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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子似有些出乎意料,看着她手里的银锞子,不敢去接。

“可是.....我不能白拿你们的银子......你们需要我做什么......”

说着说着,他的声音就低了下去。

这样气质矜贵的两个人身边应是不缺伴读和仆役的。

可是除了读书,他什么都不会。

甚至连一副好的身子,他都没有。

他原本是想在码头或商船上谋个差使,可是无一不被人骂了出来,嫌弃他是个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文弱书生。

见男子既纠结又丧气的模样,夏落刚要安慰他,便听洛翊宸突然开口。

“你叫什么?”

男子愣了一下,恭敬回道,“我叫严思淼,出身于洛安严氏。”

夏落挑了挑眉。

严氏?莫不是......

她抬头看向洛翊宸,只见他微不可查地掀了掀眸子。

她顿时明白了。

这个洛安严氏,正是严保林的父族。

没想到,误打误撞,竟撞到了严家的人。

夏落眸子一转,反应极快。

她把银锞子放在他的手里,笑了笑,“不是说卖身葬父吗?那你便跟着我们吧。”

严思淼面上大喜,连忙给他们磕了个头,“多谢贵人相助!”

随即他收起脸上的喜色,小心翼翼地抬头看向他们,“不知我......奴才......该如何称呼主子?”

说到“奴才”两个字的时候,他脸上闪过一丝转瞬即逝的窘迫。

似是看出严思淼的不习惯,洛翊宸淡淡道,“不必自称奴才,称你我便是。”

严思淼愣了一下,急道,“这不合体统咳咳咳咳......”

似是说得太急,他突然爆出一连串的咳嗽,直到咳得脸色发紫才停了下来。

他惊恐地望向他们,生怕两人因此嫌弃他。

出乎他意料的是,两人一脸平静。

尤其是那个小娘子,甚至一脸关切地问道,“你有气喘?”

严思淼有些忐忑地点了点头,“少时染上了风寒,又恰逢家道中落,便落下了病根。”

夏落点头表示知道了,脸上若有所思。

气喘,便是哮喘。

只能缓和,却无法根治。

但是如果控制的好,却也无甚大碍。

见夏落沉吟,严思淼攥着银锞子的手紧了紧。

他知道气喘这病一旦染上便是不治之症,而且一点重活也不能做。

说白了就是个贵人的身子,奴才的命。

可谁家又愿意平白无故雇这么一个什么都做不了的废人呢?

严思淼咬了咬牙,刚把攥着银锞子的手伸出去欲还给他们,便听夏落突然出声提醒,

“你快些把你父亲安葬了吧,晚些时候商船就要出发了。”

严思淼愣了一下,随即鼻间涌上些许酸楚。

“贵人之恩,小子没齿难忘!”

严思淼也没耽误,起身便去准备他爹下葬的事宜。

水患时节,死的人多了,生意最好做的就是棺材铺。

他几乎是毫不费力的便找到了一家,买了一个棺材,把他爹安置进去。

下一步,便是下葬。

严思淼选了一个地势较高的地方,是附近的一处小树林。

只是他身子弱,没挖几下,便差点把肺都咳了出来。

洛翊宸实在看不下去,便叫来景天他们帮忙。

黑羽卫常年习武,气力自然是严思淼不能比的。

很快,他们就挖出了一个深坑。

严思淼在他们的帮助下小心翼翼地把棺材抬起来,小心翼翼地放入坑中。

然后,他们再把土坑填平。

现在没有地方买孝衣,也没条件供奉香烛祭品,严思淼只能一切从简。

他不知从哪儿找来一块木板,使劲咬破了手指,鲜血顿时汹涌而出。

他用鲜血在木板上面写下了父亲的名讳和生卒年月,仔细地立在坟头。

他跪在坟前,结结实实地磕了三个响头。.qqxsnew

严思淼站起身来,背对着他们抹了抹眼睛。

等他转过来的时候,面色已经一切如常了。

他冲洛翊宸两人郑重其事地行了个大礼,抱拳问道,“如今小子便要跟在贵人身边,只是还不知该如何称呼两位贵人?”

夏落笑道,“我叫夏尘,至于他,你尊称他为少爷便是。”

严思淼点头,恭敬地道,“好的,少爷,少奶奶。”

少奶奶?

夏落怔了一下。

她平日里听太子妃听得多了,猛然听到一个不一样的,心里还有些怪甜的。

洛翊宸眸中含笑,对他的眼力劲儿进行了高度的赞扬,“不错。”

又补充道,“只是在外人面前还是称呼她夏小姐便好。”

严思淼会意,“是。”

当他们几人回到船上的时候,已近黄昏。

没过多久,商船重新起航,向着宜宾县的方向驶去。

在船上,严思淼简单地做了一下自我介绍。

两人这才知道洛安严氏这几年的情况不容乐观。

洛安郡严家本是万阳县本地一个不大不小的世家,一直以田产和庄子的利润维持世家的运转。

只是近几十年来收成不好,外加经营不善,是一代不如一代。

家族子弟死的死,跑的跑。

到了严思淼父亲这一代,严家就只剩下了他们父子两人,还留有一片占地很小的田产和一间祖宅。

可是水患一来,祖宅没了,田也泡了。

父子二人实在活不下去,便决定出来谋一条生路。

只是,二人刚走到江谷镇,严思淼的父亲就突发急症,卒了。

只剩严思淼一个人。

没银钱,没食物,沦落到卖身葬父。

夏落打量着严思淼那骨瘦如柴的模样,想必是很久没吃饱饭了。

这副营养不良的身子,再加上气喘的毛病,要不是遇见了他们,他定然也是要步他父亲的后尘的。

夏落突然想起什么,从背囊里掏出两块白面馍,递给了他。

“吃吧。”

严思淼双手颤抖地接过白面馍,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他已经两天没吃东西了,早就饿得头晕眼花了。

他父亲也是因为饿得太狠,再加上年岁大了,又长途跋涉,才染上急病去世的。

看到严思淼吃得直噎,仍一口接一口地往下硬咽。

夏落不忍,又给他倒了一杯水。

直到他吃东西的速度放缓,夏落才问道,“我看你像是个读书人,没想过去上京考科举入仕吗?”

严思淼咽下最后一口干粮,苦涩地笑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