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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大量火铳阻击,没有如冰雹般倾泻而来的手榴弹,前排的常德绿营很轻松就冲上了明军阵地。

李世勋在亲兵的护卫下冲上最高点时,看到大量明军正向周围的树林深处狂奔,伪明皇帝的旌旗则在数十个士兵的护卫下向由山道逃窜。

这一次,溃退的明军没有扔下任何东西,包括铜钱、布头或者细碎银两,什么都没有。这让李世勋彻底放下心来,如果一上来就看到明军又扔下那些东西,或许他会考虑暂缓攻势,等待友军上来再慢慢追。

冲在李世勋前面的低级军官或普通士兵没有想那么多,没等主帅发出继续追击的命令,他们就一窝蜂向龙旗的方向追赶而去。

一箭之地,没错,冲在最前面的几个常德绿营兵距离大明天子就大约一箭之地而已,有些人已经忍不住停下脚步弯弓抛射,企图瞎猫蒙上死耗子,一箭把伪帝射死。

更多常德兵则不断加快脚步,希望用自己超强的体力把敌我之间的距离快速缩短。

刚突破明军阵地时,就有不少披甲清兵为了加快追击速度,开始抛去身上沉重的盔甲;当龙旗绕过拐角,伪帝的背影在树木遮挡下暂时消失,为了抢先一步堵到他前面,又有相当不少的清兵扔下他们觉得不需要的其他负担,比如贴身的软甲、随身携带的水壶、或者防身匕首之类的小东西。

数千人对二、三十,就算是赤手空拳,一人一口唾沫也淹死那帮天子护卫了,还担心他们反抗么?

有些人甚至连昂贵的弓箭都塞给身边的同袍,自己提着一柄长刀,在冬日里露出身上的肌肉,甩开膀子大步流星地向前飞奔。拿到弓箭的另一个士兵则将手里的东西交给第三个人,然后向伪帝的方向紧追而去。

最后一个被要求保管弓箭的士兵当然没法子一个人带几十张弓追敌,只好全部扔在地上,打算尘埃落定后再回来捡。

其他州府的湖广兵也紧跟常德兵后面冲上了高地,看到前面的同袍向同一个方向奋起直追,知道狭小的山道已经人满为患。于是他们选择穿过树林,企图找到一条通往前面的近道。

有几次,着急追赶的绿营兵差点就踩到埋伏在草丛里的明军士兵,然而他们根本没仔细搜查身边的密林,而是把注意力全放在如何追赶伪帝上。

在树林隐蔽处观察敌情的贺珍看着一地的装备错愕不已——这还是在战场上吗?居然有这么滑稽的场面出现。

如果不是自己正在埋伏,他肯定会以为这是清军反向施展的诱敌之计:等明军冲上去捡装备时,就会有一群战甲整齐的清兵从天而降,把他们打得落花流水。

“陛下还在继续坚持,让更多敌人进入埋伏圈,”贺珍默默数着数字,好精确计算时间的流逝速度。

在开战之前,贺珍就和朱由榔反复勘察衰衣沟后面的道路和树林,计算出天子旌旗被清军追上的最少用时。

他们还有所约定,一旦朱由榔和他的卫队被清军接近,哪怕只追上一个清兵,警卫都必须发出火箭信号,提示各处伏兵收网。

不过当贺珍看到清兵的疯狂反应后,他决定将预设的收网时间提前——只提武器,什么都不穿的清兵速度太快,肯定能一下子就追上拿着盾牌的皇家警卫。

当看到第一批满脸横肉的满洲大兵出现在单筒望远镜里,贺珍不打算再等什么火箭信号,立刻下令发动进攻:“击鼓!收网!反击。”

回声飘荡在群山之间,埋伏在树林各处的明军纷纷从草丛、树林和岩石背后跃出,向眼前混乱不堪的湖广兵冲去。

一时间,局势急剧逆转,很多找不到直属军官的湖广兵愣在当场,然后被冲过来明军击杀。

李世勋本来已经相当接近正在逃跑的朱由榔,不过在鼓声大作的一瞬间,他知道自己又中计了。

“他娘的,怎么还是这招?撤退,撤退,快撤啊!”

听到或者没听到这声命令的湖广兵都从梦中清醒,然后像无头苍蝇般在树林里乱窜。然而他们对这片树林根本不熟悉,来的时候也无心记录地形,企图找到一条返回本阵的道路谈何容易。

在贺珍下令擂鼓的同时,马如龙也正准备下令击鼓进军:“陛下以身诱敌,为我们引开前排的鞑子——陛下严令我们先拦截后面的清兵,然后再去支援他。”

马如龙猛地拔出宝剑,把它笔直地指向天空,对同伴们大叫道:“击鼓!向着贼人本阵方向,进攻。”

自从伏击计划开始,马如龙身边的两千名警卫员成员就一直奉命保持着沉默,现在禁令解除,当战鼓声响起后,他们立刻发出了一声震天动地的呐喊:“杀!”

他们没有理会身后溃乱的湖广兵,大步流星地向清军的来路反向进攻。

明军挺进的前路上就是湖广清军主力刚刚经过的地方,地上还有不少被丢弃的重物——头盔、铠甲等,还有几个不幸被踩伤踏死的同伴。从来只有败军才丢盔弃甲,但是无数的清兵为了追击敌人而扔掉武器、丢盔弃甲甚至自相践踏,这些清军的士气之高昂的确是闻所未闻了。

第二轮冲上高地的八旗禁旅听到树林内鼓声大作,本就又惊又惧,又看到一大批明军从树林里钻出来,立即意识到这场仗远未结束。

站在前排的八旗兵在惊慌中调整阵型防御,旗手则拼命摇动旗帜,提示后面的友军不要再往前冲。

“啪啪啪……啪啪啪……”

警卫员成员冒着射过来的狼牙箭,将手中燧发枪一排又一排地打响,手中的铁壳手榴弹也像不要钱一般向八旗兵阵中掷去。

和达素麾下的广州八旗不同,这支刚从京师调来的禁旅八旗没受过火器战的洗礼,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然后在头晕眼花中沿着来路反身而逃。

上坡和下坡的八旗兵撞到一起,又引起更加严重的混乱。一时间,因踩踏而引起的哀嚎此起彼伏,让远处观战的靖西将军穆里玛脸色铁青。

“你的兵怎么回事,不是说明贼全都溃退了吗,哪里突然冒出来的贼人。上去好几千湖广精锐,竟然连稍微阻敌都做不到吗?嗯?”