绕到机器正面。然后，他看到自己的人类身体正在向前靠，想要挣脱束带，表情惊慌失措。
“我要出去！”拉里用斯内普教授的声音大喊道，光秃的额头上一粒粒汗珠正往下淌。“别把我关在这里！”
她已经会说人类的语言了。斯内普教授心想着，悄悄摸到她身边。真是非同寻常。“你可以按下束带中央的按钮，解开束带。”他发出喵喵叫，希望她能听懂。
拉里疑惑地低下头，打量身上的束带。她冲着按钮低头，看来是想用嘴咬，但以斯内普教授相对僵硬的身体，这个动作是很难做到的。“你来弄！”她喊叫着说。
太好了。斯内普教授跳到她腿上按下了按钮。
变成人类的她终于能听懂我的话了，斯内普教授一边行动，一边把这个好消息记在脑子里面。
束带打开了，拉里弯下腰，想要手脚并用地趴到地上，但却四肢叉开，难堪地摔倒在地。
看来她就算是成为了人类，还是难改人类的本性。
“来，你帮我拉一下这根操纵杆！”斯内普教授哀嚎着，跑回到猫座位的那一侧。
“不，我哪都不去。”
“什么？”斯内普教授发出嘶吼。他猛然回头，看到拉里正躺在地上，一切都事不关己的样子。
“我不想动弹。”
“不是你想不想的问题！”斯内普教授对她用力喊道。但他感觉有什么东西从头顶上滴落，随后……
不好。受损的触媒已经彻底熔化了。他往地面看去，又发现另外两块晶体解体以后的碎片。现在就算拉里用破纪录的速度拉下操纵杆，也来不及了。
斯内普教授挨着机器坐到地上，刚燃起来的希望瞬间变成了绝望。
我……我被困在猫的身体里了。斯内普教授灰心丧气地看了看拉里，她正在往床底下钻，但根本钻不进去。而拉里……他逐渐意识到了这个恐怖的事实，被困在这个不属于自己的身体里。
一阵大难临头的焦虑荡遍他全身上下，达到极致以后随着一阵抽搐，他咳出一团恶心的毛球。
这下所有人都将知道，斯内普教授一度夸夸其谈的、号称能够改变历史前进方向的发明，把他变成了一只猫。他们一定会说，真是个蠢货。他永远都无法释怀。
不用想转正的事了——同事们的嘲笑就已经足够让他离开工程学部了。他将一贫如洗，而且还没有赚钱的方法。
他将被赶出公寓，成为街头的流浪猫，还必须学会在大街上面抓老鼠。
前途黯淡。
就在这痛苦的领悟时刻，拉里用最大声音发出尖叫，撕心裂肺。
斯内普教授慌了。
他的身体受伤了吗？他会不会失去一条手臂？一条腿？一只眼睛？等他有朝一日回到那副身体中的时候，还能剩下什么？他跑到拉里身边跳到她胸前。“怎么了？！我的身体不舒服吗？你干什么了？”
拉里安静下来。她目光空洞地看了看斯内普教授，然后大喊道，“饿！”
“饿？”他不知道自己应该庆幸还是应该气愤。“你大声尖叫只是因为饿了？！我刚才在那副身体里的时候还没觉得饿呢！”
“我都饿瘦了！”拉里哀嚎道，“皮包骨头了！饿死了！马上咽气！”
“嘘，嘘，冷静。”斯内普教授住的公寓楼是NAdo自有房产，现在又是深更半夜。他几乎已经能听见走廊里战斗员气冲冲的脚步声，接下来就要砸他的门叫他安静了。“你尖叫是叫不来食物的！”
“我能。”拉里说，她变回了哀怨的男高音声调。呃，这是我平时说话的声音吗？“我以前一直都能叫来。为什么现在就不行？”
“因为平时都是我给你投喂的！但我现在没法喂你，所以求求你，拉里，别——”
“要死了！吃不饱！这辈子就从来没吃过一口东西！”
斯内普教授冥思苦想，但在这么小的公寓里，旁边还有一个大声乱叫的人，想要思考实在太难了。他刚才还以为自己的喷嚏声音很大，相比之下现在的喊叫声根本无法忍受。他的所有感觉全变得不一样了。他能在昏暗的环境下看得更清晰，他的胡须能察觉到每一粒灰尘的飘动，他的鼻子能穿过汗水和润滑油，嗅到某种金灿灿的黄油做的……
“拉里！你翻兜！翻翻右边的衣服兜！”
拉里把手伸进斯内普教授实验大褂的衣兜里。似乎她并不知道如何使用手指——她把手指拢成勺状舀来舀去，可能没有了爪尖让她很不适应。但她还是成功把那块甜糕翻了出来，小心翼翼地在上面闻。“这是什么呀？”
“这是……你刚才还吃过呢！”
“气味不一样。”她耸耸肩，把甜糕扔到地上。他强忍着尴尬看着自己的身体趴在地板上进食，像吃老鼠内脏一样撕咬一块精致的糕点。而且他很清楚脚下的地板有多脏。
这正是问题症结所在：拉里现在控制着斯内普教授的身体，但她却不由自主地表现出自己原本的猫的行为。这可以作为证据证明我关于心智的理论设想，他暗自思考，不过现在的我可高兴不起来。因为现在斯内普教授最需要的是拿出一个计划方案来。
他原定两天以后与院长面谈。他必须出现在她面前，尽可能表现得正常一些，而且还要说服她给自己追加经费。
