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笙把手从门把手缓缓放了下来。
她清了清嗓子，这才隔着门开口道，“有事吗？”
“我有话跟你说，沈笙，把门打开。”
“你回去吧，这么晚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沈笙深吸了口气，隔着门说了一句。
她现在实在不想看见顾琛那张脸，她疲于应对。
此刻，身体和精神都异常的乏累，只想倒在床上，大睡一觉。
说完，她就扭头朝屋里走去。
没走两步，“咚咚”的叩门声又响了起来，比之刚才声音更大，更急切。
木质防盗门被敲的哐哐直晃，在寂静的夜里，格外震耳。
恐怕再敲下去，就该惊动邻居了。
沈笙不得不返了回去，门外传来熟悉的低沉嗓音。
“沈笙，你开门！”
“我真的有话要和你说。”
“你不开门，我也不会走，我就在...”
顾琛话没说完，就觉眼前一晃，门被打开了。
屋里没有一丝光，格外的漆黑。
沈笙就站在那团黑里，默不作声地看着他。
顾琛看不清她的脸，只借着走廊微弱的夜灯，看见她穿着一身淡粉色真丝睡衣，身子有些单薄，一头长发慵懒随意地搭在肩头，微微打着卷，有些凌乱。
“顾少，你找我什么事？”她淡淡地问。
声音有些哑，带了些若有若无的鼻音。
在静谧的走廊中，格外明显。
顾琛心头一抽，突然就疼了起来。
“你哭了？”
沈笙偏过了头，语气里带了些不耐烦，“没事就走吧，大半夜的，我没空陪你闲聊。”
说着就要关上门。
顾琛动作却更快，抢先一步迈进了屋子，随手拉上了身后的房门。
随着“嘎哒”一声，两人眼前陷入一片黑暗。
顾琛双眼适应了一下，才堪堪从浓墨般的黑暗中辨出沈笙的身影。
他往前走了两步，伸手，朝她的脸上摸去。
手却在半空中，被一道纤细的手腕握住了。
“顾琛，你到底要干什么？”
沈笙甩开他的手，语气带了些恼意。
顾琛不去陪他的未婚妻，大半夜来她家发什么疯。
她真是越来越看不懂他了。
“你哭了，是不是？”
顾琛往前走了一步，停在离她半步远的地方。
沈笙这才发现，他没穿外套，身上只有一件薄薄的衬衫。
如今已是初秋，天气越发凉了。
尤其是半夜，冷风锐利，空气隐隐透着冬日的寒彻。
他一靠近，沈笙就感到了他身上的凉意，伴着有明显的烟草味，冰凉，清苦，淡淡萦绕在她周围。
他抽烟了。
沈笙眉头一蹙，退后了两步，想从这种熟悉又窒息的气味中抽离。
“什么意思，顾少大半夜上门，就是为了看我哭没哭？”她冷嘲道。
顾琛垂了垂头，沉声道，“你，看到新闻了？”
“新闻？”
沈笙偏过头来，声音冰冷，“什么新闻？油价上升，气温骤降，还是援救野生大熊猫？顾少说的，是哪条新闻？”
顾琛喉结动了动，声音有些艰涩，“是我，我和乔澜之...”
他顿了顿，心里明知与乔澜之不过是假结婚，但“结婚”二字却僵在嘴边，说不出口。
“我看到了。”
沈笙平静道，“恭喜，我恭喜你们，你是想听这个吗？”
“不是，我...”
“顾琛，你走吧。”
沈笙深吸了一口气，她不知道顾琛究竟是来干嘛的。
但，人在夜晚的情绪总是很不稳定，容易失控，容易崩溃。
她不可以把自己的这一面暴露给顾琛。
明天，起码等到明天。
到时候不管顾琛说什么，她都可以和他好好谈。
沈笙转过身，背对着顾琛，“你走吧，我要休息了，麻烦帮我把门带上。”
她作势要往卧室走去。
顾琛却三两步绕到了她的面前，蓦然将手覆到了她的脸上。
柔软明净的脸上干干静静，没有一滴泪水。
只有一双潋滟绝色的眸子，氤氲着水汽，冷冷地盯着他，似在压抑着什么。
顾琛眉心一动，又往她两颊的发丝摸去。
贴着脸的两侧，头发盈盈潮湿，湿润了一小片。
脸上的泪水被擦干了，发丝上晕染的泪水却依旧留着。
顾琛手一顿，隔着潮湿的发丝，轻轻摩挲着她的侧脸。
“你哭了，沈笙。”
“你胡说什么，我为什么要哭。”沈笙否认。
“因为，你喜欢我。”
你喜欢我。
简简单单四个字，从他口中说出，异常平静，却如同一张残忍的判决书。
明明白白地宣判了她的伪装，她的不堪，她极力掩饰的狼狈。
又像一只无情的手，骤然揭开了她反复疗愈，又反复溃烂的伤口。
伤口下，是她死死隐藏了七年的秘密。
她最隐秘的，唯一的秘密。
沈笙蓦地后退了一步。
她眼神凌乱，心跳不复平常的节奏，疯狂地慌乱起来。
她想否认，想找个借口，脑子却不听话。
半晌也没找出一个说法，能让此时此刻的自己，看起来更体面。
她的后背紧紧贴着客厅的隔断，慢慢汲取着玻璃墙面传来的冰冷，才能让她狂乱的心稍稍平静下来。
沈笙深吸了一口气。
“顾少可真有闲心。婚期在即，不去忙着准备婚礼，却跑到别人家里自作多情。”
她伸手指着门的方向，“你走！再不走，我就要给乔澜之打电话了，让她看看，你半夜在我家发什么疯！”
“随你。”
顾琛不理会她的嘲讽，借着窗帘缝隙透过的月光，一步步逼近了她，“我不会走的。”
“沈笙，你喜欢我，是不是？”
他凑过头来，墨色深瞳里带了抹异色。
一贯清冷肃然的面色，仿佛染上一丝雀跃，目光清润地盯着沈笙，“所以四年前，才义无反顾地待在我身边，是不是？”
“我…”
“瑞士酒吧里，你说暗恋的那个人，就是我，是不是？”
顾琛渐渐逼近她，他的声音极轻，清冷微哑的声音，一句句回荡在她耳边。
沈笙心跳快得过分，险些要崩溃了。
她不明白，顾琛已经要结婚了，马上就要和他惦记了这么多年的乔澜之结婚了。
这个时候，他跑来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做什么？
就算知道了她喜欢他，能怎么样，又能改变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