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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尚宫方才悲愤交加一时失态,清醒后发现自己竟然坐在地上,心道可不能叫别人看见,不然她经营一世的高大形象就要全毁了。

于是站起来之前,她还左右瞄了一番,没瞧见人,才噌的一下站了起来,拍身上的土。

可她一低头才发现自己正后方站了个人,吓得转身一蹦高,差点叫出声来。

“姜荣喜?你来干什么?”

姜荣喜手捧一小匣,冲她微笑,却是把徐尚宫笑得浑身汗毛倒竖,话也来不及讲,先退进尚宫局去关了门,站在门里面道:“你什么也不要说了,我这里没什么你想要的,你快走吧!”

姜荣喜却也不生气,依旧走到门前,笑嘻嘻道:“老姐姐,我知你节俭,那琉璃珠子深受你的喜欢,是我的孩子们不懂事,给你添了麻烦,这才特意带了一对儿紫玉珠子来给你赔不是的,你先给我开门吧。”

“原来是你的人干的!”

徐尚宫一听就气不打一处来,恨不得在里头直接骂街。

但她很快反应过来,不敢相信地说道:“你说你带了什么过来?”

“是紫玉珠子。老姐姐,先前尚宫局门前这两尊石像上的紫玉珠子多好看呀?用琉璃珠给獬豸做眼,实在是委屈它们了。”

噶吱——

尚宫局的大门从里头打开,徐尚宫却没有出来,而是自顾自往里面走,由着姜荣喜自己跟着进去。

她没有引姜荣喜去自己住所,而是在正堂里的一张石桌边坐了下来,二郎腿一翘道:“我没什么大燕首富的娘家,不像你那样财大气粗,连口好茶也招待不了你,你有什么话就直接说,要没什么话,就放下珠子滚。”

也亏的是这会儿没有别人在,不然姜荣喜也看不见徐尚宫这副自在的模样。

而时至今日,宫里知道徐尚宫本来面目的人,也没几个了。

“姐姐这样真好,不禁让我想起咱们初进宫时的情景,那个时候,可真好呀。”

说话间,她人已经走到了石桌边上,放下匣子后,自己取了茶壶去取水泡茶,熟练的就好像在自家一般。

一看就是从前常来的。

只是也有许多日子没来了,茶叶和水的位置都有变化,她找了一阵子才又找到。

徐尚宫才不理她,而是趁她不在,忙把匣子掀开瞄了一眼里头的东西。

真是紫玉珠子,通体透亮,不带一点杂质。

这样好的成色,便是先前被抠走的那颗珠子也是不能比的。

徐尚宫一双眼都亮了,连忙将匣子合上,财迷一样地塞进了袖口里。

这才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说道:“听说你快死了?”

姜荣喜泡茶的手一顿,知道徐尚宫作为六局之首,这宫里没有能瞒过她的消息,原本就不打算隐瞒。

却也没有直说。

“姐姐应该说,我快出宫了才是。”

说话间,她人已经端了泡好的茶回到石桌边来坐下,给徐尚宫倒起茶来,姿态流程无不端正,看的徐尚宫都觉得要有大事发生了。

天下无敌的姜荣喜,竟然主动给她倒茶,这回怕不是想要她的命吧?

“倒也没错,我看你这气色,也不像马上就要去见阎王的样子。”

徐尚宫的身体要比嘴更诚实,说话间已经开始战术性后仰,仔细打量起姜荣喜的神色来。

“你既要出宫,继任的人选可是已经选好了?”

说着,她忽又轻哼一声道:“我可提前打好招呼,要是想提拔你那个不成器的侄女,就不要来找我了,我还想明责保身,荣誉致士呢。”

她一想到姜元慧就有点生气,顺手把姜荣喜刚给她倒好的茶往桌上一扔,洒出一大片来。

姜荣喜却还不动声色,依旧给她满上道:“要真是为了她,我怎么敢来麻烦姐姐呢?”

“不是她?”

徐尚宫心下一惊,不禁又把茶碗端起来了,却是端在手里不喝。

“总不会是陈尚服和陆司宝吧?”

姜荣喜含笑不语,知道以徐尚宫的老道,断不会相信这种无稽之谈。

尚宫局掌管各宫门阖管钥之事,地处宫廷腹地,却也偏僻静谧,少有人来打扰。

偌大的地界只有灰墙上绿柳枝叶下方的两只云雀在跳跃吟唱。

只徐尚宫的一声尖叫,直接惊得鸟雀四散。

“你要选她?”

大约是实在太过惊讶了,徐尚宫忍不住将嘴里的茶一口饮下想要压压惊,却一下全吐了。

“烫!死丫头,差点烫死我,也不提醒一下。”

想想还是生气,直接将茶碗扔到了桌上去,还是不敢相信地又问了一遍。

“你真要荐她?”

姜荣喜也没想到徐尚宫会这样惊讶,忙取了帕子出来给她递了过去道:“她最合适。”

“她当然最合适,这个位置本来就该是她的!”

徐尚宫脱口而出后,才想起还是要顾及一下姜荣喜的颜面,立时又问道:“可你当真要选她,可有考虑过后果?要真是她,那你们姜家那些小崽子们,以后在尚服局,可未必会有好果子吃啊。”

姜荣喜敛了下唇,低眉浅笑道:“所以我这不是来求姐姐了吗?虽然我觉得她不至于此,但要真是到了那个时候,还得劳烦姐姐多关照些我家宝玉。”

“宝玉?”

徐尚宫微微皱起眉头,似是在回忆什么。

“姜宝玉?原来是你家后辈吗?”

六局各司其职,消息或有互通,却不会什么消息都通。

姜宝玉在尚服局虽然有名,但她一个卑贱的小宫女,还入不了徐尚宫这个六局之首的眼。

“姐姐知道我家这活宝?”

“怎会不知?”

徐尚宫说着,下意识便抹起了身前衣带。

“这么多年了,能从我这儿白拿衣带的,她还是头一个。便是你的那个雨花,也还给我捏了半宿的脚呢。”

说到这儿,徐尚宫忽然想起什么,恨恨地瞪向了姜荣喜道:“算起来,我这些年遭这种罪,还全赖你所赐,什么剪衣带、抠珠子的传统,明明就是你当时顽劣耍的把戏,也不知道是哪个傻帽竟然当成是传统给传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