斯内普教授知道，在这只猫的寿命时限之内是不可能修好自己的机器了，所以他必须申请新项目。完全不同的课题。最好能让他的这次大变形看上去像是刻意而为之，像是专门用一种独特且有创意的方式来展现他的天才。
这将是一次挑战，但并非没有可能。他只需要帮助拉里装成人类的样子，在面谈的时候蒙混过关，同时祈祷斯沃帕丽特院长那天心情愉悦。运气好的话，他将会在本学期结束的时候让同事们刮目相看！
斯内普教授看着拉里用爪子挠地板，想把剩下的甜糕埋进冰冷的混凝土里。“哎，拉里，”他发出喵喵叫，“甜糕好吃吗？”
她翻身躺倒，肚皮朝上伸懒腰。估计是好吃。斯内普教授面露微笑。至少是某种近似于微笑的表情，是猫脸上的嘴角上扬。但事实上，这个表情更多的是一种威胁。是微笑的反面。
“想吃的话我知道去哪能弄到更多。”他发出呼噜声，“但你必须听我说。而且这次和以前我教你上厕所不一样。你必须认真听我的话。”
这时他意识到，他还需要教会拉里上厕所。但他暂时先把这个想法放到一边。
“你能做到吗？”他等待她的回答。“拉里？”
依然没有回应。然后，他听到人类身体大口吸气的声音。
“我！还是！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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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Ado的研究所是最不太平的求学之处，这里和学院共通。
有许许多多的人类天才一加入这里，就一辈子都不会向外踏出去一步。
至于说这里为什么会不太平？这就说来话长了。
祸乱的源头通常都出自着名的工程学部——许多起爆炸和失火事故烧毁了战斗部的半扇楼，学生和教授的发明创造在校园各处发生碰撞。这座大学可绝不是象牙塔，而是一处混乱的游乐场，供天资聪慧之人发挥才智。
这也是当初最吸引斯内普教授的地方，他在这里求学，随后又留校任教。
话虽如此，大学里也是有一些例外礼遇的。
比如，有一条不成文的规定是，一名教授造成多大程度的损坏，就必须拿出多大意义的发明。但还有一条人尽皆知的规定是，校园里不允许饲养动物。这是斯沃帕丽特院长严格禁止的，而她的权力可不容小觑。
斯内普教授的实验事故应对方案需要拉里把他藏进大号的外套里偷偷带进学校，但是他并没有大号外套，而且他也没时间教会她精妙复杂的贸易行为。
而他也没有任何一件毛衣能够藏的下一只成年猫的身体，他只是一个可怜的小穷光蛋。
要让拉里操控着斯内普教授的身体，独自将身为猫的自己拎着独自走来走去？根本不予考虑。
她记不住简单的寒暄“今天天气不错啊”，也不会说“请”，甚至连不要打翻装满热咖啡的水杯都做不到，所以显然不能指望让她去完成复杂的对话。
如果他能把这次与院长的面谈改期，他一定会改。但他已经等了好几个月才等到院长的日程安排腾出空来，所以他的计划方案必须尽快启动，尤其考虑到，他还需要解释自己为什么要放弃过去十年来的研究方向，改换课题。
这可真是太过于悲哀了。
所以最后，斯内普教授只能尽力不去理睬学生和教员们惊诧的目光，让拉里，也就是他的身体，在校园里扛着一只猫，闲庭信步。
好吧，“闲庭信步”说得太好听了，她的步态踉踉跄跄，跌跌撞撞。在砖石建筑围成的葱郁庭院中，她已经撞上了不止一尊雕像。幸运的是，明目张胆带动物进校园的行为让其他人避让三尺。这目无法纪的荒唐行为迟早会传到院长耳中，到时候谁都不想和这件事扯上关系。
斯内普教授随着拉里来到主楼前面，在众人的目光中心里想着，这里也会立起一座我的巨大雕像。
只要他能够重新申请经费将自己给换回来。
“只要上楼梯再穿过那扇门，就到工程学部了。”他说，“你还记得怎么开门吗？”
“不记得。”斯内普教授猫猫化说道。
“用大拇指，拉里。用大拇指配合其他手指抓住门把手，然后旋钮。”
“不喜欢。”
“不喜欢大拇指？但拇指很有用啊。你怎么会——”
“感觉怪怪的。”
“可是，你必须好好用拇指才能再吃到小甜糕。”想让拉里做一件她不愿意做的事，永远都只有一个可靠的办法，那就是美食贿赂。
不过效果一般。
拉里走到门口，伸出两只手，试图不用拇指扭开门把手。斯内普教授叹了口气。不强求了。
他知道自己猫的臭脾气，在过来之前的谈话之中他早已经习以为常了。
那能怎么办呢，那也只能顺从。
毕竟拉里的这个臭脾气——还是他自己惯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